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航路的前半段，毗鄰魔幻三角地帶的嬰治島，這裏是“六旗”瓦魯魯的地盤，也是他手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在魔幻三角地帶以外的島嶼。

    黑褐色的土地極其肥沃，魔幻三角地帶的濃霧從不來會飄蕩到這裏，這裏是偉大航路有名夏島。

    島上田畝縱橫，多羅河從麥卡麗澤自西向東流向大海。

    多羅河的出海口是天然的良港，作為瓦魯魯的親信，嬰治島的統治者，克勞澤家族牢牢的控製著這裏，當然控製住這裏也就控製住整個嬰治島。

    因為氣候事宜，土地肥沃，又有多羅河的各大支流灌溉，嬰治島每年的都會糧食大豐收，並且出口大量的糧食給周邊國家、島嶼，這裏也曾被譽為“海上糧倉”。

    但是自從瓦魯魯統治了這裏，這座海上糧倉便成了瓦魯魯的掌中之物。他開始限製整座嬰治島的糧食出口，並且從當地的村民手裏強行征購糧食，大幅度提價之後再賣給鄰國。

    偉大航路惡劣的自然條件使得大量的國家島嶼沒法自給自足，他們隻能通過進口，才能獲得一些生活必需品，比如糧食。瓦魯魯的惡劣行徑導致周邊數個國家頻頻發生大型饑荒，諸國不得不向世界政府求助。

    但是海軍也拿身為六旗之一的瓦魯魯沒有辦法，最後隻好不了了之。

    嬰治島上最大的城鎮就是克勞澤鎮，不過以前這裏叫作瑟拉金鎮。

    雷班托·杜肯從小就生活在克勞澤鎮，他是跟隨著難民群偷渡到嬰治島的，因為隻有在這裏，才能有口飯吃！

    像他這種黑戶，在嬰治島非常常見，雖然沒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但是在碼頭打打零工還是能養活自己的。

    畢竟杜肯是謊報了年齡才得以混到碼頭的勞工隊伍中，要不是當初熊的擔保，僅憑他那孱弱的身體，以及年齡，根本沒有人會要他。

    “滋啦~滋啦”一陣刺耳的響聲橫穿整座碼頭，這是下班鈴，晚班的同事們會來交班。

    杜肯將最後一袋貨卸到車上，然後拍了拍手上的灰，跟工友們打了聲招呼，便準備一起去領上個月的工錢。

    雖然說整個碼頭都是克勞澤家族的，而且公開招募勞工。但是克勞澤鎮上的人都知道，遍布西海岸線十幾個碼頭的勞工市場，其實早已被藍帆河幫控製。

    要想在克勞澤家族的碼頭上幹活，就必須先交一筆入會費，而且每個月的工錢都由藍帆河幫的管事發放。不用想也都知道，這其中克扣了多少工錢。但是這對於嬰治島上的杜肯來說，這已經是極好的工作了，畢竟島上的糧食賣的很便宜。

    三千貝裏是杜肯最後能拿到的錢，杜肯仔仔細細的點清每一張錢，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確認無誤之後，才將這三張紙幣揣進兜裏。

    “杜肯，今晚去酒館瀟灑一下唄，我看你一天好累的樣子。”一個脖子上掛著毛巾的勞工用胳膊肘頂了頂杜肯的肩。

    杜肯拍拍口袋裏的錢說：“我就不去了，還有點事，你們好好玩，祝你們都能找到漂亮姑娘喔！”

    不是杜肯不想去，而是因為他真的不能花這些錢。

    “什麽啊，每次都是這麽掃興，不過說的也對，杜肯你還是好好補補吧，鎮上的糧食很便宜，別把自己餓成這樣，已經沒人敢相信你是十六歲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戳著杜肯那削瘦、毫無血色的臉頰。

    杜肯打掉他的手指，然後揮著拳頭說：“可別小看我！上次跟我比扳手腕你不就輸了，嘖嘖，兩百貝裏，要不要再來一次。”

    勞工用脖子上的毛巾擦著額頭上的汗，不敢再接話。

    杜肯離開工作的碼頭，隻要再穿過一片集市，就能回到自己的家。

    但是今天發了工錢，杜肯的興致不錯，記得貝爾梅爾上個月說想吃橘子，正好杜肯路過一個橘子攤。

    杜肯用手指撚了撚其中一張紙幣，心疼的走到橘子攤麵前問怎麽賣。

    談好價格，杜肯就在攤子上挑揀著橘子，家裏沒法儲藏，他也不敢買太多。

    “老板你這橘子怎麽壞了？”杜肯從手中的袋子裏挑出一個奇怪的橘子，他記得自己剛才拿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麽一轉眼就變了樣子，橘子皮上好像被人惡作劇一樣刻滿了一堆花紋。

    老板從杜肯手裏接過橘子，仔細的看了看，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無所謂地說：“壞了的話就再換一個吧。”

    杜肯選好橘子，看著老板手裏一直在顛著那個古怪的橘子，他想起剛才捏的感覺，那橘子一點都不軟，不像是壞了的樣子，隻不過皮上有了點花紋，說不定還能吃。

    杜肯指著那個橘子說：“老板，你再給我便宜點，把那個橘子也搭上吧，我回去看看還能不能吃。”

    橘子在老板手裏打了個轉，看著眼前這個瘦削的身影，然後丟給他說：“你拿去吧，看你那麽可憐，這玩意就當是送你的，反正壞掉了。”

    杜肯道了聲謝，提著橘子往家的方向走。穿過集市則是一片廢棄的工地，瑟拉金家族曾經打算在這裏興建一片倉庫，隻不過隨著家族的覆滅，這裏便成了爛尾工程，地基胚子才打了一半，巨大的水泥管擱置在工地的一旁。

    “哥？你回來了!”一位紅頭發的少女從水泥管道中探出頭，懷裏還抱著一個嬰兒。

    杜肯在遠處笑著揮了揮手說：“今天發了工錢，我買了橘子，提娜怎麽樣，帝奇回來了沒。”

    對，沒錯。這裏就是杜肯的家，廢棄工地旁的巨型水泥管中，住著四個孩子，他們都是黑戶，也同樣是孤兒。杜肯賺得錢隻能堪堪養活自己的“家人”，根本沒錢付鎮上的房租。

    貝爾梅爾抱著提娜，沿著繩梯，從上層的水泥管爬了下來。然後小聲說：“提娜剛睡著，我也不知道帝奇去哪鬼混了。”

    於是杜肯輕手輕腳走到貝爾梅爾身邊，趴在她耳朵邊小聲說：“那飯做好了沒有，要不要我來幫忙。”

    貝爾梅爾被杜肯說話氣流弄得耳朵癢，她躲開杜肯，揉著耳朵說：“你先把菜洗一下吧，希望帝奇能早點回來。”

    架在二層的三根水泥管是他們睡覺的地方，平常做飯就在下麵。

    杜肯在河邊淘著米，遠處傳來一陣狂烈的笑聲，“賊哈哈哈哈哈哈！！”

    “哇——啊”嬰兒的哭聲從貝爾梅爾身邊嬰兒床中傳出，提娜被帝奇的笑聲吵醒了。

    貝爾梅爾舉著鍋鏟指著帝奇罵道：“剛給哄睡了，就被你給吵醒了，今天沒你的飯吃。”

    帝奇沒有理會貝爾梅爾，他舉著手中報紙大笑，“賊哈哈哈哈，看我今天弄到了什麽，這可是六十貝裏一份的《世界日報》。”

    帝奇揚著手中的報紙炫耀著，赭色的皮膚在黃昏的餘暉下，泛著一層黑光。

    杜肯放下手中淘米的煮鍋，擼起袖子一拳敲在帝奇頭上，“怎麽又去偷東西了？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去做這種事了麽？”

    帝奇捂著自己蓬鬆的黑發，嘴裏叫著：“痛，痛……這不是今天的報紙，這是昨天的。”

    杜肯翻開報紙，報紙頭條印著“天龍人遇刺，海軍元帥犧牲！”

    他將報紙揉成一團丟進火堆裏，然後說道：“這都是些什麽玩意，別成天看這些沒用的東西！”

    帝奇撲到火堆旁，看著高漲的火焰，他不敢把手伸進火堆中，隻能舉著雙手眼睜睜地看著那份報紙燃燒殆盡。

    “海軍元帥呀！那可是海軍元帥呀。”

    杜肯接著淘米說：“海軍我知道，海軍元帥是什麽？”

    “海軍元帥是海軍的最高長官，他竟然死了，你知道這意味著……”

    杜肯打斷帝奇，“那跟我們有什麽關係？你今晚是不是在外麵吃過飯了？”

    帝奇趕緊搖搖頭，並且閉嘴。自從杜肯不讓他出去偷錢，他就再也沒有什麽收入了。

    杜肯將蒸鍋塞進帝奇的懷裏，“那行，你來淘米。”

    說完，也不理會帝奇的抱怨，順著繩梯就爬到屬於自己的那根水泥管道，將剩餘的兩張一千貝裏的鈔票放到那個帶鎖的鐵盒子裏。

    盒子裏躺著薄薄的一疊鈔票，雖然有些破舊，但都是麵值一千貝裏的，一張磨損的照片蓋在最上麵，桑吉將照片放在胸口，似乎在感受著自己“家人”的溫暖。

    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他將照片放回盒子，點了一遍鈔票。摩挲著那薄薄一疊鈔票，杜肯在心裏默算著，還有九十九萬一千貝裏就能把熊救回來了。

    每天的飯菜都很簡單，但是這卻是幾個孩子一天最快樂的時光。提娜也從嬰兒床上爬下來，坐在毯子上玩，她還不到一歲，還沒學會走路，也沒學說話，隻知道拍著手“哇哇”的亂叫。這裏最大的就是杜肯，他今年十三歲了，通過謊報年齡才混到一份碼頭的工作，已經不在了的熊比他大一歲。

    貝爾梅爾平時負責照看提娜，順便織一些小件來填補家用，帝奇是今年才加入他們的。

    一個月前，帝奇因為在鎮上的蛋糕店偷吃櫻桃派，不小心弄碎了克勞澤家族的婚禮蛋糕。結果被蛋糕店店員追打，最後是杜肯把他救下。

    晚餐結束，杜肯拿出那袋橘子，把它們倒在地毯上，加上那個壞的，一共有六個。

    貝爾梅爾抓起一隻問道：“這——是橘子？”

    “今天發工錢就給你買了一些，上次看你在街上一直盯著那個橘子，這麽想要的話，為什麽不和我說呢。”

    杜肯將橘子分成兩堆，推到貝爾梅爾和帝奇麵前，“你們吃吧，我回來的時候吃了兩個。”

    帝奇將那隻“壞”橘子舉到眼前說：“為什麽這隻壞了？大哥，為什麽不買肉，我想吃肉和櫻桃派啊。”

    杜肯將那隻壞橘子從帝奇手裏搶過來說：“誰說這隻壞了，你不吃我吃，櫻桃派……那明天再買吧。”

    “賊哈哈哈哈哈……”

    貝爾梅爾將剝好的菊瓣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淌過舌尖，果肉的沁香充滿口腔。

    杜肯剝著手裏那個壞橘子問：“怎麽樣，好吃吧。”

    “哥，你吃這個吧，你手裏那個都壞了！”貝爾梅爾把手中的橘子向杜肯那邊滾了過去。

    杜肯沒接，他撕下一片遍布花紋的菊瓣放入口中，果實的汁液順著舌尖流向喉嚨卻沒有一點點熟悉。

    果肉充滿了腐敗的味道，簡直像屎一樣難吃！

    帝奇看見杜肯臉色不好，大笑道：“賊哈哈哈哈，我說那玩意是壞的吧。”

    “哥……”

    杜肯把那片果肉強吞進去，努力的回憶著小時候嚐過的味道。然後他搓揉了一下鼻翼，臉上擠出一點笑容說：“怎麽可能是壞的呢，酸酸甜甜挺好吃的。你們先吃啊，我去洗碗。”

    說著他就抱走毯子上的碗筷，去河邊清洗。

    趁著背對他們機會，杜肯趕緊把那顆吃剩的橘子丟到河裏，然後努力的扣著喉嚨，卻什麽都嘔吐不出來。

    天色已暗，貝爾梅爾搖晃著一個粗糙的奶瓶說：“哥，奶粉吃完了，今天衝的很稀，小提娜根本不喝。”

    貝爾梅爾才七歲，根本沒有哺乳能力，提娜一直是靠著喝奶粉長大的。但是自從克勞澤家族統治了這裏，他們就把奶粉列為高檔商品。

    隻有在“吃影子的怪獸”商店才能買得到高檔商品，但是“吃影子的怪獸”不允許島上的黑戶進入，所以杜肯他們隻能在克勞澤鎮上的黑市才能買到奶粉。

    杜肯順著繩梯，把裝錢的盒子取下來，然後又重新數了一遍錢，一共隻有九張。他咬著牙抽出一張鈔票，“帝奇，你明天跟我去一趟黑市。”

    帝奇坐在杜肯身邊，雖然他比杜肯小了六歲，但是僅僅隻是坐著都快趕得上杜肯的身高了。他趁著杜肯數錢，順手拿起盒子底下的那張照片。

    “賊哈哈哈哈，讓我看看這上麵是誰！”

    還沒等帝奇看清，杜肯就從他手中奪回照片，“別動這玩意！我警告你，帝奇！”

    “不就是一張照片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切——”

    貝爾梅爾一邊哄著提娜睡覺，一邊漫步走過來。

    “那是我們的兩個哥哥，一個出海了，一個為了保護我們……”

    帝奇吞了一口唾沫：“兩個哥哥？我怎麽從來都沒見過。”

    杜肯默默的把照片放回盒子，“在你來之前，我們這裏的大哥是戈特，是他養活了我們幾個，但他一心想出海做海賊。去年的時候，我、跟熊還有戈特一起偷了一條海船，幫戈特出海。”

    帝奇聽得有些入神，連忙問：“那，然後呢。”

    杜肯撐著額頭，用手指擋住眼睛：“然後，然後……事情敗露了，我們沒想到那條船竟然是瓦魯魯的船，隻是——隻是放在克勞澤家裏保養。熊害怕連累我們，就去自首，然後……”說的這裏杜肯的淚水早已順著臉頰滑落，他的手指再也遮不住眼睛，喉嚨裏發不出一句聲音！

    “然後，奪影之刑麽？”

    杜肯捂著雙眼，沉重地點了點頭。

    那一年，熊隻有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