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104 美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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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芋快醒醒, 你遇到大-麻煩了!”    江芋麵帶驚詫地

    忽然, 腿上傳來一陣疼痛。

    楚瑜蹙眉,往褲腳一看,一排軟體的黑蟲子吸附在她腿上, 彎腰細看,是螞蟥!她嚇得抓起邊上的爛泥和秧苗, 使勁往腿上砸, 螞蟥緊緊扒在她腿上,很難弄掉, 楚瑜差點把腿砸斷了, 好不容易才把螞蟥全部清理幹淨,這些螞蟥已經吸得鼓鼓的, 看得楚瑜後背發涼,好在這時的螞蟥還不算壯,最大的也就指節長,要是遇到手指長的大螞蟥, 她在水田裏坐了這麽久,不死也得沒了半條命。

    楚瑜一秒鍾也不敢待,連忙往田埂跑去。

    “姐!姐!”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往這裏跑。

    倆孩子都穿著破舊的粗布衣, 男孩子正是長個的時候,可身上那套洗的發白的灰色粗布衣已經短的不像話, 露出整個小腿和腳踝, 看起來很像六分褲, 上衣也很緊巴巴的, 即便是粗布衣服也能看出,身上落了一層黑泥巴。小女孩瘦的跟豆芽菜似的,穿著過分寬大的衣服,一看就是家裏的姐姐傳下來給她的。

    “姐,東西拿來了!”男孩說了一句,把手裏的東西遞給楚瑜。

    姐姐?自己是獨生子女,從來沒有兄弟姐妹。

    楚瑜不敢聲張,忍住心驚,問:“這是什麽?”

    “不是你讓我們找的老鼠藥嗎?”倆孩子眨著眼,有些不解。

    楚瑜一怔,記憶像潮水般湧來,她的身體裏陡然有了兩個人的記憶,一個屬於她楚瑜,另一個則屬於林楚瑜。

    楚瑜自小跟外婆一起生活在農村,她沒有父親,僅有的母親在城裏打工,一年回家兩次,每次匆匆而別,楚瑜青春期的時候也曾問過外婆,為什麽別人都有爸爸而她沒有?外婆聞言隻是哭,村裏的謠言讓她知道,母親是未婚先孕有了她,父親並不想負責任,一走了之。外婆死後,楚瑜哭了很久,覺得天都塌了,然而天並沒有塌,日子還得接著過,楚瑜被媽媽帶去了城裏,長久的不接觸讓楚瑜和母親的感情也很淡,後來母親嫁人,覺得她是個拖累,幹脆又把她送回鄉下。

    楚瑜知道自己這輩子再也沒有能依靠的人,唯有考上大學才能改變命運,她也算爭氣,成了村子裏第一個大學生,她上大學時,yīng yǔ很熱門,她憑著自己的意願讀了yīng yǔ係,可誰知畢業後,yīng yǔ係大學生遍地都是,楚瑜最後找了個培訓班老師的工作,不算特別忙,但任務很重,為了幫孩子們提高成績,她經常備課到半夜,就這樣她成了培訓班最熱門的yīng yǔ老師,老板為了留住她剛給她提高了工資。楚瑜閑暇時還會在晉江文學網寫,有一份外快工資,應該說,日子過得還算滋潤,她正打算好好努力攢錢買房子,沒想到一睜眼就來了這裏。

    而林楚瑜生於物資極其匱乏的年代,挨過餓受過凍,上學正巧趕上文-革和票證年代,這個年代誰家日子都不好過,但不好過和不好過之間也是有區別的,像是城裏人,不用種田,每月有糧票gòng yīng,平時也能拿到肉票,可農村人就不一樣了,天天下地賺工分,吃糧食由生產隊統一gòng yīng,年底收成好的生產隊會抓幾頭豬來殺了,豬肉分到各家,到這時農村人才能吃到一口肉。

    林家原本日子還能過,林爸爸林保國和林媽媽秦美麗都能吃苦,兩人拿的都是一天10工分,今年年初,大隊評選今年的工分,能幹的林爸爸剛被大隊長升為12工分,引得全村人羨慕,怎料好景不長,林爸爸在扒河做工時,踩空摔斷了腿,這一斷就斷了骨頭,斷了骨頭需要做手術,至少要拿出幾百塊錢來,可憐秦美麗拿出全部家當,隻不過9塊錢,沒錢治,秦美麗隻好讓娘家兄弟把林保國拖回家,這一來二去,林保國腿越來越嚴重,隻能天天躺在床上。

    家裏隻有秦美麗帶著幾個娃賺工分,怎麽也不夠一家人吃喝的,更別說林保國還需要吃藥,也因此,林家日子越來越艱難,林楚瑜和弟弟林少安,mèi mèi林楚樂為了能吃上飽飯,便來幫生產隊薅秧苗。

    生產隊有規定,拔一堆秧苗給一塊餅,這一堆大概一米寬,7米長,三個孩子拔了很久,奈何早上隻吃了幾口稀飯糊,實在太餓,拔了一段時間餓得不行,說起沒飯吃的事都直掉眼淚,其中最大的林楚瑜哭著說:

    “少安,楚樂,我實在太餓了,要麽咱們姐弟三人喝老鼠藥死了算了,這樣也幫媽減輕了負擔,咱們也就不用挨餓了。”

    她一哭,少安和楚樂也哭了,倆娃一合計,想起生產隊經常會買藥藥老鼠,他倆跑去偷偷拿了一瓶來。

    “姐!你怎麽不接?你不是說了我們三人一起死的嗎?你把老鼠藥分分,我們三人一人一口,死前吃點老鼠藥墊墊肚子。”

    楚瑜這才肯定自己是穿越了。

    楚瑜雖然也在農村長大,可90年代的農村條件已經很不錯了,到了2017年,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蓋了三層樓,每家都用著衛浴,有車在農村也是很普通的事情,比起城裏的商品房,大部分農村人有錢以後,即便在城裏購房也願意繼續在農村待著。

    可眼下這連飯都吃不上的1976年的農村,顯然不是她熟悉的。

    現在才是五月初,再熱也不可能把人熱暈,想必原身是被活生生餓死的,隻不知道她怎麽穿越到了林楚瑜身上,楚瑜心裏有眾多不適,可眼下最要緊的是把手裏這瓶農藥處理掉。

    -

    “少安,楚樂,姐改變主意了,不想死了!”林楚瑜說。

    “什麽?”少安聽了,竟一下子發火了:“你都說好了要死,現在又不死了,難不成你還想繼續回去挨餓嗎?”

    楚樂吸吸鼻子,左看右看,沒敢說話。

    林楚瑜神色認真地說:“少安,我想明白了,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我們死了,你讓媽怎麽辦?一下子沒了三個孩子,她能受得住嗎?”

    “媽還有大姐、二姐、大哥。”林少安依舊生氣。

    “那你就沒想過,我們死了這個家還怎麽過下去?誰賺錢給爸爸治腿?”

    林少安哪裏想過這些,隻說:“我們死了,家裏還能輕鬆一些,爸說不定就有錢治病了!”

    林楚瑜歎了口氣,實在沒法子,隻好把那瓶農藥推給他:

    “行,要死你死吧,等你死了我看看你什麽樣再決定死不死!”

    林少安一想覺得自己吃虧了:“姐,你怎麽這樣?我死了,你一看就害怕了,哪裏還敢死?”

    “這你管不著,你都死了,就什麽也看不到了,你要是想死就把老鼠藥喝了,不想死趕緊把老鼠藥還回去,要是讓人看到你偷東西,小心推你去遊街!楚樂,咱們繼續拔秧苗。”

    林少安聽了這話,想了半天,拿著老鼠藥往回跑。

    20分鍾後,林少安回來了,氣鼓鼓地繼續幹活,林楚瑜見了,笑了笑,心裏卻愈發沉重了,這樣的日子實在太苦,原身過不下去餓死了,她能過下去嗎?想到這,她心裏歎息一聲,忍著饑餓繼續拔秧苗。

    -

    他們幹了一下午,經過生產隊驗收後,得了3塊餅子,雖說是餅,可並不是麵做的,像是某種粗糧磨出來的,吃進去沙沙的,磨得喉嚨疼,然而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美味了,林少安幾口就把一塊餅吃完,吃完又把林楚樂的揪去一半,兄妹倆吃了兩塊餅,這才活過來。

    林楚瑜見了,隻揪了幾口放在嘴裏,把剩下的餅塞進衣服裏帶回家。

    三人洗去腿上的淤泥,等到家時衣服也就幹了,林楚瑜渾身黏答答的,很想洗個澡,可回家看到麵前的草屋時,心都涼了。

    這是農村最原始的草坯房,屋頂是厚厚的稻草,牆體是黃泥和草做成的泥坯,草房共有三間,一間堂屋是父母住的,左邊一間是四姐妹住的,堂屋右邊這間是倆兄弟住的,兄弟房邊上,是一個簡單的廚房,屋外用木板豎著紮成簡單的圍牆。

    林楚瑜推開堂屋的門,一股黴味鋪麵而來,林楚瑜環顧一周,屋裏一目了然,泥土牆因為陰天的關係,濕氣很重,草堆的屋頂能看到天光,牆上有兩扇田字形的小窗戶,屋子裏隻有一張破舊的木板床和一個櫃子,再也簡單不過。

    林保國正躺在床上,見了楚瑜,無力地問:

    “楚瑜,回來了?”

    “爸,渴了吧?”林楚瑜從水缸裏給林保國舀了杯冷水遞給他,“爸,喝點水吧!我這有餅,你先吃點。”

    高大的林保國平靜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怎麽沒吃?”

    “我跟楚樂分著吃了,爸你先吃吧。”

    林保國點點頭,吃了pū kè牌大小,再也不肯吃了,說是留著給其他人做晚飯。

    林楚瑜出了門,心裏直歎氣,她是一分鍾都不想在這個年代待下去了,可沒辦法,好死不如賴活,撿到這條命是她賺到了,可不能這樣輕易就死了。

    林楚瑜理了理原身的記憶,大概摸透了這個家的情況。

    林楚瑜媽媽秦美麗,父親林保國,秦美麗共生了六個孩子,孩子多分到手糧食少,挨餓受凍是常事。

    眼下,秦美麗還沒下工,大姐林楚青在學裁縫,不需要賺工分,現在還在老師家裏幫人做衣服,二姐林楚香在小學當老師,按理說老師待遇應該不錯,隻可惜她是代課教師,雖然不用賺工分,但待遇一般,平時住在學校,隻能顧上自己吃喝,顧不上家裏,三哥林旭東跟秦美麗一起上工,勉強能拿7個工分。

    日頭西下,上工的人陸續回來了,林楚瑜歎了口氣,決定先把晚飯做上再說,進了夥房,看了眼家裏的草鍋,還好她會生火,用草鍋做飯可難不倒她,林楚瑜找了半天沒找到一盒火柴,便問林少安:

    “家裏的火柴放在哪了?”

    “火柴?哪用得上這種稀罕物?你又不是不知道媽每天都去別人家借火。”

    林楚瑜想了想,拿了堆幹草往邊上去,她遠遠看到一個婦女正在門口生火,林楚瑜走過去,正要借火,誰知那婦女見了她,竟瞪了她一眼,隨後麵無表情地把用腳把火堆踩滅,進了屋。

    林少安見了,氣道:“她又犯病了?姐,咱們別找她借,有這樣的嬸子算我們晦氣!”

    林楚瑜這才知道,那女人是林楚瑜的三嬸陳玉梅,陳玉梅的父親是隔壁村的生產隊隊長,家裏日子過得不錯,對越過越差的林楚瑜家,自然是瞧不上,這不,連個火也不願意借了。

    林楚瑜借了一個莊子,才不好容易借了火,她用幹草包著一堆草木灰跑回家。

    林少安跟在後麵,笑:“姐,我們學校跑步比賽,第一名都沒你快。”

    林楚瑜失笑,不快點火就滅了,她可不想晚上沒飯吃。

    到了家,林楚瑜把草灰放進鍋底,輕輕吹了幾下,很快,草灰再次燃了起來,生火成功了!

    林楚樂拍著手笑說:“姐!你太厲害了!”

    “那當然!姐給你們做東西吃!”

    “吃啥東西?”林楚樂舔了舔嘴唇。

    做菜可難不倒林楚瑜,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家裏連火都要借,更別說其他的了,林楚瑜見狀,有些犯難了。

    做什麽好呢?

    “還餓。”

    楚瑜捏了個山芋幹給她,“再等等飯就好了。”

    楚瑜說完,去地裏揪了些山芋葉,這年頭國家不準農民自己經商,種地都種集體的,農民隻可以在自家門邊的地裏種一些蔬菜,養幾隻雞,種植和養殖的數量受到嚴格控製,基本上家家戶戶種的僅夠自家吃的,如果你家種的蔬菜太多,養的雞鴨鵝太多,不免讓人有懷疑,覺得你是要把東西拿去賣,而賣東西在這年代,無疑是要被“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再者,雞鴨鵝要吃糧食,如今物資極其緊缺,人都吃不飽別談家禽了,即使你家不喂糧食,也是上頭不允許的事情。

    林楚瑜家門口有一塊小菜地,種了絲瓜、西葫蘆、辣椒等,雖然種類不少,但因為沒有油,這些東西沒人肯吃,現在山芋還沒有成熟,葉子卻可以吃,她把山芋葉切碎,也沒放油,隻煮了一下,再捏了點鹽,就算一個菜了。

    林楚瑜家的東邊是一條小河,邊上有許多木樁,楚瑜走了一圈,發現很多木樁上長出了一排排黑木耳,林楚瑜心裏一喜,這東西農村很多,沒人當回事,但在林楚瑜眼裏卻覺得是個寶,她忙用刀子把木耳刮下來,抓了一大把回去,用熱水燙了下,去掉木耳的異味,簡單地加點醋和蔥蒜辣椒做成涼拌的,這酸辣的口感聞得林楚瑜不由生了口水。

    就在這當下,做工的人回來了。

    -

    秦美麗和林旭東回了家,遠遠看到廚房冒著煙,一股飯香從廚房傳來。

    林旭東咽了口口水,自從林保國摔斷腿,秦美麗就沒什麽心情做飯,加上家裏也確實沒什麽可做的,來來去去都是稀飯糊和鹹菜疙瘩,因此,這段時間林家的孩子個個都麵黃肌瘦的,楚樂直接被餓出了雞胸。

    “媽,是大姐回來做飯了?”林旭東問。

    秦美麗走進廚房,卻見林楚瑜係著圍裙在盛稀飯,很快,她把飯菜擺好放在桌上,林旭東跑過去一看,好家夥!竟然有四個菜!

    涼拌木耳、炒山芋葉子、鹹菜疙瘩、涼拌野菜。

    稀飯做的是山芋幹稀飯。

    見了這情景,林旭東兩眼放光,他雖然比楚瑜大,但到底是半大的孩子,天天餓肚子,現下做了一天活回來,見了吃的比親爹親媽還親。

    “楚瑜,這都是你做的?好香啊!”林旭東饞的流口水。

    “哥,是我做的,你和媽把手洗洗幹淨吃飯吧!”

    秦美麗見了這幾個菜,愣了下,別的倒還好說,隻那木耳,農村人根本不當回事,很少有人吃這個。

    “楚瑜,這木耳在哪摘的?”

    “就在河邊的木樁上,媽你放心,這都是沒人要的東西,下場雨就會生出很多來。”

    一家人圍著桌子坐好,林旭東把林保國也扶了起來,大家喝了口稀飯,也不知怎的,雖然平常也喝過這種,可就是覺得今天的稀飯特別香。

    “楚瑜,你今天做的飯特別好吃!”林旭東誇讚。

    “謝謝哥,我自己瞎琢磨的,你和媽上工累了,多吃點,我們少吃點就行。”楚瑜說。

    秦美麗夾了筷子木耳,有些驚訝:“這木耳被你做的味道還不錯。”

    “確實老好吃了!”幾個孩子吃的賊香。

    林楚樂和林少安下午吃了餅,都懂事地沒再去碰那大半邊餅,秦美麗和林旭東多吃了一些,畢竟是明早要趕早上工的人,總不能讓他們餓暈在田裏。

    等他們吃完飯,林楚瑜正要刷碗,卻見林楚樂拿起楚瑜的飯碗,用手指在碗內壁抹了一下,這一抹,就抹了一手指的稀飯糊,楚樂把手指放入口中咂咂,一臉享受:

    “姐,你做的飯真好吃!我每天都想吃你做的飯!”

    林楚瑜聞言,隻覺得心酸。“你喜歡吃,姐每天都給你做。”

    楚樂聞言,歪著頭笑了。

    -

    過了會,大姐林楚青回來了,林楚青在老師那做學徒,學裁縫,這年頭雖然有偷偷做衣服的,但畢竟少,林楚青的老師也是掛靠在大隊裏,以做衣服來換取工分,林楚青學徒這段時間也拿不到錢,隻學到了手藝,晚上老師能管她一頓飯吃。

    “今天家裏做了好吃的?一股子香味!”林楚青人長得大大方方的,穿的很幹淨,讓楚瑜心生好感。

    “是你mèi mèi做的!”秦美麗笑嗬嗬說。

    秦美麗底子不錯,五官端正深邃,也因此,林家這幾個孩子長得都不差,隻可惜因為常年做工風吹日曬,她皮膚有些粗糙,眼角有了深紋。

    “楚瑜長大了?”林楚青驚喜道:“已經能獨當一麵了!”

    林楚瑜笑笑:“大家都忙,我一個人沒事做,為你們做點飯是應該的。”

    林楚青歎息一聲,又拉著楚瑜的手說:“你因為家裏窮,半途輟學,眼看都要考高中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等我出師了能賺錢了,繼續供你上學。”

    林楚瑜笑笑,應了一聲。

    -

    吃了晚飯天就要黑了,林楚瑜從鍋底拿出一個大甕罐子出來。

    “楚瑜,這是啥?”秦美麗問。

    “媽,家裏柴火不夠了,我用大甕裝了水放在鍋底灰裏,把水捂熱了,留洗手洗腳用。”

    秦美麗聞言,欣慰地點點頭,雖然日子苦了點,但子女都懂事,讓她省了不少心思。

    一家人簡單洗漱,因為沒有熱水,洗臉水一家人用,腳簡單洗一下,在這樣的條件下,農村幾乎沒人清洗下麵,前世楚瑜聽人說,以前城裏人嘲笑鄉下人,說鄉下人不喜歡洗澡,也不洗下麵,下麵都能用鍋鏟鏟出灰來了,當時楚瑜覺得這話誇張,現在親身體會,這年頭確實不太講究。

    楚瑜找了點冷水簡單對付下,把身上洗幹淨,這才回了屋裏休息。

    才七點,為了省煤油,村裏所有人都回家睡覺,往外看,一片漆黑,楚瑜躺在床上,想到前世今生,忍不住在心裏歎氣。

    怎麽就穿來了呢?這年頭就是有心做生意賺錢,也放不開手腳,要讓她穿越到別的年代多好,80年代到處是新事物,90年代遍地是黃金,可70年代呢……留在楚瑜記憶裏的隻有文-革和改革開放,再退一步,穿越到70時代是她無法選擇的,那好歹穿到77年以後吧?要知道76年是個特殊的年份,這一年文-革還沒結束,三大元首會相繼去世,唐山大地震也會到來,整個國家的氣氛很不好。

    然而,她沒有選擇,既來之則安之,總能活下去的!

    臨睡前楚瑜想,好歹先賺點錢填飽肚子再說。

    -

    這兩天楚瑜一直在想賺錢的方法,但這年頭家裏連自行車都沒有,去哪都不方便,她隻能因地製宜,靠農村僅有的東西賺錢,想到這,楚瑜忍不住抬頭看著路邊的桑樹葉子,陷入了沉思。

    當晚,秦美麗一臉鄭重地把楚瑜叫到屋裏,她揭開竹籃子上的布,說:

    “楚瑜,明天你去城裏把這幾個雞蛋賣了。”

    楚瑜看了一眼,大概有13個雞蛋。

    “媽,這賣不了幾個錢吧?”

    “賣不了也得賣,你爸沒錢吃藥了,家裏也揭不開鍋了,先賣了緩一緩急。”

    “好!”林楚瑜答應下來。

    當天半夜,楚瑜偷偷進了少安房間,把少安喊了起來。

    “少安……”

    少安嚇了一跳,“姐,你幹啥呢?大半夜不睡覺裝鬼嚇人?”

    楚瑜拍了他一下,壓低聲音說:“瞎說什麽呢!你穿好衣服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林少安披了褂子出來,小聲說:“姐,你喊我什麽事?是不是又不敢一個人上廁所了?讓我陪你給你揪樹葉子擦屁股?”

    什麽跟什麽汗!

    林楚瑜失笑,低聲說:“不是那事,我想讓你跟我一起去擼桑樹葉子去城裏賣。”

    “賣桑樹葉子?”林少安愣了一下,“姐,私賣東西是犯法的,要被割尾巴,還要被批-鬥的!”

    “所以我才半夜叫你起來,現在都1點了,咱們去擼點桑樹葉子,一起背去城裏。”林楚瑜建議。

    “可是這種東西賣給誰?”

    “你先別問,今天媽讓我們去城裏把雞蛋賣了,咱們背一麻袋桑葉子去賣看看,你快點收拾一下,現在就走。”

    林少安聽了這話,不敢再猶豫,雞叫後村裏就有人起床,上工的人也起得早,要是真想賣東西,隻能夜裏趁黑弄。

    兩人找到桑樹,林楚瑜借著月亮光擼了十幾片下來,林少安見了,急壞了:

    “你這樣要弄到什麽時候?你們女生真是笨!”

    說完,跟個猴子一樣,三下五除二爬上樹,林少安站到樹上,擼葉子方便多了,他擼好一把就遞給林楚瑜,林楚瑜把桑葉擦幹放入麻袋裏,兩人擼了將近三個小時,才擼滿整整一麻袋。

    就這樣,趁天還沒亮,林楚瑜和林少安拎著雞蛋,抬著麻袋進城了。

    “妹子,你有事直說。”鄭哥擦著頭上的汗。

    “我今天看新聞,說是北京,津市,申城這些城市,縫紉機都一機難求,不知是真是假?”

    鄭哥聽了這話,一副內行人的口氣笑說:

    “妹子,你在農村住,自然對大城市不了解,這大城市的縫紉機何止是一機難求啊,簡直到了瘋魔的地步!城裏人結婚講究三轉一響,尤其是縫紉機,沒有縫紉機根本娶不到好姑娘,反正上海每次有百貨大樓賣縫紉機的時候,都會排很長的對,連夜排隊好幾天的都有,那場麵,可壯觀了!”

    這不就跟後世蘋果手機上市時,果粉排隊一樣?

    鄭哥說完,瞅著楚瑜問:“怎麽了,姑娘?你打聽這事是幾個意思?”

    楚瑜沒有回答,隻問:“鄭哥,我問你,一台新的縫紉機想轉手,能賣多少錢?”

    “什麽牌子的?”鄭哥忙不迭問。

    “蝴蝶牌。”

    “蝴蝶?哎呦,這可是名牌啊!”鄭哥感歎,沒有玩虛的,實話實說:“妹子,我不瞞你,轉手的話能賺這個數。”

    他做了個六的手勢。

    楚瑜知道這個價錢差不多,她早已打聽過,大城市買縫紉機的工業券轉手就能賣到幾十塊錢,那麽,一台蝴蝶牌的縫紉機加個70塊錢很正常。

    鄭哥覺得奇怪:“妹子,你問這話到底什麽意思?”

    楚瑜沒做聲,隻掀開板車上的麻袋,一台漂亮的蝴蝶牌縫紉機露了出來。

    鄭哥隻覺得眼前一晃,他頓了片刻,才吃驚道:“小姑娘,這縫紉機……”

    “是我買的。”

    鄭哥一怔,麵上有明顯的驚訝,他是知道這小姑娘在他這裏賺了些錢,但工業券可不好弄,再說,這小姑娘竟然先把縫紉機買下來,再轉手,這可是需要膽量的,這年頭很少有這樣做事的。

    “你怎麽不直接賣工業券?”鄭哥問。

    楚瑜笑笑:“鄭哥,工業券直接賣肯定賺的不多,再說了工業券有地域限製,可本地買縫紉機的人並不如大城市多。”

    鄭哥點頭,有地域限製這點很煩人,有時候他在上海想買點米,本地的票還買不了。

    “鄭哥,明人不說暗話,我這台縫紉機130買來的,180賣給你,你看如何?”

    鄭哥怔了片刻,他生意做大了,最近有賺了點錢,拿出這180塊錢對他來說還不是個難事,而且上海那邊縫紉機正緊缺,那邊又特別認蝴蝶牌的,若要拿過去,賣個200肯定問題不大,不用券就能買到,有的是想要的人,他也能賺個20塊錢,隻是……

    風險!鄭哥不得不承認這事是有風險的,風險雖然不大,可叫他先掏出這錢來,他還是有些肉疼的。

    鄭哥猶豫片刻,心裏的天平左右搖擺,半晌,見了這漂亮鋥亮的蝴蝶牌縫紉機,才一咬牙說:

    “170,你賺40,少賺點,我要了!”

    他以為楚瑜絕對會答應,卻見楚瑜竟然搖頭,她笑眯眯地說:

    “鄭哥,一分錢都不能少!你也知道,光是這工業券就值這個價錢,更別說是一台蝴蝶縫紉機的現貨了,我別的不敢保證,你這東西運到上海,絕對一幫人爭著要,這年頭想要縫紉機又沒有券的人多著呢,買的人多,說不定價格還能抬得更好,您絕對有得賺!”

    鄭哥知道是這個理兒,可他就是不甘心,怎麽說呢,總覺得被這小姑娘牽著鼻子走,思索許久,鄭哥才咬牙,心一橫:“成!一百八就一百八!我要了!”

    鄭哥把錢點給楚瑜,180塊錢一分錢都不少,給了錢,鄭哥肉疼地說:

    “你這小姑娘,太精了!”

    “鄭哥,您說的哪裏話,有錢大家一起賺,你瞧好了,您這台縫紉機啊,至少能賺這個數!”

    楚瑜伸出3根手指頭。

    鄭哥笑了:“行,借你吉言吧!”

    賣了縫紉機,楚瑜姐弟三人戴上草帽,又變成了樸實的農民形象,尤其是楚瑜,一身補丁衣服,別提多無產階級了。

    出城的時候,外麵還有民兵檢查,也許是楚瑜姐弟三人的穿著太簡譜,以至於民兵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接放行了。

    出了城,驢車走上石子路,楚瑜這才放下心來,好在是安穩了,這次賺錢能避過耳目,實在是不容易。

    買縫紉機的130塊錢,一轉手就賺了50塊,連同之前的300塊錢,她現在已經有350塊存款了,這錢,得先拿給林保國看腿。

    -

    楚瑜和秦美麗一商量,兩人直接找上了生產隊隊長鄭長衛,因為秦美麗經常幫鄭長衛老婆孫鳳花耕地,跟孫鳳花處得還算不錯,秦美麗進了門,拉著孫鳳花的手抽泣道:

    “鳳花啊,鄭隊長在家嗎?”

    孫鳳花見她心情不佳,大概也猜出她的來意。

    “美麗啊,長衛馬上就回來,你先跟我說說,你是為什麽事來的?”

    秦美麗含淚道:“鳳花,不瞞你說,我是為我家保國來的,我去醫院看過,醫生說保國這腿得截肢!”

    “什麽?”孫鳳花眼淚都要下來了。“截肢?保國他的腿已經這麽嚴重了?”

    “可不是嘛,鳳花啊,我一直沒錢給保國看病,要是有錢,早就去了,你說咱村上這些人,家裏窮的,得了大病沒別的方法,都是躺家裏等死,但保國這腿可不能截肢啊,要是截了,他這輩子就完了,我們這個家也就沒指望了。”秦美麗邊說邊哭。

    孫鳳花看得不忍,便又說:“你有沒有看過中醫?據說鎮上有個中醫很神的,能治百病呢!”

    楚瑜聽著隻覺得孫鳳花和後世那些人差不多,治不好的病就幻想能用中醫治好,在孫鳳花看來,可能一把山裏的野草,一根銀針就能讓人起死回生,70年代,因為鄉下醫療條件不好,懂醫學會看病的人很少,老百姓有病經常找中醫看,跟後世的情況差不多。

    “不行啊,鳳花,腿都要截肢了,中醫哪能看好?得看西醫!”

    秦美麗正哭著,卻見鄭長衛走了進來,秦美麗沒等他說話,直接先發製人:

    “鄭隊長,我家保國就靠你了!”

    鄭長衛在門外就聽到了她們的談話,他隻歎息:

    “楚瑜媽,不是我說別的,但凡生產隊要是有錢,也能支持你去城裏治療,可不行啊!生產隊也沒啥錢了,村裏的劉七筒,去年得了大病要去縣裏看,我愣是沒批,最後隻在衛生所做治療,我要是在你一家頭上花這麽多,你叫別人怎麽看?”

    是的,這年頭都是公共醫療,看病花錢很少,也因此,林保國之前打針才能享受到5分錢一天的待遇,村子裏人看病吃藥都很便宜,可問題就在於水平不高,都是赤腳醫生,想去城裏看病非常困難,必須公社出手續批準,因為看病的費用得攤在公社頭上,公社一年就幾個看病的名額。

    鄭長衛不是不想推薦林保國,是確實沒錢,林保國這個手術要花的錢實在太多。

    見秦美麗一直哭,孫鳳花實在不忍心,便皺眉說:

    “長衛,你這個當隊長的好歹得做出點樣子來,美麗家6個孩子,家裏困難,保國腿再不好,你再不作為,這不是把她們往死路推嗎?”

    鄭長衛歎了口氣,在妻子的表態下,不得已才說:

    “這樣吧!楚瑜媽,你都把話說這份上了,我就替咱生產隊表個態,你家保國治病花錢,我們隊可以攤20塊錢!剩下的得你家自己出!”

    秦美麗不覺看向楚瑜,卻見楚瑜微不可查地點頭,秦美麗這才點頭道:

    “隊長,你對我們的恩情,我們不能忘,隻希望您能給開個證明,我想帶保國去市裏看。”

    “市裏?”

    “是啊,縣城做不了這樣的大手術,我打聽過,隻有臨淮那邊有個主任能做!”秦美麗直擦眼淚:“隊長,你說保國這腿要是真截了,你讓我戴著6個孩子怎麽活?”

    村子裏就這點人家,家家戶戶都認識,鄭長衛跟林保國也喝過酒,聽說要截肢,也隻歎息:

    “楚瑜媽,你要堅強啊!我會盡量給你跑到證明,證明保國是做工時受傷,是為國家建設受傷的,讓你能轉去市裏做手術。”

    “哎!謝謝隊長了!”

    回了家,秦美麗擦幹眼淚,打算收拾東西去市裏做手術。

    “楚瑜,去市裏能行嗎?咱們這點錢也不知道夠不夠,再說咱們人生地不熟的……”秦美麗倒像個沒出過遠門的孩子,實在擔心。

    一家人都很忐忑,隻有楚瑜十分淡定,她看向眾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