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62 狀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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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芋快醒醒, 你遇到大-麻煩了!” 江芋麵帶驚詫地 買了縫紉機,楚瑜手裏隻剩下170多塊錢了,她想早點把縫紉機給賣出去,楚瑜趕著驢車進了巷子裏,鄭哥果然還在收蘆葦葉。
楚瑜笑著問:“鄭哥,跟你打聽個事。”
“妹子, 你有事直說。”鄭哥擦著頭上的汗。
“我今天看新聞, 說是北京,津市,申城這些城市, 縫紉機都一機難求, 不知是真是假?”
鄭哥聽了這話, 一副內行人的口氣笑說:
“妹子,你在農村住, 自然對大城市不了解,這大城市的縫紉機何止是一機難求啊, 簡直到了瘋魔的地步!城裏人結婚講究三轉一響, 尤其是縫紉機,沒有縫紉機根本娶不到好姑娘, 反正上海每次有百貨大樓賣縫紉機的時候, 都會排很長的對,連夜排隊好幾天的都有, 那場麵, 可壯觀了!”
這不就跟後世蘋果手機上市時, 果粉排隊一樣?
鄭哥說完,瞅著楚瑜問:“怎麽了,姑娘?你打聽這事是幾個意思?”
楚瑜沒有回答,隻問:“鄭哥,我問你,一台新的縫紉機想轉手,能賣多少錢?”
“什麽牌子的?”鄭哥忙不迭問。
“蝴蝶牌。”
“蝴蝶?哎呦,這可是名牌啊!”鄭哥感歎,沒有玩虛的,實話實說:“妹子,我不瞞你,轉手的話能賺這個數。”
他做了個六的手勢。
楚瑜知道這個價錢差不多,她早已打聽過,大城市買縫紉機的工業券轉手就能賣到幾十塊錢,那麽,一台蝴蝶牌的縫紉機加個70塊錢很正常。
鄭哥覺得奇怪:“妹子,你問這話到底什麽意思?”
楚瑜沒做聲,隻掀開板車上的麻袋,一台漂亮的蝴蝶牌縫紉機露了出來。
鄭哥隻覺得眼前一晃,他頓了片刻,才吃驚道:“小姑娘,這縫紉機……”
“是我買的。”
鄭哥一怔,麵上有明顯的驚訝,他是知道這小姑娘在他這裏賺了些錢,但工業券可不好弄,再說,這小姑娘竟然先把縫紉機買下來,再轉手,這可是需要膽量的,這年頭很少有這樣做事的。
“你怎麽不直接賣工業券?”鄭哥問。
楚瑜笑笑:“鄭哥,工業券直接賣肯定賺的不多,再說了工業券有地域限製,可本地買縫紉機的人並不如大城市多。”
鄭哥點頭,有地域限製這點很煩人,有時候他在上海想買點米,本地的票還買不了。
“鄭哥,明人不說暗話,我這台縫紉機130買來的,180賣給你,你看如何?”
鄭哥怔了片刻,他生意做大了,最近有賺了點錢,拿出這180塊錢對他來說還不是個難事,而且上海那邊縫紉機正緊缺,那邊又特別認蝴蝶牌的,若要拿過去,賣個200肯定問題不大,不用券就能買到,有的是想要的人,他也能賺個20塊錢,隻是……
風險!鄭哥不得不承認這事是有風險的,風險雖然不大,可叫他先掏出這錢來,他還是有些肉疼的。
鄭哥猶豫片刻,心裏的天平左右搖擺,半晌,見了這漂亮鋥亮的蝴蝶牌縫紉機,才一咬牙說:
“170,你賺40,少賺點,我要了!”
他以為楚瑜絕對會答應,卻見楚瑜竟然搖頭,她笑眯眯地說:
“鄭哥,一分錢都不能少!你也知道,光是這工業券就值這個價錢,更別說是一台蝴蝶縫紉機的現貨了,我別的不敢保證,你這東西運到上海,絕對一幫人爭著要,這年頭想要縫紉機又沒有券的人多著呢,買的人多,說不定價格還能抬得更好,您絕對有得賺!”
鄭哥知道是這個理兒,可他就是不甘心,怎麽說呢,總覺得被這小姑娘牽著鼻子走,思索許久,鄭哥才咬牙,心一橫:“成!一百八就一百八!我要了!”
鄭哥把錢點給楚瑜,180塊錢一分錢都不少,給了錢,鄭哥肉疼地說:
“你這小姑娘,太精了!”
“鄭哥,您說的哪裏話,有錢大家一起賺,你瞧好了,您這台縫紉機啊,至少能賺這個數!”
楚瑜伸出3根手指頭。
鄭哥笑了:“行,借你吉言吧!”
賣了縫紉機,楚瑜姐弟三人戴上草帽,又變成了樸實的農民形象,尤其是楚瑜,一身補丁衣服,別提多無產階級了。
出城的時候,外麵還有民兵檢查,也許是楚瑜姐弟三人的穿著太簡譜,以至於民兵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接放行了。
出了城,驢車走上石子路,楚瑜這才放下心來,好在是安穩了,這次賺錢能避過耳目,實在是不容易。
買縫紉機的130塊錢,一轉手就賺了50塊,連同之前的300塊錢,她現在已經有350塊存款了,這錢,得先拿給林保國看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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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和秦美麗一商量,兩人直接找上了生產隊隊長鄭長衛,因為秦美麗經常幫鄭長衛老婆孫鳳花耕地,跟孫鳳花處得還算不錯,秦美麗進了門,拉著孫鳳花的手抽泣道:
“鳳花啊,鄭隊長在家嗎?”
孫鳳花見她心情不佳,大概也猜出她的來意。
“美麗啊,長衛馬上就回來,你先跟我說說,你是為什麽事來的?”
秦美麗含淚道:“鳳花,不瞞你說,我是為我家保國來的,我去醫院看過,醫生說保國這腿得截肢!”
“什麽?”孫鳳花眼淚都要下來了。“截肢?保國他的腿已經這麽嚴重了?”
“可不是嘛,鳳花啊,我一直沒錢給保國看病,要是有錢,早就去了,你說咱村上這些人,家裏窮的,得了大病沒別的方法,都是躺家裏等死,但保國這腿可不能截肢啊,要是截了,他這輩子就完了,我們這個家也就沒指望了。”秦美麗邊說邊哭。
孫鳳花看得不忍,便又說:“你有沒有看過中醫?據說鎮上有個中醫很神的,能治百病呢!”
楚瑜聽著隻覺得孫鳳花和後世那些人差不多,治不好的病就幻想能用中醫治好,在孫鳳花看來,可能一把山裏的野草,一根銀針就能讓人起死回生,70年代,因為鄉下醫療條件不好,懂醫學會看病的人很少,老百姓有病經常找中醫看,跟後世的情況差不多。
“不行啊,鳳花,腿都要截肢了,中醫哪能看好?得看西醫!”
秦美麗正哭著,卻見鄭長衛走了進來,秦美麗沒等他說話,直接先發製人:
“鄭隊長,我家保國就靠你了!”
鄭長衛在門外就聽到了她們的談話,他隻歎息:
“楚瑜媽,不是我說別的,但凡生產隊要是有錢,也能支持你去城裏治療,可不行啊!生產隊也沒啥錢了,村裏的劉七筒,去年得了大病要去縣裏看,我愣是沒批,最後隻在衛生所做治療,我要是在你一家頭上花這麽多,你叫別人怎麽看?”
是的,這年頭都是公共醫療,看病花錢很少,也因此,林保國之前打針才能享受到5分錢一天的待遇,村子裏人看病吃藥都很便宜,可問題就在於水平不高,都是赤腳醫生,想去城裏看病非常困難,必須公社出手續批準,因為看病的費用得攤在公社頭上,公社一年就幾個看病的名額。
鄭長衛不是不想推薦林保國,是確實沒錢,林保國這個手術要花的錢實在太多。
見秦美麗一直哭,孫鳳花實在不忍心,便皺眉說:
“長衛,你這個當隊長的好歹得做出點樣子來,美麗家6個孩子,家裏困難,保國腿再不好,你再不作為,這不是把她們往死路推嗎?”
鄭長衛歎了口氣,在妻子的表態下,不得已才說:
“這樣吧!楚瑜媽,你都把話說這份上了,我就替咱生產隊表個態,你家保國治病花錢,我們隊可以攤20塊錢!剩下的得你家自己出!”
秦美麗不覺看向楚瑜,卻見楚瑜微不可查地點頭,秦美麗這才點頭道:
“隊長,你對我們的恩情,我們不能忘,隻希望您能給開個證明,我想帶保國去市裏看。”
“市裏?”
“是啊,縣城做不了這樣的大手術,我打聽過,隻有臨淮那邊有個主任能做!”秦美麗直擦眼淚:“隊長,你說保國這腿要是真截了,你讓我戴著6個孩子怎麽活?”
村子裏就這點人家,家家戶戶都認識,鄭長衛跟林保國也喝過酒,聽說要截肢,也隻歎息:
“楚瑜媽,你要堅強啊!我會盡量給你跑到證明,證明保國是做工時受傷,是為國家建設受傷的,讓你能轉去市裏做手術。”
“哎!謝謝隊長了!”
回了家,秦美麗擦幹眼淚,打算收拾東西去市裏做手術。
“楚瑜,去市裏能行嗎?咱們這點錢也不知道夠不夠,再說咱們人生地不熟的……”秦美麗倒像個沒出過遠門的孩子,實在擔心。
一家人都很忐忑,隻有楚瑜十分淡定,她看向眾人笑道:
“沒事,萬事有我在!你們聽我安排就行!”
有這話,其他幾人才不易察覺地吐了口氣,不知為何,雖然楚瑜年齡不大,但有楚瑜在,他們就是覺得安心。
這個年代,雞蛋等於可以流通的錢幣,隻要手裏有雞蛋,就不愁賣不出去錢,林楚瑜找到紡織廠的職工大院,站在門口,等著人經過,沒多時,一個中年婦女走過來,小聲問:
“姑娘,你這雞蛋要賣?”
兩人走到沒人的地方,跟做賊一樣,楚瑜小聲說:“是,嬸子,我這雞蛋是昨天雞剛下的,特別好。”
婦女明顯心動,她家兒媳婦剛生了個孫子,正在坐月子,親戚送了些雞蛋過來,可這年月也沒別的吃,坐月子的女人就吃紅糖泡雞蛋,這不,沒出月子雞蛋就不夠吃了,偏偏兒媳婦奶不多,孫子經常餓得哇哇叫,她也沒辦法才想到買些雞蛋回去,給兒媳婦和孫子一起吃。
“你這……怎麽賣啊?”
“8分錢一個!”
“8分?小姑娘,你不老實啊,人家雞蛋都賣7分,你怎麽貴了1分錢?”婦女皺眉說。
“嬸子,我這雞蛋是家裏挑出來大個的,小個頭的是賣7分不錯,可那不劃算,我這雞蛋大這麽多,也就貴了1分錢。”
婦女不買賬,“貴了1分錢太貴了!我從來沒買過8分錢一個的雞蛋!”
林楚瑜笑笑,依舊好脾氣地說:“嬸子,你看看我這雞蛋,握在手裏多實在,不像那些小的,打進鍋裏根本吃不到東西。”
婦女承認她這雞蛋確實大,但8分也確實是貴。
不過她家兒媳婦急著吃,這年頭雞蛋也不好弄,想想,她隻好咬牙說:
“這樣吧!你這13個我都要了,總共給你1塊錢!”
楚瑜想了想,點頭道:“可以,那就一塊都給您。”
楚瑜聞到她身上有種奶腥味,心想她家裏肯定有孕婦,便趁機說:
“嬸子,你以後還要雞蛋嗎?我家雞每天都會下新的。”
婦女瞥了她一眼,“你自己家不吃?”
“哪裏舍得吃雞蛋?飯都吃不上了,您要的話,回頭我再拿過來。”
婦女聞言,點頭說:“我要的,這樣吧,3天後差不多時間,你要是過來,我就買!”
林楚瑜忙點頭,把收到的1塊錢放在衣服內袋,生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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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回來,林少安擔心地說:“還好沒遇到民兵,要是被抓到可是要遊街批-鬥的!”
雖說隻是1塊錢的生意,但現在文-革還沒結束,1塊錢足以把你定罪了,聽少安說,之前有個城裏人吃了碗8毛錢的肉絲炒麵,就被開會批判,說他是追求資本主義生活方式,是資本主義的走狗!不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雲雲!
林楚瑜因此十分小心,兩人找了許久才摸到了城裏交易貨物的黑市,說是黑市,其實就是私自販賣東西的地方,這裏有的人在賣雞蛋,有人在賣豬肉,有的在賣自家種的蔬果,放在後世,這都不是個事,可現在是76年,這些都是不允許的,林楚瑜和少安看了一路,都沒人賣桑葉,楚瑜心裏沒底,不敢把東西擺在路邊,便遠遠地擺在離黑市十來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