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此身已隨前緣誤 下(我終究還是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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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神界因菱花鏡大亂,妖界起兵造反。
天君盡量維持了神界的安寧……
我的眼睛現在見不得一點光,我聞到了腐臭的氣味,可還是昏睡過去,腦海裏浮現很多畫麵,我卻已分不清了。
……
帷帳外的身影漸漸近了。
我睜開了眼睛,隔著帷帳間些微透入的光,依稀猶是四月杏子林間的和煦陽光灑落下來。
他的身影停在一步之外,良久一動不動。
如雲往事翻湧心間,胸口的鈍鬱撕扯,是傷還是痛。
望著帷帳的影子動了,是他的手徐徐抬起,我猝然緊閉了眼睛,任憑光亮撲入帷帳,陽剛暖意的氣息拂入,這是他的氣息,原來一刻也不曾淡忘。
眉心印暖,是他的指尖,覆微溫。
一如舊日,他舍不得讓我在夢中仍有憂懼,將我從頻頻噩夢中喚醒,以指尖揉開她緊蹙的眉頭,將我擁入安穩臂彎。
指尖一點暖,直揉到心尖去。
如此幻景,如斯良辰,俱是靜好故夢重溫。
他的身影罩了下來,溫暖氣息拂入鬢間,彷如昔日耳鬢廝磨。
沉睡中的我,眉心一動。
齊亦琛俯下身來,屏息傾聽我的呼吸,也聽見自己心跳得紛急。
想喚一聲,喉間卻發澀。
我的睫毛微微顫動。
他捉起我的手,貼自己胸膛,要我感知到他的守候。
我的氣息起伏,正在從沉睡的黑暗中掙脫。
他抓緊了我的手,不敢放鬆半分,怕一鬆開就再也捉不回來。
已等候了多年,再一瞬的等候,更遲長如冬夜。
我徐徐張開眼睛,眸中泛著一層薄霧。
分明他就在這裏,我仍茫然,目光在虛空裏飄忽找尋。
他伸出手,緩緩托起我的下巴,“你在找誰?”
我看清了眼前人,目光輕忽如絲。
一時間,四目相對,無處言說。
自我決絕轉身去後,片字隻言不留。
如今隻願聽我再喚一聲他的名字。
“王爺。”
我微弱一笑,啞聲喚的,清清楚楚是這兩個字。
他定定望住我,恍惚了目光。
我也是這般,悠悠的喚了他一聲王爺。
往事如驚風,如急雨,如雪浪,湮沒起起落落間恩怨無數。
“你喚我什麽?”
他鎮定了心緒,將我的手攥在掌中,捂暖我冰涼指尖。
我眉目間舒展了一絲溫柔,眼中深深的都是惘然。
“我總記著,你還是皇子的時候。”
熏暖如春的寢殿裏,卷起無聲無邊的蒼涼。
那時候,他是皇子,我是xiǎo jiě,一個鮮衣怒馬,一個紅裳瀲灩,並騎馳騁於春日倩晴的海棠林間。
他微微一笑,“過了這許久,你念念不忘的,還是舊時舊人。”
我之於他,一眼初見,便是一個名叫芷蝶的女子,不是xiǎo jiě,不是月柔婷,隻是一個他心中的人。
而他之於我,曾是王爺,是對手,亦是仇人。
直至萬裏來歸,血火曆劫後,記憶恢複,兩個絕處逢生的人,緊緊相倚,互為浮木,於癲狂暗夜裏許下執手之諾。他終於不再是她的王爺。
一聲柔婷。
一聲王爺。
乾光朗朗的殿前,群臣肅列,他著玄衣纁裳,我著褘衣鳳冠,貴妃璽紱從他的雙手,經由常侍、太仆、女史,依次跪進,交予我手中。我受璽三拜,麵南升階,與他下列座,在六宮鳴鍾,輝光遠照,天下共仰中,成了他光明正大的皇嫂。
這般刻骨銘心,愛欲生殺,如今她一開口已輕描淡寫抹去。
像一場夢醒,一場病愈。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醒了……
“倒真像做了一場大夢……”我合了眼,又睜開,眼中倦色空茫。
“於你,這些年是怎樣一夢?”
“有人死,有人生,有時相悅,有時相憎,如此而已……”我幽幽的似笑非笑,傷後氣弱,話音斷續不繼。
我一瞬不瞬,氣喘間牽動傷口,身子微顫。
連帶著這些漠然無情的話,令自己心頭也起了涼意,涼得發顫。
若我當恩怨都是幻夢一場,自言自語,也好,也好,就把舊事都勾銷。
我噙一絲涼薄的笑,“若真一別成永訣,未嚐不是幸事。可惜我是命硬之人。若我出去了,便將這恩怨都了結幹淨……廢後,賜死,都無妨,我早已等得倦了。”
她仰首含笑,青絲繚繞下膚光如玉的頸項,五指如鐵,便可親手扼斷這脆弱的生死,扼斷這癡纏的愛怨。
我臉色蒼白,涼薄笑容掩不住眼底淒楚。
“今時今日……”她的容色脆如瓷,薄如紙,“早已恩義兩絕……”。
昀凰深垂如扇影的睫毛一顫,抬眸間盡成淒涼。
深邃眼底,因觸動了最深的歉疚而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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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樁心結,解不開,揭不去,畢竟是他虧負了我,再者我辜負了他。
我側過臉,傷後虛弱,自言自語這許久,著實已力乏。
我閉目。
離此遙遙,更北更冷的帝京,早已雪滿天闕。
入夜的宮城裏金碧流曳,華燈耀雪連城。
星鬥漫天,萬裏江山俱成了茫茫一色。
整日除了昏睡,我還能幹什麽?萬分可笑,從小高傲的自己,到現在成了階下囚,狼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