55.055 高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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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芋快醒醒, 你遇到大-麻煩了!”    江芋麵帶驚詫地

    他們的驢拖了上千斤貨物, 就是跑也跑不快, 再說來都來了, 如果就這樣回去, 楚瑜實在不甘心,重生後的她算是窮怕了, 身上這2塊6毛8分錢讓她極其沒有安全感。

    但是沒有介紹信, 要是被查到, 後果也很嚴重。

    楚瑜思忖片刻, 道:“少安, 你去引開他們,我和楚青去南城老路找孫哥!回頭還在這裏集合。”

    “成!”少安一咬牙, 拖著一個裝青草的麻袋往城裏去,那幾個民兵說是民兵,其實都是半大的孩子, 估計也就是哪個學校或者宣傳隊義務出來幫忙的,不是正兒八經的警察, 那幾人見了少安, 當下盯著他。

    少安見狀,連忙拖著麻袋往邊上的巷子裏跑。

    “站住!”幾個民兵追著少安就跑。

    楚瑜見了,和楚青坐到車上,趕著驢趁機進了城。

    像他們這樣的人很顯眼, 很容易引人來搜查, 楚瑜和楚青一合計, 決定走外圍,不走市中心,兩人對路不熟悉,問了許久才找到南城老路,那邊是一片廢棄的工廠,說是工廠,也沒有後世的規模,不過是磚牆圍起幾間破舊的瓦房而已。

    -

    楚瑜和楚青一頭是汗,倆人跟做賊似的,進了屋,楚瑜把驢車趕進去。

    孫哥果然在,他見了楚瑜,緊張地說:“最近查的嚴,我還怕你們被抓到呢!”

    “孫哥,怎麽到處都是民兵?”楚瑜問。

    “何止是民兵,武裝部的當兵的都來了,也不知最近是出什麽事了,臨淮風聲很緊。”孫哥抹了一把汗。

    “我們也是好不容易進來的。”

    他們顧不得閑聊,孫哥查看了桑葉,發覺這批桑葉不僅新鮮而且嫩,正是最適合養蠶的那種,這鄉下人果然是實誠,賣東西還替買家考慮。

    孫哥稱了重,1029斤!“這樣吧!就按照1000斤算給你,給你20塊錢,你看怎樣?”

    楚瑜和楚青對視一眼,楚青笑得很燦爛,楚瑜沒多大反應,點頭道:

    “行,孫哥,都聽你的!”

    孫哥不覺多了分真心,他道:

    “這是我最後一次收了,這幾天天已經熱了,桑葉不好保存,蠶馬上也不需要桑葉了。”

    “我明白。”這在楚瑜的意料之中,她趁機問:“孫哥下麵準備賣點什麽?”

    孫哥讓人把桑葉搬到自己的車上,用東西罩起來,這才笑著說:

    “小姑娘,你猜猜我下麵要賣什麽?”

    楚瑜愣了片刻,事實上她最近也在想這件事,桑葉馬上不能賣了,她還能做點什麽生意賺錢?這76年局限性太大,施展空間小,想來想去,楚瑜覺得唯一靠譜的東西就是那個了。

    楚瑜笑得眉目彎彎。

    “我說了孫哥可別笑話,我想來想去,馬上就要到端午節了,這粽葉應該最好賣!”

    孫哥聞言,忽而大笑起來:

    “小姑娘,你可真適合做生意!你說的沒錯,我下麵就要收購粽葉了!”

    楚瑜沒想到孫哥會毫無遮掩地把生財之路告訴她,也沒想到粽葉真的可行,她問:

    “孫哥,你說真的?粽葉你真要收購?”

    “可不是嗎?”孫哥一邊數錢一邊笑道:“我去年就開始賣粽葉,這東西臨淮這邊不行,賣不出去。”

    “那您是……”

    “我要找車運去上海這類大城市賣!”孫哥回憶起以前的業績,心情不錯地說:“你不知道,去年我也以為這種東西沒人要,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上海賣,結果上海那邊的本地人竟然很捧場,端午節前後,上海粽子葉不好買,我的粽葉可以賣到4、5毛錢一斤!端午節前一天和當天,好的時候能要到1塊錢一斤!”

    “這麽貴?”楚瑜狀似很吃驚,裝出一副鄉下人的口氣:“這個價格比肉還貴呢。”

    “可不是嘛!”孫哥笑道:“誰叫這年頭不給賣東西呢,單位發的不夠用,上海那麽多人,家家都要包粽子,單位能發的有限,他們沒處買,一遇到不要票就能買到的,當然很捧場!”

    孫哥之所以把生意經都告訴了楚瑜,到底還是覺得她這樣的小姑娘,做點小生意就行,把車運去上海這種地方,不是她目前財力能吃得消的,所以他不怕被搶生意,就是運去也沒關係,上海那麽大,總有競爭的人。

    楚瑜不覺點頭,上海的購買力強除了與粽葉短缺有關,與上海的高收入也有關係,聽說上海人月工資至少三十多塊錢,好的能有一百塊,這樣的收入花1塊錢買斤粽子葉不算是難事。

    孫哥點好了鈔票遞給楚瑜。

    這年頭零錢很多,楚瑜看著手裏這一疊毛票有些犯難,她直接丟給楚青。

    “姐,你數數。”

    楚青數完,激動地說:“正好20!”

    楚瑜看著這疊錢,笑了。

    -

    孫哥告訴楚瑜,到了端午要是她能弄到粽子葉可以來這地方找他。

    和孫哥告別後,楚瑜和楚青直接坐到了驢車上,倆人笑容燦爛,楚瑜笑道:

    “姐,咱們買斤肉回家吧!”

    “行!買肉去!”

    誰知,話剛說完,卻見一個民兵指著她們喊道:“你們幹什麽的?給我站住!”

    楚瑜一愣,楚青急道:“楚瑜!快走!要是被抓住就完蛋了!”

    楚瑜顧不上別的,一腳踢向小毛驢,驢立刻噠噠噠往前走,隻是毛驢跑得慢,也不比跑步快多少,楚瑜急壞了,要是被抓到,有理都說不清,她死命趕著毛驢,毛驢拐進一條巷子裏,進了另一條大路。

    後麵的人暫時沒追上,毛驢急匆匆往前跑,誰知,一聲轟鳴穿進,伴隨著一聲刺耳的急刹。

    車差點翻了,還好毛驢停在原地,楚瑜和楚青臉都白了,楚瑜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後世麵對著一大街的車,她也不覺得驚慌,可1976年的街上,根本沒有幾輛車,楚瑜來往縣城這麽多次,也不過見到四五輛車,車少,路上都是行人,楚瑜沒料到會撞車。

    眼前杵著一輛軍用越野車,看樣子像是北京吉普212,敞篷的越野車,這車很高,軍綠色,特霸氣!像一輛鋼鐵猛獸!擱在街上也異常顯眼。

    楚青被嚇到了,害怕地瑟縮:“楚瑜,完蛋了,咱們撞到大人物了!”

    這時候,全國的車輛都數的過來,我國與蘇聯關係又惡化,進口的車輛很少,供不應求,能開車的不是官老爺就是有錢人,而這種吉普車一般是當兵的在用。

    楚瑜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別怕!有我在!”

    -

    一個穿著軍裝的駕駛員走出來,看了眼車,指著楚瑜喊:

    “喂!你們怎麽走路呢?軍車都敢撞?”

    這是楚瑜穿越以來,第一次碰到軍隊中的人,不得不說,什麽事都需要對比,前世楚瑜看過不少軍人,綠裝、白裝、藍裝什麽顏色的軍裝都見過,許是因為那時候大家穿的都是時尚,她並沒覺得軍裝有多帥,可現在,放眼大馬路上,穿的大多是綠色和藍色的工裝,土裏土氣的,稍微時尚點的穿的也都是小翻領、列寧領、槍駁頭領之類的衣服,並不好看,說實在的,人們都說時尚是一個輪回,但中國這個時期的時尚真沒一點可輪回的地方,還不如民國時候的好看。

    這樣一對比,眼前這個穿65式軍裝的男人就顯得非常不一般了!綠色的軍裝穿在身上十分精神,顯眼!襯得身材愈發有型,穿上這樣的衣服背都挺得比別人直,普通的小兵都有這樣的精氣神,可以想象高級軍官的樣子了,難怪這年代的女人都有軍人情結,喜歡嫁給軍人。

    不是沒有道理的,隻是這樣的口氣實在讓人不喜。

    楚瑜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車裏傳來一個霸道至極的聲音:

    “陳列!上來!”

    “陸首長,他們撞上了我們的車,你看,把車前麵劃的……”

    楚瑜看了眼車頭,確實被平車撞花了,這年代修車應該也不便宜吧?不知道身上這20塊錢夠不夠,楚瑜正想著,又聽到那個不容人反駁的聲音:

    “上車!開車的技術連頭驢都不如!”

    噗嗤……

    楚青笑了出來。

    那叫陳列的男人一臉吃癟的表情,回頭看了眼楚青,似乎覺得沒麵子,嘟囔道:

    “車撞不過驢又不是我的錯……”

    楚瑜抬頭看了一眼,刺眼的日光照射在車玻璃上,讓她目光恍惚,隻看見帶著紅色五星的帽簷被壓得很低,蓋住了眉眼,露出他線條清晰的側臉和堅毅的下巴。

    車很快開了過去,楚青嚇得直吐氣,這時後麵的民兵追了上來,楚瑜趕緊踢了驢肚子,趕著驢往外跑。

    “楚瑜。”甩掉民兵出城後,楚青八卦地說:“你看到了嗎?剛才那車裏坐著一位軍官。”

    “軍官?”楚瑜愣了一下,“你怎麽看出來的?”

    “哎呦!”楚青笑笑:“你也不看我是做什麽的?”

    見楚瑜還是不懂,她笑道:“很多人都想做軍裝,又買不到正宗的,隻能讓我們給做件一模一樣的,這樣的便宜,所以我肯定知道,雖然現在都穿一樣的軍服,官兵平等,但軍官上衣口袋是四個,士兵是2個,差別可大了!還有啊,士兵隻穿膠鞋,軍官卻穿皮鞋!冬天,軍官的皮鞋裏還帶毛呢!你說待遇好不好?”

    楚瑜這才點點頭,原來還有這樣的講究。“姐,你很喜歡當兵的?”

    “當然啦!誰不想嫁給當兵的?”楚青一臉向往,“嫁給當兵的是一種榮耀!可以光耀門楣!”

    看著楚青的笑容,楚瑜笑笑,沒再說話。

    “乖孫!快吃糖!奶剛給你買的,可甜了!”

    “我最喜歡吃麥芽糖了!”林大力見了麥芽糖,一下子搶了過來,放在嘴裏一直舔著。

    楚樂站在一旁眼巴巴看著,一直咽唾沫。

    小孩子沒有不饞的,尤其楚瑜家這樣窮,楚樂自小就沒吃過零食,見了糖怎麽可能不想吃?

    她可憐巴巴地說:“大力哥哥,你的糖就給我舔一口吧!”又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角,求道:“奶,你讓大力哥給我也舔一口吧!我也想吃麥芽糖!”

    老太太聽了這話,陡然板著臉氣道:

    “你這個死丫頭,天天要吃要喝的!麥芽糖吃多了牙疼,你不能吃!”

    “那為什麽大力哥可以吃?”

    “你這惡婆子!嫉妒心這麽強,什麽都跟大力比!大力是我金孫,哪是你這丫頭片子能比的?”老太太沒再理會她,站在一旁,笑著看林大力吃。

    楚樂拉著林大力的衣角想舔一口,林大力見了,陡然推了她一把,還吐了口唾沫,說:

    “給你舔?我媽說了,你們全家都是掃把星!全家都晦氣!你們這種窮鬼一輩子都不可能翻身,我的糖就是扔了也不給你們吃!”

    這當下,陳玉梅聽了這話,笑眯眯地稱讚林大力:

    “大力說得好,就她那死樣還想吃糖!你家飯都吃不起了,你還有命吃糖?”

    楚樂坐在地上,聽了這話,憋著嘴就要哭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們全家都這死樣子!到哪都晦氣!”陳玉梅罵道。

    “你胡說!你最壞了!”楚樂滿眼都是淚。

    林楚瑜聞言,麵無表情地走出來。

    老太太和陳玉梅見了她,麵色變了變,她們欺負楚樂不是什麽大事,但長輩欺負晚輩,說出去到底不光彩,也不知道楚瑜看到沒有。

    陳玉梅眼珠子轉了轉,假笑:

    “楚瑜,你這大白天的不去賺工分,在家偷懶啊?”

    林楚瑜麵色不變地說:“三嬸你不是也沒出去賺工分嗎?”

    陳玉梅麵色一滯,隻覺得奇怪,以前林楚瑜是個半天放不出一個屁的性子,被欺負被罵從不知道還嘴,這是怎麽了?竟然牙尖嘴利的,氣勢還特別強。

    陳玉梅冷笑一聲:“我不賺工分家裏也有吃有喝!你家都窮的光褲子了,就這樣還好吃懶做待在家裏呢?像你這樣的婆娘以後小心嫁不出去!”

    “放心吧,嬸子!”林楚瑜笑了笑,“你這樣的都能嫁的出去,可見這世上瞎了眼的男人還是很多的!”

    “你這死丫頭……”陳玉梅伸手就要打她,卻被林楚瑜彎腰躲了過去。

    老太太聽了,板著臉罵道:

    “死丫頭,怎麽跟你三嬸說話呢?你三嬸也是為了你好!你也太沒良心了,不知道領情!”

    “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楚瑜笑得真心,眉眼彎彎的,說:“就像你剛才說的,糖吃多了會牙疼,是為了我們好!我知道!”

    說完這句別有深意的話,林楚瑜板著臉把楚樂拉回家裏。

    回了家,不管老太太和陳玉梅在外麵怎麽罵,楚瑜都當沒聽見,她板著臉對除了說:

    “楚樂,想吃糖?”

    楚樂含著淚點點頭,她似乎知道自己不對,又低下頭不敢說話。

    林楚瑜歎了口氣,溫聲說:

    “楚樂,咱們人窮誌不短,以後,姐一定會賺錢買很多好吃的給你,但現在,姐姐還買不起,姐姐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找別人要東西吃,這是不對的!”

    楚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說:

    “可是大力哥哥不是別人啊,他是我哥哥,姐,你說奶給大力哥糖吃,為什麽不給我?”

    林楚瑜看著她一臉稚氣的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半晌,隻歎了口氣說:

    “你奶是封建殘餘的老毒物,重男輕女唄!”

    “老毒物?”楚樂歪著頭想了想,噗嗤一聲笑了:“姐,你說的可形象了!我奶那樣子一看就很歹毒!”

    說了這話,姐妹倆都笑了。

    -

    到了約定好送桑葉和雞蛋的日子,林楚瑜和少安準備好桑葉和雞蛋,雞叫第二次就開始往縣城趕去,這年頭的人都講誠信,約好了就必須要去做,楚瑜去了職工大院送了雞蛋,又把桑葉送給養蠶的男人,和之前一樣,賺了2塊錢,之後便和少安一起回家了。

    把雞蛋錢還給秦美麗之後,林楚瑜身上已經有2塊錢的存款了,然而她深知這點錢遠遠不夠。

    當天夜裏,睡到第二次雞叫,楚瑜忽然睜開眼,又跑去把少安叫了起來,這次少安沒作聲,悄聲跟她一起出了門。

    “姐,今晚你又要做什麽?”

    林楚瑜道:“少安,我聽說咱們這裏離市裏也不遠?”

    “是啊,姐,我們這屬於交界地,離縣城比市裏遠,走到市裏大概也就13裏路。”

    林楚瑜點頭道:“少安,咱們再擼點葉子去市裏賣吧?”

    “市裏?”

    林少安有些心慌,他長這麽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了,連鎮子上都很少去,隻有每月2次趕集的時候,會在秦美麗的授意下去鎮上趕集買東西,市裏對他這樣的農村小孩來說,跟上海北京一樣,是很遙遠的地方。

    “姐,我還沒去過市裏呢,雖然不遠,可到底是市區啊,跟縣城可不一樣!萬一走丟了就回不來了!”林少安十分擔心。

    楚瑜聞言,溫聲說:“少安,你別怕,姐會保護你的!”

    林少安哼了哼:“姐,我是男子漢,怎麽可能要你保護?”說著,林少安哼哼唧唧地走在前麵,“走吧!不就是擼樹葉麽?難不倒我!就我這爬樹的功力,很快就給你擼一麻袋!”

    天很快就要亮了,天一亮大家就要去上工了,楚瑜和少安便加快速度擼葉子,為了能早點做完,楚瑜也爬上一顆桑樹,踩在樹幹上擼葉子,這次速度快,兩人很快擼了一大-麻袋,便扛著麻袋往市區去。

    林家莊所在的縣叫做新安縣城,就是昨天林楚瑜賣雞蛋的地方,現在他們要去的這個是臨淮市區,臨淮離林家莊要近一些,按理說應該走得更快才對,可今天的桑葉很沉,楚瑜和少安一人背一段路,下麵換人接著背,背到最後已經累得連腿都伸不直了,可為了錢,楚瑜一直咬牙堅持,少安也沒喊累,竟然咬牙堅持到了縣城。

    楚瑜瞥了少安一眼,這孩子還挺能吃苦的,她是因為有前世大人的靈魂,知道窮比什麽都可怕,知道要去賺錢,所以才有這份心性去吃苦,可少安呢,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居然能背著一麻袋桑葉子走十幾裏的路,實在是不易。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兩人老道許多,他們直接去了黑市交易處,臨淮市的黑市比縣城大很多,賣的東西也豐富,從水產到米麵應有盡有,就連賣豆腐的都有。

    “姐……”少安看到豆腐,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他直勾勾盯著那豆腐,說:“姐,咱們要是賺錢了,買塊豆腐回去吧,這豆腐不要豆腐票。”

    “行!等賣出去姐買豆腐給你吃!”楚瑜爽快地答應。

    少安聽了這話,幹勁十足,一有客人經過,就把麻袋敞開給人家看。

    兩人等到下午,也沒有一個問話的人,少安早上就沒吃飯,餓得頭昏眼花,便哀嚎:

    “姐,我看昨天咱們能賣出桑葉純屬是湊巧,應該沒人做這冤大頭了吧!你說賣不出咱們怎麽辦?總不能抬著桑葉再回去吧?實在不行,就把這桑葉給扔了吧?反正林家莊多的是!”

    楚瑜也很餓,但錢沒賺到,她實在舍不得拿錢出來買東西吃。

    活了兩輩子,楚瑜的經濟狀況都不好,前世跟著外婆一起生活,十分拮據,外婆精打細算的習慣很好地傳給了楚瑜,使得楚瑜小小年紀就有危機感,一直打工賺錢,否則也不可能把大學讀完,到培訓班教課後,她不僅教一對一的初中生高中生,課餘還一直在學習考試技巧,打算以後有機會就跳槽,教托福雅思考試的學生,她很努力,也小有存款,穿越到這裏,楚瑜別的不心疼,就是人死了,錢沒花完,讓她很痛心!

    越痛心,越舍不得花錢,楚瑜寧願挨餓也要扛著把東西賣出去再說。

    到了天黑,都沒有人來買桑葉,楚瑜歎了口氣,心道今天這桑葉真的是賣不出去了!

    她收拾了一下打算回去,少安戀戀不舍地看了眼豆腐。

    林家已經半年多沒吃過豆腐了,那樣的美味,少安簡直快不記得了,他盯著豆腐看了許久,最終收回目光,平靜地低著頭跟楚瑜一起收拾東西。

    -

    其他攤位的人都陸續離開,賣豆腐的也推著一個木板車打算走。

    楚瑜哪裏看不出少安的心思?也難怪他饞,昨晚楚瑜沒在家,家裏燒的稀飯都能照見人影了,稀得跟水一樣,少安必定是吃不飽的。

    楚瑜想了想,走過去,笑問:“嬸子,你這豆腐怎麽賣?”

    賣豆腐的見了她,知道她也是農村人,便笑道:

    “姑娘,我這豆腐不要票,賣的要貴一些,你要的話2毛錢一斤。”

    “2毛錢?”楚瑜有些頭疼,這年頭豬肉也不過6毛4一斤,這已經是很貴的東西了,2毛錢就等於買一斤豆腐要花費秦美麗一天一半的工錢,這怎麽不貴?隻是楚瑜知道,林家沒有豆腐票,這年代隻要是不用票就能買到的東西都賊貴。

    “姐,好貴啊,咱們別買了!”少安有些不安,花2分錢買個餅和冰棒他都舍不得,別說是2毛錢了。

    “沒事,你想吃姐就買,再說了楚樂昨天也嚷著要吃豆腐,再買一些給爸補補身子。”楚瑜說完,指著豆腐笑說:“嬸子,你這豆腐發黑呢,跟別人家白花花的豆腐不一樣。”

    賣豆腐的聽了這話,愣了一下,神色不自然地說:

    “誰說的?是因為天暗了,我這豆腐是純大豆做的!”

    楚瑜笑笑:“嬸子,我家鄰居就在大隊裏做豆腐,我知道豆腐怎麽做,你這豆腐一看就是摻了其他東西,不全是大豆,該不是做的時候把油給抽走了吧?”

    賣豆腐的聞言,吞吞吐吐地說:

    “我說姑娘,你不懂別瞎說,我這豆腐可是實打實大豆做的!”

    楚瑜見效果已經達到,便笑道:

    “嬸子,咱們都是農民家的孩子,在一起擺攤也是緣分,你看這大傍晚的,你豆腐拖回家也容易壞掉,最後這點不如就3毛錢2斤賣給我?”

    賣豆腐的聽了這話,頓了片刻,但楚瑜說的沒錯,豆腐今天賣不掉回家就容易壞,還不如便宜點賣給這孩子,再說也不虧本,想到這,她笑道:

    “你這姑娘會過日子!行,你說3毛2斤就2斤!來,我割塊好的給你!”

    楚瑜把豆腐小心翼翼地裝在隨身的紗布裏帶著。

    他們這一天沒賣出去任何東西,卻花了3毛錢買豆腐,少安都要哭出來了,直說:“姐,都怪我,吃什麽豆腐啊!有這錢還不如給爸治腿呢!”

    楚瑜笑了笑,“少安,等你以後有錢了,隨隨便便都能住得起樓房開得起好車,每天都能吃豆腐的時候,豆腐就不那麽香了,所以呀,趁你現在愛吃,姐就滿足你一次!”

    林少安聽了這話,愣了一下,“姐,什麽時候才能過上天天都能吃豆腐的好日子?那是神仙才能過的日子吧?”

    林楚瑜笑了:“很快,相信我!”

    少安吸了吸鼻子,“姐,你對我真好!”

    林楚瑜摸摸他的頭,上輩子她是獨生子女,什麽事都自己一個人扛,現在想想,有兄弟姐妹的感覺也不錯。

    林楚瑜揣著豆腐打算回家,兩人正要走,卻見一個穿著藍色工裝的男人走了過來,小聲說:

    “喂,你這桑葉怎麽賣?”

    天灰蒙蒙的,陰雲高掛,稀薄的日光從雲縫中散落下來,一半陰雲一半晴雨,讓楚瑜如處夢中。

    麵前的水田,左邊是爛泥,右邊是栽種的密密麻麻的秧苗,秧苗約有五寸高,是該薅秧的時候了,楚瑜在農村待過,知道農村人勤勉,為了水稻畝產更好,種出的稻米更好吃,便會在春播後,待秧苗長到四五寸高時,把秧苗從地裏扒出來再次栽種。

    這些事情她不陌生,她想不通的是,她明明正在出租屋裏休息,怎麽一醒來就到了這裏?

    忽然,腿上傳來一陣疼痛。

    楚瑜蹙眉,往褲腳一看,一排軟體的黑蟲子吸附在她腿上,彎腰細看,是螞蟥!她嚇得抓起邊上的爛泥和秧苗,使勁往腿上砸,螞蟥緊緊扒在她腿上,很難弄掉,楚瑜差點把腿砸斷了,好不容易才把螞蟥全部清理幹淨,這些螞蟥已經吸得鼓鼓的,看得楚瑜後背發涼,好在這時的螞蟥還不算壯,最大的也就指節長,要是遇到手指長的大螞蟥,她在水田裏坐了這麽久,不死也得沒了半條命。

    楚瑜一秒鍾也不敢待,連忙往田埂跑去。

    “姐!姐!”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往這裏跑。

    倆孩子都穿著破舊的粗布衣,男孩子正是長個的時候,可身上那套洗的發白的灰色粗布衣已經短的不像話,露出整個小腿和腳踝,看起來很像六分褲,上衣也很緊巴巴的,即便是粗布衣服也能看出,身上落了一層黑泥巴。小女孩瘦的跟豆芽菜似的,穿著過分寬大的衣服,一看就是家裏的姐姐傳下來給她的。

    “姐,東西拿來了!”男孩說了一句,把手裏的東西遞給楚瑜。

    姐姐?自己是獨生子女,從來沒有兄弟姐妹。

    楚瑜不敢聲張,忍住心驚,問:“這是什麽?”

    “不是你讓我們找的老鼠藥嗎?”倆孩子眨著眼,有些不解。

    楚瑜一怔,記憶像潮水般湧來,她的身體裏陡然有了兩個人的記憶,一個屬於她楚瑜,另一個則屬於林楚瑜。

    楚瑜自小跟外婆一起生活在農村,她沒有父親,僅有的母親在城裏打工,一年回家兩次,每次匆匆而別,楚瑜青春期的時候也曾問過外婆,為什麽別人都有爸爸而她沒有?外婆聞言隻是哭,村裏的謠言讓她知道,母親是未婚先孕有了她,父親並不想負責任,一走了之。外婆死後,楚瑜哭了很久,覺得天都塌了,然而天並沒有塌,日子還得接著過,楚瑜被媽媽帶去了城裏,長久的不接觸讓楚瑜和母親的感情也很淡,後來母親嫁人,覺得她是個拖累,幹脆又把她送回鄉下。

    楚瑜知道自己這輩子再也沒有能依靠的人,唯有考上大學才能改變命運,她也算爭氣,成了村子裏第一個大學生,她上大學時,英語很熱門,她憑著自己的意願讀了英語係,可誰知畢業後,英語係大學生遍地都是,楚瑜最後找了個培訓班老師的工作,不算特別忙,但任務很重,為了幫孩子們提高成績,她經常備課到半夜,就這樣她成了培訓班最熱門的英語老師,老板為了留住她剛給她提高了工資。楚瑜閑暇時還會在晉江文學網寫小說,有一份外快工資,應該說,日子過得還算滋潤,她正打算好好努力攢錢買房子,沒想到一睜眼就來了這裏。

    而林楚瑜生於物資極其匱乏的年代,挨過餓受過凍,上學正巧趕上文-革和票證年代,這個年代誰家日子都不好過,但不好過和不好過之間也是有區別的,像是城裏人,不用種田,每月有糧票供應,平時也能拿到肉票,可農村人就不一樣了,天天下地賺工分,吃糧食由生產隊統一供應,年底收成好的生產隊會抓幾頭豬來殺了,豬肉分到各家,到這時農村人才能吃到一口肉。

    林家原本日子還能過,林爸爸林保國和林媽媽秦美麗都能吃苦,兩人拿的都是一天10工分,今年年初,大隊評選今年的工分,能幹的林爸爸剛被大隊長升為12工分,引得全村人羨慕,怎料好景不長,林爸爸在扒河做工時,踩空摔斷了腿,這一斷就斷了骨頭,斷了骨頭需要做手術,至少要拿出幾百塊錢來,可憐秦美麗拿出全部家當,隻不過9塊錢,沒錢治,秦美麗隻好讓娘家兄弟把林保國拖回家,這一來二去,林保國腿越來越嚴重,隻能天天躺在床上。

    家裏隻有秦美麗帶著幾個娃賺工分,怎麽也不夠一家人吃喝的,更別說林保國還需要吃藥,也因此,林家日子越來越艱難,林楚瑜和弟弟林少安,妹妹林楚樂為了能吃上飽飯,便來幫生產隊薅秧苗。

    生產隊有規定,拔一堆秧苗給一塊餅,這一堆大概一米寬,7米長,三個孩子拔了很久,奈何早上隻吃了幾口稀飯糊,實在太餓,拔了一段時間餓得不行,說起沒飯吃的事都直掉眼淚,其中最大的林楚瑜哭著說:

    “少安,楚樂,我實在太餓了,要麽咱們姐弟三人喝老鼠藥死了算了,這樣也幫媽減輕了負擔,咱們也就不用挨餓了。”

    她一哭,少安和楚樂也哭了,倆娃一合計,想起生產隊經常會買藥藥老鼠,他倆跑去偷偷拿了一瓶來。

    “姐!你怎麽不接?你不是說了我們三人一起死的嗎?你把老鼠藥分分,我們三人一人一口,死前吃點老鼠藥墊墊肚子。”

    楚瑜這才肯定自己是穿越了。

    楚瑜雖然也在農村長大,可90年代的農村條件已經很不錯了,到了2017年,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蓋了三層樓,每家都用著衛浴,有車在農村也是很普通的事情,比起城裏的商品房,大部分農村人有錢以後,即便在城裏購房也願意繼續在農村待著。

    可眼下這連飯都吃不上的1976年的農村,顯然不是她熟悉的。

    現在才是五月初,再熱也不可能把人熱暈,想必原身是被活生生餓死的,隻不知道她怎麽穿越到了林楚瑜身上,楚瑜心裏有眾多不適,可眼下最要緊的是把手裏這瓶農藥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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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安,楚樂,姐改變主意了,不想死了!”林楚瑜說。

    “什麽?”少安聽了,竟一下子發火了:“你都說好了要死,現在又不死了,難不成你還想繼續回去挨餓嗎?”

    楚樂吸吸鼻子,左看右看,沒敢說話。

    林楚瑜神色認真地說:“少安,我想明白了,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我們死了,你讓媽怎麽辦?一下子沒了三個孩子,她能受得住嗎?”

    “媽還有大姐、二姐、大哥。”林少安依舊生氣。

    “那你就沒想過,我們死了這個家還怎麽過下去?誰賺錢給爸爸治腿?”

    林少安哪裏想過這些,隻說:“我們死了,家裏還能輕鬆一些,爸說不定就有錢治病了!”

    林楚瑜歎了口氣,實在沒法子,隻好把那瓶農藥推給他:

    “行,要死你死吧,等你死了我看看你什麽樣再決定死不死!”

    林少安一想覺得自己吃虧了:“姐,你怎麽這樣?我死了,你一看就害怕了,哪裏還敢死?”

    “這你管不著,你都死了,就什麽也看不到了,你要是想死就把老鼠藥喝了,不想死趕緊把老鼠藥還回去,要是讓人看到你偷東西,小心推你去遊街!楚樂,咱們繼續拔秧苗。”

    林少安聽了這話,想了半天,拿著老鼠藥往回跑。

    20分鍾後,林少安回來了,氣鼓鼓地繼續幹活,林楚瑜見了,笑了笑,心裏卻愈發沉重了,這樣的日子實在太苦,原身過不下去餓死了,她能過下去嗎?想到這,她心裏歎息一聲,忍著饑餓繼續拔秧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