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145 結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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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芋快醒醒, 你遇到大-麻煩了!”    江芋麵帶驚詫地

    “是啊!”

    楚瑜一時有些泄氣,這工業券20元工資才發一張, 但林家沒有拿工資的人,去哪找這工業券?

    “你真想要?”楚青問。

    “那當然!”楚瑜打定主意要這工業券。“姐,你知道哪裏可以弄到工業券嗎?”

    楚青笑了,“我當然知道!我就有!”

    “什麽?”楚瑜驚訝:“你有工業券?”

    “是啊!”楚青笑著回抽屜裏掏出一疊工業券,發黃的紙張上印著紅sè tú案, 上麵用繁體字寫著“壹張券”“叁張券”,竟敢有厚厚的一疊!

    楚瑜驚訝極了,不敢相信地看向楚青:“姐,你哪來的工業券?這有很多張吧?”

    “有四十多張呢!”楚青很自豪地說:“買縫紉機是我的理想,我跟老師學徒這兩年, 老師有用不完的工業券都會被我要來, 碰到上班的同學我也會找他們要一點,不知不覺就攢到40多張了,可沒想到, 券攢夠了, 錢還沒賺到呢!”

    楚瑜驚喜極了,她笑道:“姐!你真是我的救星!借你工業券用用, 回頭我再還你!”

    “姐妹倆說什麽還不還的!拿去吧!反正我也買不起!”楚青很灑脫地揮手。

    楚瑜笑著拿了工業券,臨睡前拿出工業券, 高興地親了一口。

    -

    這天, 陳玉梅一直鬼鬼祟祟地朝林楚瑜家看, 楚瑜知道這人已經懷疑他們家了, 畢竟,農村這點地方,家家都窮的要死,說不好聽的,村子裏誰家吃了頓肉,滿村子都聞到香味,陳玉梅住的這麽近,不可能一點沒有察覺。

    楚瑜心裏對她早有防備,也提醒自己要小心,不要被她抓到把柄。

    “媽,你回來了!”楚瑜放下掃把,把拉著林保國去看病的秦美麗和林少安迎進家門。“怎麽樣?醫生怎麽說?爸這腿還有得治嗎?”

    秦美麗聽了這話,直抹眼淚。“鎮上的醫生說沒治了,要治就必須找專家去截肢。”

    “什麽?截肢?”楚瑜差點站不穩了,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家人早已有了感情,截肢這樣的事情,對任何人來說都太過於殘忍。

    聽了消息,林家人都哭哭啼啼的,楚瑜見狀,皺眉道:

    “媽,鎮上醫生技術差,咱們可以去縣裏看,縣裏不行就去省裏看,你先別急,我明天就拖蘆葦葉去賣,等錢多了,咱直接帶爸去臨淮市裏看。”

    聽了這話,秦美麗的情緒緩和了一些,她看著默不作聲的林保國,問楚瑜:“能行嗎?”

    “可以的!先別泄氣,大城市的醫生總有辦法的!”楚瑜堅信。

    她的保證像是定心石,讓所有人都不再那麽慌亂了,一家人默默吃了飯,各懷心事地去休息了。

    林保國心如死灰一般,閉上眼,長歎一聲。

    “姐,明天你陪我一起去臨淮吧!我想買縫紉機,讓你給我把把關。”

    “行,楚瑜,你開口姐說什麽都要陪你一起去!”楚青說道。

    林家莊的蘆葦葉已經沒有大的了,小的蘆葦葉也能包粽子,隻是包的粽子小,賣相不好,這樣的蘆葦葉賣不出好價格,再者說,上次的擼葉行動已經讓村裏人有察覺,要是再擼下去,連包粽子的葉子都不留給村人,隻怕村人會火大,追究起來對楚瑜不利。

    因此,楚瑜這次直接和楚青少安趕著驢車往臨淮走,這一路都是村莊,要想要蘆葦葉,哪裏都能擼到,就是路邊的溝溝裏,也有不少可擼的,這年頭不像後世汙染重,農藥多,現在這環境,像蘆葦葉、薺菜這種野地裏有的東西,最肯長,到處都是的。

    他們走一路摘一路,遇到有人巡邏的就趕緊跑,就這樣,摘到臨淮市的郊區時,一車蘆葦葉就摘齊了,不過這一路有不少民兵巡邏,楚瑜也是摘得提心吊膽的,能摘一驢車,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摘好後,楚瑜放下心裏,把蘆葦葉蓋好,便和楚青一起躺在驢車上休息,由少安來趕車。

    楚瑜趕著驢車去了南城路的老工廠,為保安全,楚瑜道:“少安,你先去看看。”

    車沒進去,少安跑進去看了一圈,很快跑回來急道:“姐,裏麵一個人都沒有!”

    “什麽?”

    楚瑜一愣,正覺得奇怪,卻聽邊上傳來一個聲音:“小姑娘,我在這!”

    -

    楚瑜循聲看去,隻見鄭哥正躲在巷子裏,對她招手,楚瑜警惕地看向四周,跟著他的自行車,一路往前走。

    他們走了有四五裏路,來到郊區的一個民房前,鄭哥這才停下來,低聲說:

    “我賺錢的事,被人告了!”

    “告了?”楚瑜一愣。“是誰告的?”

    “哎,別提了!”鄭哥歎氣:“還不是我哥和我嫂子唄,見我賺錢,要跟我分,但你也知道,我這生意是和老孫合夥的,你說我咋能跟老孫拆夥,跟他們合夥?我們吵了一架,最後他們一怒之下就去告我了,還好沒抓到證據,所以我隻好小心點,防止有人找shàng mén。”

    “知道了,鄭哥,小心駛得萬年船。”楚瑜笑笑。

    “蘆葦葉都帶來了吧?”

    “帶了!帶了!”楚瑜笑笑,打開一麻袋對準他,“你看!都是大葉子!嫩著呢!這樣的蘆葦葉你拿去上海,保證受上海當地人喜歡。”

    鄭哥真心笑了,楚瑜說的話不假,她這人是實在的,雖然有好幾個人tí gòng蘆葦葉給他,但最好的還是楚瑜拉來的,楚瑜拉來的蘆葦葉也賣的最好最快,上海買菜的太太們最喜歡她摘的這些。

    “小姑娘你給我摘的都蠻大的嘛!”鄭哥笑眯眯的。

    “那是肯定的!我摘了一路,從家裏摘到臨淮市,全部都摘大的!”

    後天就是端午了,從這裏運去上海需要一天時間,也就是說,這是最後一次賣蘆葦葉,田裏那些葉子不摘也浪費,楚瑜也希望給鄭哥留個好印象,以後經常往來,便都摘了大葉子。

    “行!我喜歡你這小姑娘,會做事,會做人!”鄭哥笑著稱了重。“小姑娘,這次有1300斤!還是老價格,我按照9分算給你!”

    楚瑜當然沒有異議。“鄭哥,都聽你的。”

    楚瑜和楚青長得都漂亮,鄭哥麵對妹子,心情也好,他笑著點錢:

    “希望下次咱們還會有合作,這是117塊錢!你點點!”

    楚瑜直接把錢給楚青,楚青在老師那收錢收慣了,飛快點錢,她笑道:

    “楚瑜啊,正好117塊錢!不多不少!”

    楚瑜點點頭,她有170多塊錢存款,加上這117塊錢,差不多有300塊存款了!楚瑜心裏踏實不少,把錢塞進錢包就走。

    身後,鄭哥默默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裏不停感歎,這小姑娘年紀輕輕就有這份沉穩和氣魄,做起事來比他這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還要老道,這姑娘將來了不得啊!

    -

    “姐,咱們現在就回家?”

    這幾次跟在楚瑜身後,見慣了錢,少安雖然激動,但已經不像之前那麽冒失了,最起碼能掩飾住自己的情緒了。

    少安和楚青笑著看向楚瑜的錢包,都覺得最近的生活像做夢。

    楚瑜搖頭道:“不!我要去一趟百貨大樓?”

    “百貨大樓?去那幹啥呀?”

    “買縫紉機!”

    楚瑜說完,趕著驢車往百貨大樓走去。

    天氣晴好,很快就要到6月了,街上不少人都穿了單衣,楚瑜注意到,進出百貨大樓的人不少都穿了的確良,在後世沒人肯穿的的確良布料,卻是70年代人眼中的香奈兒,是他們的時尚和潮流。

    寬闊的街道上,幾乎都是低矮的房子,百貨大樓的3層樓建築異常顯眼,來往不少人騎著自行車,馬路一眼能看到頭,跟後世上千人擠一站地鐵的場麵沒法比,更妙的是,這年頭沒有紅綠燈,你走哪都不需要等。

    楚瑜走進百貨大樓,她見慣了後世的高樓大廈,對百貨大樓自然不放在眼裏,可楚青少安不是啊,嚴格意義上說,他們是農村人,進了百貨大樓,總覺得有點局促,尤其是少安,十分不自在。

    也難怪了,人家身上都穿著體麵的的確良,他們身上穿著補丁的舊衣服和滿是爛泥的破布鞋,對比鮮明。

    “姐,要麽我在外麵等你們吧?”少安局促地說。

    “哎呀,少安!來都來了,一起進去,怕啥啊?我舊我高興,證明我們是正宗的無產階級!無產!”楚青拉著他道。

    少安無奈被拉了進來,楚瑜笑笑沒做聲,有些事隻有時間能改變,少安要走的路她前世都走過。

    楚瑜這次直接來到賣縫紉機的櫃台,櫃姐還是上次那個,她正打著毛線,見了楚瑜,有些訕訕的,卻不敢惹她,不覺放下手中的毛線。

    楚瑜直接說:“我要一台蝴蝶牌縫紉機!”

    “蝴蝶?”櫃姐抿了抿唇,上下打量著姐弟三人,嘟噥一句:“算你運氣好,隻剩最後一台了,賣完這批就沒貨了。”

    櫃姐態度好了,楚瑜自然也不會擺臉子,她點點頭,讓少安把縫紉機抬上車,她辦好手續付了錢和工業券,櫃姐麵無表情地把票開給她。

    楚瑜拿著票剛走,身後的櫃姐們便一人一句地議論:

    “你說這幫鄉下人怎麽買得起縫紉機?”

    “就是啊!還是蝴蝶牌啊!真是見鬼了!”

    “應該是幫別人買的吧?看到他們身上穿的衣服了嗎?打了好幾個補丁,絕對不是有錢人!”

    “真是奇怪了!鄉巴佬還用得起名牌?”

    -

    “楚瑜,這縫紉機可真漂亮啊!”楚青愛不釋手地盯著縫紉機看,她真是做夢也想有一台自己的縫紉機。

    “姐,等你嫁人了我送你一台。”

    “楚瑜,我就是說說,縫紉機多貴啊,像我這樣的家世我也不奢求。”楚青道。

    “姐,你結婚我一定送你一台,讓你比林翠霞更風光地出嫁!”楚瑜笑道。

    楚青不覺點頭。

    “楚瑜,你這縫紉機打算怎麽處理?賣掉嗎?”

    “沒錯!”楚瑜說完,駕著驢車直接回到了和鄭哥接頭的地方。

    “妹子,你有事直說。”鄭哥擦著頭上的汗。

    “我今天看新聞,說是北京,津市,申城這些城市,縫紉機都一機難求,不知是真是假?”

    鄭哥聽了這話,一副內行人的口氣笑說:

    “妹子,你在農村住,自然對大城市不了解,這大城市的縫紉機何止是一機難求啊,簡直到了瘋魔的地步!城裏人結婚講究三轉一響,尤其是縫紉機,沒有縫紉機根本娶不到好姑娘,反正上海每次有百貨大樓賣縫紉機的時候,都會排很長的對,連夜排隊好幾天的都有,那場麵,可壯觀了!”

    這不就跟後世蘋果手機上市時,果粉排隊一樣?

    鄭哥說完,瞅著楚瑜問:“怎麽了,姑娘?你打聽這事是幾個意思?”

    楚瑜沒有回答,隻問:“鄭哥,我問你,一台新的縫紉機想轉手,能賣多少錢?”

    “什麽牌子的?”鄭哥忙不迭問。

    “蝴蝶牌。”

    “蝴蝶?哎呦,這可是名牌啊!”鄭哥感歎,沒有玩虛的,實話實說:“妹子,我不瞞你,轉手的話能賺這個數。”

    他做了個六的手勢。

    楚瑜知道這個價錢差不多,她早已打聽過,大城市買縫紉機的工業券轉手就能賣到幾十塊錢,那麽,一台蝴蝶牌的縫紉機加個70塊錢很正常。

    鄭哥覺得奇怪:“妹子,你問這話到底什麽意思?”

    楚瑜沒做聲,隻掀開板車上的麻袋,一台漂亮的蝴蝶牌縫紉機露了出來。

    鄭哥隻覺得眼前一晃,他頓了片刻,才吃驚道:“小姑娘,這縫紉機……”

    “是我買的。”

    鄭哥一怔,麵上有明顯的驚訝,他是知道這小姑娘在他這裏賺了些錢,但工業券可不好弄,再說,這小姑娘竟然先把縫紉機買下來,再轉手,這可是需要膽量的,這年頭很少有這樣做事的。

    “你怎麽不直接賣工業券?”鄭哥問。

    楚瑜笑笑:“鄭哥,工業券直接賣肯定賺的不多,再說了工業券有地域限製,可本地買縫紉機的人並不如大城市多。”

    鄭哥點頭,有地域限製這點很煩人,有時候他在上海想買點米,本地的票還買不了。

    “鄭哥,明人不說暗話,我這台縫紉機130買來的,180賣給你,你看如何?”

    鄭哥怔了片刻,他生意做大了,最近有賺了點錢,拿出這180塊錢對他來說還不是個難事,而且上海那邊縫紉機正緊缺,那邊又特別認蝴蝶牌的,若要拿過去,賣個200肯定問題不大,不用券就能買到,有的是想要的人,他也能賺個20塊錢,隻是……

    風險!鄭哥不得不承認這事是有風險的,風險雖然不大,可叫他先掏出這錢來,他還是有些肉疼的。

    鄭哥猶豫片刻,心裏的天平左右搖擺,半晌,見了這漂亮鋥亮的蝴蝶牌縫紉機,才一咬牙說:

    “170,你賺40,少賺點,我要了!”

    他以為楚瑜絕對會答應,卻見楚瑜竟然搖頭,她笑眯眯地說:

    “鄭哥,一分錢都不能少!你也知道,光是這工業券就值這個價錢,更別說是一台蝴蝶縫紉機的現貨了,我別的不敢保證,你這東西運到上海,絕對一幫人爭著要,這年頭想要縫紉機又沒有券的人多著呢,買的人多,說不定價格還能抬得更好,您絕對有得賺!”

    鄭哥知道是這個理兒,可他就是不甘心,怎麽說呢,總覺得被這小姑娘牽著鼻子走,思索許久,鄭哥才咬牙,心一橫:“成!一百八就一百八!我要了!”

    鄭哥把錢點給楚瑜,180塊錢一分錢都不少,給了錢,鄭哥肉疼地說:

    “你這小姑娘,太精了!”

    “鄭哥,您說的哪裏話,有錢大家一起賺,你瞧好了,您這台縫紉機啊,至少能賺這個數!”

    楚瑜伸出3根手指頭。

    鄭哥笑了:“行,借你吉言吧!”

    賣了縫紉機,楚瑜姐弟三人戴上草帽,又變成了樸實的農民形象,尤其是楚瑜,一身補丁衣服,別提多無產階級了。

    出城的時候,外麵還有民兵檢查,也許是楚瑜姐弟三人的穿著太簡譜,以至於民兵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接放行了。

    出了城,驢車走上石子路,楚瑜這才放下心來,好在是安穩了,這次賺錢能避過耳目,實在是不容易。

    買縫紉機的130塊錢,一轉手就賺了50塊,連同之前的300塊錢,她現在已經有350塊存款了,這錢,得先拿給林保國看腿。

    -

    楚瑜和秦美麗一商量,兩人直接找上了生產隊隊長鄭長衛,因為秦美麗經常幫鄭長衛老婆孫鳳花耕地,跟孫鳳花處得還算不錯,秦美麗進了門,拉著孫鳳花的手抽泣道:

    “鳳花啊,鄭隊長在家嗎?”

    孫鳳花見她心情不佳,大概也猜出她的來意。

    “美麗啊,長衛馬上就回來,你先跟我說說,你是為什麽事來的?”

    秦美麗含淚道:“鳳花,不瞞你說,我是為我家保國來的,我去醫院看過,醫生說保國這腿得截肢!”

    “什麽?”孫鳳花眼淚都要下來了。“截肢?保國他的腿已經這麽嚴重了?”

    “可不是嘛,鳳花啊,我一直沒錢給保國看病,要是有錢,早就去了,你說咱村上這些人,家裏窮的,得了大病沒別的方法,都是躺家裏等死,但保國這腿可不能截肢啊,要是截了,他這輩子就完了,我們這個家也就沒指望了。”秦美麗邊說邊哭。

    孫鳳花看得不忍,便又說:“你有沒有看過中醫?據說鎮上有個中醫很神的,能治百病呢!”

    楚瑜聽著隻覺得孫鳳花和後世那些人差不多,治不好的病就幻想能用中醫治好,在孫鳳花看來,可能一把山裏的野草,一根銀針就能讓人起死回生,70年代,因為鄉下醫療條件不好,懂醫學會看病的人很少,老百姓有病經常找中醫看,跟後世的情況差不多。

    “不行啊,鳳花,腿都要截肢了,中醫哪能看好?得看西醫!”

    秦美麗正哭著,卻見鄭長衛走了進來,秦美麗沒等他說話,直接先發製人:

    “鄭隊長,我家保國就靠你了!”

    鄭長衛在門外就聽到了她們的談話,他隻歎息:

    “楚瑜媽,不是我說別的,但凡生產隊要是有錢,也能支持你去城裏治療,可不行啊!生產隊也沒啥錢了,村裏的劉七筒,去年得了大病要去縣裏看,我愣是沒批,最後隻在衛生所做治療,我要是在你一家頭上花這麽多,你叫別人怎麽看?”

    是的,這年頭都是公共醫療,看病花錢很少,也因此,林保國之前打針才能享受到5分錢一天的待遇,村子裏人看病吃藥都很便宜,可問題就在於水平不高,都是赤腳醫生,想去城裏看病非常困難,必須公社出手續批準,因為看病的費用得攤在公社頭上,公社一年就幾個看病的名額。

    鄭長衛不是不想推薦林保國,是確實沒錢,林保國這個手術要花的錢實在太多。

    見秦美麗一直哭,孫鳳花實在不忍心,便皺眉說:

    “長衛,你這個當隊長的好歹得做出點樣子來,美麗家6個孩子,家裏困難,保國腿再不好,你再不作為,這不是把她們往死路推嗎?”

    鄭長衛歎了口氣,在妻子的表態下,不得已才說:

    “這樣吧!楚瑜媽,你都把話說這份上了,我就替咱生產隊表個態,你家保國治病花錢,我們隊可以攤20塊錢!剩下的得你家自己出!”

    秦美麗不覺看向楚瑜,卻見楚瑜微不可查地點頭,秦美麗這才點頭道:

    “隊長,你對我們的恩情,我們不能忘,隻希望您能給開個證明,我想帶保國去市裏看。”

    “市裏?”

    “是啊,縣城做不了這樣的大手術,我打聽過,隻有臨淮那邊有個主任能做!”秦美麗直擦眼淚:“隊長,你說保國這腿要是真截了,你讓我戴著6個孩子怎麽活?”

    村子裏就這點人家,家家戶戶都認識,鄭長衛跟林保國也喝過酒,聽說要截肢,也隻歎息:

    “楚瑜媽,你要堅強啊!我會盡量給你跑到證明,證明保國是做工時受傷,是為國家建設受傷的,讓你能轉去市裏做手術。”

    “哎!謝謝隊長了!”

    回了家,秦美麗擦幹眼淚,打算收拾東西去市裏做手術。

    “楚瑜,去市裏能行嗎?咱們這點錢也不知道夠不夠,再說咱們人生地不熟的……”秦美麗倒像個沒出過遠門的孩子,實在擔心。

    一家人都很忐忑,隻有楚瑜十分淡定,她看向眾人笑道:

    “沒事,萬事有我在!你們聽我安排就行!”

    有這話,其他幾人才不易察覺地吐了口氣,不知為何,雖然楚瑜年齡不大,但有楚瑜在,他們就是覺得安心。

    楚瑜見狀,忙說:“別緊張,我就是問問!”

    那人見她沒想告狀,情緒緩和了一些。

    “你拿山芋葉子幹什麽?回家喂豬?”

    那人苦笑一聲:“喂豬?我們這麽窮,哪裏養得起豬的!我偷山芋葉回去,是為了給家裏吃,我家的小孫子好久沒吃頓飽飯了。”

    或許是因為林家也窮,林楚瑜聽了這話倒沒多大觸動,隻問:“你們村自家不種山芋嗎?”

    “哪裏能種出來?我們村那種地方種什麽什麽不長,開荒開山這麽久,就沒找到一塊收成好的地,年年莊稼沒有豐收過,有條件的人早就搬走了,就剩下我們這些窮得搬不走的,生產隊太窮了,一工分才等於1分8厘,做一天工賺不到2毛錢,年底一家隻能分5斤糧食,工分扣去糧食,到手幾乎沒有,你說怎麽能不窮?”

    楚瑜聞言,愣了一下,沒想到還有這麽窮的生產隊,她以為林家莊就夠窮了,現在看,林家莊的情況還算好的了。

    “那你們村平時吃什麽?”楚瑜問。

    那人歎息一聲:“還能吃什麽?野菜、野草、草根子,有時候有別村的人去我們那賣山芋葉菜梗子,我們買回家做鹹菜,將就過唄!”

    “你是哪個村的?”

    “新莊村,就在這座山背後,我們那窮的連鹹菜都吃不上,就靠別人賣點鹹菜梗,1分錢一斤,買點回家吃。”

    楚瑜聽了這話,沉默片刻,要是林家青菜多,也能拖點菜去新莊賣點錢,隻可惜林家現在的山芋葉,青菜梗,隻夠自家人吃的,多一分都沒有,林楚瑜琢磨片刻,又問:

    “你們那物價很低?1分錢一斤的菜也不算貴。”

    “當然便宜!我們那來回不方便,要爬山爬坡的,又沒石子路,進進出出都不方便,所以幾乎沒有外人進去。”

    楚瑜忽然多了個心眼,蹙眉問:“這麽說,你們那什麽都便宜了,不知道你們那的雞蛋賣多少錢一斤?”

    “雞蛋?”老太太忽然說:“我們那雞蛋倒是不少,主要是各家太窮了,隻能家家養幾隻雞,但因為路不好,沒人肯去收,也沒人會拿去縣城賣,基本上就2分錢一個吧?”

    “2分?”楚瑜驚了一下,現在雞蛋的行情,縣裏市裏都是7分錢一個,大的她可以賣到8分,能賣這麽貴,是因為她賣的雞蛋不要雞蛋票,在有票的情況下,雞蛋大概隻值4-5分錢一個,可新莊的雞蛋才2分,這也實在太便宜了!

    “我們那山裏地方,種莊稼不行,養雞倒是很能長,雞吃蟲子長得快,下的雞蛋又大又好!”

    “老太太。”楚瑜忍住心裏的激動,忙說:“那你看,我想偷偷收點雞蛋,你們那山路不好走,你能不能把雞蛋拿到山下來賣?”

    “山下?你真要收雞蛋?”

    “是啊!如果你願意把雞蛋帶出來,我可以給你3分錢一個,但是要保證個頭不小,如果你有親朋願意chū shòu的,都可以拿來,我全要了。”

    “真的?”老太太一喜。“你真的能都收了?”

    “這還有假!”楚瑜笑著說:“如果行的話,今天夜裏我在山腳下等你。”

    “行行!我這就回去準備雞蛋去!”老太太說完,跟楚瑜約好了時間,背著竹簍跑了。

    -

    雖然雞蛋利潤也不高,可一轉手就能賺幾分錢一個,楚瑜不嫌錢少,隻希望能試試各種賺錢的方法。

    楚瑜往家的方向走,剛走幾步,忽然聽到養殖場的方向傳來一陣口琴聲,她回頭一看,卻見養殖場的二樓,一個挺直的身影臨風而立,那個叫賀灃的男孩閉著眼在吹口琴。

    他短發細碎,遮住眉眼,神色淡淡,顯得有些憂鬱。

    悠揚的琴聲傳遍麥田,一陣風吹過,曲調飄遠,風似乎從楚瑜心頭刮過,讓她心裏有種酣暢淋漓的暢快,那種渾身熱汗被微風帶走最後一絲燥熱的爽快感,讓楚瑜久久沒有回過神。

    他吹的是《g弦上的詠歎調》,楚瑜聽過這首曲子的大提琴版本,低沉典雅,沒想到口琴吹出來也別有韻味。

    口琴聲平靜、悠揚,帶著一種平和的落寞。

    一片新綠的麥田裏,她遠遠和賀灃隔空對視,滿腦子都是口琴的餘音。

    -

    和家人說過後,楚瑜當晚便和少安駕著驢車往新莊去,新莊就在田東邊的山後,因為路不好,來往不方便,因此,新莊在此時的新安縣城都是最窮的一個村。

    一陣小雨過後,路很泥濘,泥濘到驢差點陷進泥土裏拔不出來,短短的距離,楚瑜慢吞吞走了約1個半小時才到了山後麵,楚瑜剛到那裏,就見樹叢後站著幾個人影。

    “是今天那個姑娘嗎?”老太太的聲音傳來。

    “是,是我!”楚瑜應了一聲。

    幾個人從樹叢後跳出來,因為天色暗,楚瑜拎起煤油燈看了一眼,卻見每個人手裏都拎著一個竹筐裏麵是滿滿的雞蛋,新莊這裏田雖然不好種,但雞養的比林家莊多一些,家家都能養三四隻,這在林家莊是很少見的,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路難走,新莊人很少把東西拿到城裏去買,隻等人shàng mén來收,收的價錢自然是低,一般是2分,老鄉們聽老太太說有人願意3分錢收,便都把儲存的雞蛋帶了出來。

    “小姑娘,我把人都帶來了,家家都有雞蛋,你都收不?”老太太不放心地問。

    “收收!”楚瑜笑:“有多少我收多少!”

    老鄉們聞言,忙說:“我這有3斤!”

    “我這有5斤!”

    “我這有4斤!”

    “我有10個!”

    新莊的雞蛋個頭果然很大,不愧是吃蟲子長的雞,雞蛋顏色都不一樣,楚瑜握在手裏,隻覺得滿意極了,她笑道:“我說話算話,按照3分錢一個來收!你們有多少我要多少!”

    老鄉們激動壞了,連忙把雞蛋一股腦遞給楚瑜。

    “別急!我一個一個稱!”林少安說。

    少安跟楚瑜出去鍛煉了幾次,做事穩妥了許多,他一個個幫他們稱重,稱好後把雞蛋一個個擺在草筐裏,擺好後全部鋪上厚厚的稻草,再一層層擺上去。

    “姐,2塊錢!”

    楚瑜把兩塊錢給了這老鄉。

    “3塊錢的雞蛋!”楚瑜又給了三塊錢。

    就這樣,楚瑜一共收了500個雞蛋,花了差不多15塊錢,把錢全部付給老鄉後,楚瑜不忘說:

    “我過一周再來收,這一周,雞新下的雞蛋,你們可以留著再賣給我。”楚瑜說。

    “行!”老鄉們巴不得這樣,再三囑咐楚瑜一定要來。

    -

    “姐,你說他們明明可以去縣裏賣,為什麽不去,還等著人shàng mén收?”

    “或許是因為山路難走,也或許是因為懶吧?”

    “懶?”

    楚瑜沒做聲,前世她在農村長大,知道有些村總體都比較難,不能吃苦,也不想著賺錢,隻圖安逸,隻要日子沒差到讓自己餓死,就可以將就,這些村一般都比較窮,在她看來,新莊雖然山路難走,卻也不至於窮到這個地步,歸根結底,還是人不太勤快。

    楚瑜這次沒有選擇去縣裏賣雞蛋,而是直接把雞蛋拖去了臨淮市,一來因為臨淮她去的次數多點,熟悉一些,有安全感;二來臨淮那的消費水平更高,這500個雞蛋,容易賣完;三來是因為臨淮比縣城的路還要近些,這年頭,路不好走,楚瑜不得不把距離也考慮進去。

    少安沒有怨言地跟在楚瑜身後,倆姐弟路上花了4分錢買了兩塊粗糧餅子,簡單對付了一下就往市區去了。

    “姐,500個雞蛋呢,能賣完嗎?”少安心細,容易擔心,他一直覺得能賺到22塊多錢,應該不錯了,姐姐應該知足,而不是又把錢花了去進這麽多雞蛋,要是賣不掉壞了這可咋整?

    “順其自然吧!能賣多少賣多少,盡力而為!”

    少安聞言,默默點頭,他一直以為自己輟學後,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和大部分林家莊同齡人一樣,下地做工,賺點小錢,過幾年結婚生子,麵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可楚瑜最近的舉動,卻在他心裏點起一根小小的火苗,讓他看到希望,也許,他的人生也能有別的活法。

    因為趕了驢車,姐弟倆在7點左右就到了市區,楚瑜之前來過,記得棉紡廠家屬區的路怎麽走,她直接趕著驢車去了棉紡廠門口,這裏是早上買菜的必經之路,人多,棉紡廠的職工手頭也富裕一些,買東西戰鬥力強。

    “姐,我們得小心點,萬一廠裏有領導出來看見了怎麽辦?”

    “我明白,遇到情況咱們就趕緊走!”楚瑜把驢車停在邊上的巷子裏。

    很快,家庭婦女們陸續拎著菜籃子走出來了,棉紡廠大家都認識,三五成群的,楚瑜見了,低聲喊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