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擋風玻璃上的視頻圖像，大禿子的紅眼睛瞪得溜兒圓，看著看著就驚呆了。

    就在一號直升機拋灑曳光幹擾彈的同時，一道綠色身影從直升機後方艙門疾速射出，張開巨大的“翅膀”，宛如一隻“大鳥”，向著山丘處的叢林飛去。

    “我呸！該死的佐可，還真是隻狡猾的老狐狸！”

    大禿子氣的眼睛都紅了。

    咳咳，好吧，本來就是紅的。

    它瞬間明白了。

    那隻“大鳥”，就是身穿“飛翼飛行服”的佐可。

    他是“翼裝飛行”極限運動的超級高手！

    由此，大禿子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老爸”龍行健當初大戰“龍泉山”的時候，“黯夜骷髏”組織第一幹將伯尼條頓，就是身穿“飛翼飛行服”從直升機上逃走的。

    當然，那是幾個月前的事情，當時大禿子都還沒“出生”。

    佐可和死去的伯尼條頓一樣，都是“黯夜骷髏”組織不可多得的高手，利用相同的方式高空逃生，是非常容易理解的事情。

    “翼裝飛行”作為世界上危險程度最高的極限運動，敢玩這個的人，的確個個都是膽子大到不要命的家夥。

    “老爸”龍行健，就是其中之一。

    盛名阿福汗戰場的“狙擊狂人”佐可，如果說天天刀口舔血，日日生死一線，一點兒都不為過，完全符合“膽子大到不要命”這種特征。

    想到這裏，大禿子就徹底明白了。

    諸如“老爸”龍行健、伯尼條頓、佐可這種人，越是隨時直麵生死，就越是不容易死。

    哦，不對！

    因為趟過無數屍山血海之後，容易死的早就死了，都達不到他們現在這種高度。

    “我湊，真是神奇呀！不對，簡直就是傳奇！”

    大禿子開始搖頭晃腦、慨歎連連，“怪不得老不死的看都沒看，就知道佐可死不了！那麽，他們接下來的狙擊對戰，豈不是真和他吹的那樣，要成為‘劃時代意義的’、‘史詩級’的傳奇之戰？！”

    此時，它的長耳朵禁不住連續抖動，紅紅的眼珠飛快轉動。

    “我湊啊！這麽精彩紛呈、舉世絕倫的對壘，我大禿子怎麽能錯過？怎麽能不在一旁見證？！”

    大禿子越想越激動，猛然躍起衝向後方掛車，“老爸，你個老不死的，等等我！”

    ……

    天光昏暗，夜色臨近。

    “唰、骨碌碌……”

    佐可如同一隻張開雙翼的“大鳥”滑翔而下，在厚厚的亂草之中疾速降落，先是雙腳落地猛然屈膝，然後團身向前滾了十多米距離，這才把強大的衝擊力完全卸去。

    此時的情景，即便讓一般的“翼裝飛行”愛好者看到，肯定也會震驚的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佐可根本不像他們通常那樣，飛行前先盡量減輕身上重量，然後隨著熱氣流的上升緩緩滑翔，而是背著一個異常沉重的大包，近乎俯衝一般直落山頂！

    降落後的衝擊力遠遠大了幾倍。

    由此可知，佐可不僅是“翼裝飛行”極限運動愛好者，還是非一般出類拔萃的高手。

    佐可剛剛站穩身體，耳機裏就響起旅長哈一德的瘋狂叫囂，“該死的，佐可你怎麽回事？外圍防禦已經被全部摧毀，三架‘虎式’直升機也都被擊落，你是怎麽指揮的？快點回答我！”

    佐可濃眉緊皺，沉吟半晌之後，用從未有過的口氣冷冷說道：“哈一德，廢話少說，天亮之後你等著收拾吧。”

    “收屍？你什麽意思？你讓勞資收誰的屍？”

    耳機裏，哈一德的聲音已經變得怒不可遏。

    “龍行健的！或者……我的！”

    佐可的聲音冷如寒冰。

    “啪嗒，哢嚓……”

    佐可兩眼血紅，扯出耳機丟在地上，用堅硬的戰靴狠狠碾碎。

    “嗤啦，哢噠、哢噠、哢噠……”

    他拉開長長的背包，開始動手組裝自己的武器。

    而他眼裏的火紅顏色，以及內心的炙熱憤怒，隨著手上的動作緩緩斂沒，仿佛被冰冷的槍械零件中和。

    “哢噠！”

    最後的輕響過後，一把將近兩米長的超級狙擊槍，出現在佐可手中。

    訂製巴雷特xm500犢牛，反器材狙擊步槍。

    不是普通的“狙擊之王”巴雷特，而是特重反器材型號。

    反器材狙擊槍，顧名思義，主要作戰對象是敵方的裝甲車、飛機、工事掩體、船隻等有一定防護能力的高價值目標，也可以用來在遠距離上殺傷敵方作戰人員，能輕鬆打穿防彈玻璃、防彈背心。

    采用大口徑高破壞力的子彈，如穿甲彈、爆裂彈、高爆子彈、遠程狙擊彈等，和狙擊步槍子彈外型相似，但口徑大很多。

    佐可這把犢牛式巴雷特，明顯來自訂製，采用的子彈，竟達到令人發指的20毫米，有效射程超過4000米。

    反器材步槍脫胎自兩次世界大戰之間流行的反坦克步槍，口徑一般在12.7毫米到20毫米，隻是達到20毫米的型號很少。

    巴雷特，從來都被稱為“狙擊之王”。

    而佐可手裏這把訂製的犢牛式巴雷特，更是“王中之王”。

    “呼……”

    佐可把xm500犢牛式巴雷特抱在懷裏，長長呼出一口燥熱之氣，臉色漸漸冷厲，仿佛這口熱氣是他體內最後的溫度，此刻，他已經化為一座冰冷的雕塑。

    冷酷至極，殺意無邊。

    初升的月光也如同被他凝住，在酷寒中瑟瑟而抖。

    從山丘上俯瞰，五六千米遠處的河麵波光粼粼，騎士十五世宛如沉睡的洪荒猛獸，夜色之中依然龐大無匹，威猛異常。

    “不管你如何高大威猛，哪怕龍行健拚命保護，我也要把你毀掉！”

    佐可冷冷自語。

    令人奇怪的是，此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並不是殺死龍行健，而是要毀掉這輛騎士十五世。

    而且他堅信，龍行健一定會盡最大努力，阻止他這麽做。

    當然，是用殺死他的方式。

    其實，佐可這個想法並不奇怪。

    龍行健橫跨大洋不遠萬裏而來，如此處心積慮、隱藏行蹤，為的並不是殺死他佐可，而是要毀掉第七旅的基地。

    而自己拚命也要找出龍行健的行蹤，當然是為了守護這座基地。

    這樣一來，龍行健在暗處，目標在明處，他佐可其實很被動。

    現在情況就大大不同了。

    這輛騎士十五世，無疑是龍行健的“移動基地”。

    他要想救回自己的未婚妻洛霞，就必須橫跨大洋四處出擊，光憑自己的過人能力還遠遠不夠，依靠的還是這座載滿裝備彈藥的“移動基地”。

    所以，他肯定不允許有任何閃失。

    這樣一來，就非常有意思了。

    現在自己和龍行健的角色變了。

    變成了龍行健守護“基地”，自己進攻他的“基地”。

    他佐可在暗處，“基地”在明處。

    主動權一下回到了自己手中。

    原因很簡單，“基地”是固定不動的，而人是可以移動的。

    自己麵對的是漂浮河中的騎士十五世，隻要躲開龍行健的追蹤，靠近到幾百米即可。騎士十五世靜止不動，也沒有覆蓋裝甲，相信自己能夠找出它的弱點，用反器材犢牛巴雷特射出幾枚爆裂彈，將它擊毀。

    而此時的龍行健，麵臨的問題就不一樣了。

    他就要累死累活的睜大眼睛，必須去仔細分辨每一叢灌木，每一塊石頭，開始漫山遍野尋找自己的蹤跡了。

    說道此處，這其中其實有個重要的悖論。

    龍行健為什麽不先把騎士十五世藏進水下，再去和佐可對壘呢？

    原因很簡單，他沒有那麽多時間。

    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和佐可長時間糾纏，就必須給佐可一個攻擊的“目標”，一個佐可看到就舍不得放手的目標，哪怕明知龍行健是故意為之，都要以身涉險決心攻擊的目標。

    因為佐可是盛名已久的“狙擊狂人”，卻在他麵前一敗再敗，肯定被旅長哈一德逼得雞飛狗跳，也需要一個目標來證明自己。

    殺死他龍行健，遠遠比毀掉他的“移動基地”更難。

    明說，暴露在河麵上的騎士十五世，就是一個“誘餌”，佐可明明知道也會主動上鉤的誘餌。

    所以他們“心照不宣”，他們“一拍即合”。

    這便是“強人”的尊嚴，也是一種“悲哀”。

    然而，此時的佐可望著天上的那輪圓月，卻依然沒有行動。

    按理說，眼睛裏的緋紅已經斂沒，血液裏的燥熱已經“冷卻”，可為什麽內心還殘留著一絲惶恐？

    麵對俘虜過自己的龍行健，害怕了嗎？

    自然不是。

    那又能是為什麽呢？

    佐可冥思苦想半天，突然一愣，隨即便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默默掏出手機，打開瀏覽器進入一個網頁。

    網站上，無數照片浮現出來，背景中戰火紛飛、斷壁殘垣，各種膚色的少年兒童骨瘦如柴，大瞪著饑餓而又驚恐的眼睛。

    這些情景，很像他曾經戰鬥過的地方，阿福汗。

    這是一個官方網站，名為：聯合國兒童基金會。

    “叮咚、叮咚，哈哈哈，哈哈哈……”

    當佐可把九十九萬鎂金轉入基金會賬戶，網頁中立刻跳出一個兒童歡呼雀躍的動畫，笑聲非常悅耳動聽。

    這是他前幾天剛得到的一百萬鎂金，作為守護基地的報酬，自己僅僅花了一點點。

    “呼……”

    佐可再次呼出一口濁氣，輕笑搖頭。

    他內心殘留的一絲惶恐，隨著那些兒童歡快的笑聲，漸漸消失無蹤。

    此時的佐可，心靜如水，宛若古井。

    他彎下高大的身體，潛向山丘下的大片灌木叢。

    冥冥之中，佐可相信，此時的龍行健，也已經準備停當，正在進入戰場。

    長河奔湧，群山莽蕩。

    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