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此行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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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是問討金善銀的死因,誰知說著說著這京都來的大人竟然問他可是聽過最近連起的幾樁大案。那幾樁殺人滅門的案子雖不是發生在冉州境內,不過這等滅絕人性的事,前前後後六家遭受殺難,幾百條人命步入黃泉,就算事發地點不是冉州,金澤峰也是聽說。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尤其是這種殺人滅家的事,更是早就遠傳四周。這種凶戾的事,對於事不關己之人向來就隻是茶餘飯後的聊資,提起之時說上幾句也就罷了。

    事情金澤峰是知道的,不過這怎麽看都與自家毫無幹係的事,他哪會擱在心上。故而離上殤這突然的詢問,叫金澤峰頓了一愣,稍稍奇了些許後,金澤峰說道:“大人說的可是近來幾家滅門之事?”

    點了頭,離上殤道:“正是,臨川縣,北門村,西關處,上杭州,還有河北道子口和於陽洲,前後加起來一共六家,數百條人命,都是一夜之間叫人屠殺殆盡。這樣的事,這數百條人命的冤死,不知金公子可是聽說。”

    點了頭,金澤峰道:“這事在下是有耳聞,如此凶殘之事,隻怕天下人沒幾人不知不清。隻是這一件事,與家父的自刎有何幹係?”

    “嗬”了一聲應,離上殤說了句“關係可大了”,這才說道:“令尊發家之前也曾在江湖上摸滾打爬過,不知這件事金公子可還有印象?”

    金澤峰如今瞧著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來歲,金善銀離開江湖也就十幾年的光景,當初金善銀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恩怨時想來金澤峰也已過了黃口幼學。

    十歲的孩童,已經能懂很多,很多事情一旦發生也是刻記於心。

    父親行商發家前也曾在江湖上闖行過,這件事金澤峰當然記著,隻是不知這當口離上殤問這話所為何意。前一刻剛剛提及滅門慘事,下一刻直接問他也曾記著父親也曾是江湖人。

    結合這前後的兩句話,加之曾聽人說這連著六起的滅門慘事極有可能是江湖仇殺,心中瞬起幾分不安的金澤峰說道:“父親以前是在江湖上遊闖過,不過這與父親自刎一事,還有那滅門的慘事有何關係?江湖人士厭倦江湖仇恨,最後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之人數不勝數,離了江湖隨後開始從商,更是多的。在下實在不明大人問這些,有何用意。”

    心裏頭顯然已是猜了幾分不安,隻是這樣的不安金澤峰明顯不願相信,所以這應道的話裏頭才會帶了幾分微微的怒。

    怒。

    因為他是個聰明人,知道離上殤問這事肯定有自己的緣由,所以金澤峰才會隱隱起怒。

    隻是這樣的隱起的怒並不能消了離上殤的詢,離上殤的問,乃是事實,事實既是事實,就絕不會因了一個人的不喜動怒而漸消雲散。所以金澤峰話裏的幾分不悅,可打消不了離上殤的話。

    笑笑的眸眼,對上金澤峰已露不喜的眼,離上殤說道:“金公子是個聰明人,這麽應我,足以證明我說的沒錯。你很聰明,所以我相信我剛剛說的那話,公子肯定從我的話裏察出幾分不對。既然公子聰明,又嗅出不對,那我也就不同公子扯太多有的沒的。京都六扇府有多少大案子要辦,就算我不說,公子心裏頭也是明的。作為天下重案集中堆壓的六扇府,能落到我們手頭的,從來都是最大最麻煩的案子,而很不幸,你們金家這回也牽到一樁大案當中。”

    拐彎的話,很容易叫人心起不安,離上殤這話使得金澤峰的氣息下意識促了片許。氣屏吸頓,金澤峰道:“敢問大人,我金家攤上怎樣的麻煩大案?”

    離上殤道:“天下自刎之人何其之多,你金家在冉州雖是數一數二的富商,不過依你家的家產,擱在京都根本不夠看。所以你爹若是當真自刎而亡,六扇府根本不會留心過問這事。”

    倘若金善銀真是自刎而亡,正如離上殤所說,六扇府一天不知要過問多少大案,這等小事壓根驚動不了京都六扇府的大人。

    離上殤越說,對於父親的死,金澤峰越是心重難安,臉上的麵色愈發難看,反之話調也不如先前那般內隱不悅,頓了片刻的思後,金澤峰道:“所以大人的意思是,我爹,是死於他人害殺?”

    金善銀之死,金家是報過案的,因為一開始金家也是懷疑金善銀死於他人之手。可後來經由州衙仵作,確定金善銀並非他殺而是自刎身亡後,金家也就認這一個說法。畢竟州府大人不會錯,仵作也沒必要虛報,所以縱是心裏頭還是存了幾分疑,他們也仍是這樣認了。

    如今這京都來的大人卻對金善銀的死動了疑心,金澤峰如何不重起懷疑。

    父親不是那種無緣無故會尋短見之人,這自刎之下,必有其他緣由。

    心中已是堅定,金澤峰自然將疑道出,隻是這話才剛落後,卻聽離上殤說道:“死於他殺嗎?要是你爹真是死於他殺,那就好咯。”

    原以為六扇府的大人來此,所衝乃是父親的死,而父親之死既然能引起六扇府的注意,就絕與自殺沒有幹係。誰知離上殤竟會半途又說了這麽句怪怪奇奇的話,怪奇的話,叫人更是難明,聞聽之後眼中的迷奇又重數分,金澤峰道。

    “大人,你這話到底何意?莫不成家父之死,與旁人無關?”

    “嗯”了一聲,離上殤道:“你家父親之死,怕是真與旁人無關,仵作的驗屍要說也沒錯。雖我沒見過你家父親的屍體,也沒去過冉州州衙,不過依如今所得一切線索不難推測,就如冉州仵作所驗,你爹死於自殺。”

    金澤峰道:“倘若我爹真是自刎而亡,六扇府為何對我爹之死如此上心。”

    離上殤道:“因為你爹自刎,於金家來說比他殺更麻煩啊。”

    長長歎了口氣,待這一聲歎落後,離上殤道:“方才我不是問了你兩件事,第一近來連著六起滅門慘事,你知還是不知。第二就是你爹發家行商之前曾在江湖上闖蕩過,這事你知還是不知。”

    金澤峰道:“大人你是詢了這些,不過這些,與我爹的死有何關係?”

    離上殤道:“關係大著呢,你金家現在啊,要說這麻煩也臨頭了,所以我也懶著跟你道說左右不言正事。就這麽跟你說了吧,你爹之所以自刎,並不是他想不開嫌活著無趣,純粹是為了保你金家上下平安,不要像其他六家那樣,讓人給滅咯。”

    愕了一驚,金澤峰道:“什麽叫不像其他六家一樣,叫人給滅了。”

    離上殤道:“你說你知道你爹退隱發家之前曾在江湖上闖過,既然記著這事,那你可知你爹當初在江湖,有哪些相識交好的朋友。”

    搖了頭,金澤峰道:“這個便不知了,我爹年輕時雖也曾是江湖人,不過我爹於江湖之事並不擅道。他老人家自己也曾說過,經商或許還有些許天賦,不過武學上卻是全無半點天資。江湖上闖蕩了那麽多年,在江湖上並未混出多少名堂來。至於江湖上的朋友,是曾聽我爹說過一二,可因那幾位世伯江湖上多少都有幾分名望,我爹卻始終默默不名,故而於世伯隻是聽我爹提過一二回,至於那些世伯姓甚名誰,是何身份,從來不知。以前我爹還在江湖時就甚少聽過從未見過,後來我爹退了江湖專心行商,就更不曾知曉遇見了。”

    人不若是誰,都一樣,若是混得好,自然不吝嗇叫人知道,再多的朋友也都盡往家裏帶。可若混得不好,莫說請朋友上自家坐坐,就是在家人跟前提及朋友,也是懶的。

    故而金善銀當初江湖上究竟有誰交好,同誰走得較近,金澤峰是不知的。

    不知之事,離上殤再如何問金澤峰也是不知,也是因為他不知曉,在聽得金澤峰的應回後,離上殤說道:“原來你不知啊,看來金老爺子對你這長子,也是瞞隱多多呢。這件事按理來說是金老爺子的私事,既然他寧願自刎尋死也不願告訴你們,身為外人的我也不好多說什麽。可不說,事又涉及甚廣,若是什麽都不讓你們知道,保不齊金老爺子的死並不能替你們擋災,反而會叫你們如那些人般死得不明不白。”

    離上殤的話,愈說愈叫人難靜,心中已叫她的話糾得顫驚,見聞這番話後,金澤峰當即抱拳說道:“若是大人當真知道什麽,還望大人明說。”

    “嗯”了一聲,離上殤道:“既然是你開口叫我明說的,那我也就明白的說了。你家父親當年在江湖上曾有幾名交好故友,雖退隱以後再也不曾與這幾位故友有所往來,不過當年行走江湖時這幾人的關係甚是密切。不但相互幫助,相互幫攜,甚是連退隱江湖的時間也是前後一並。”

    話到此處,聲稍休頓,也是這話停了頓,金澤峰道:“如此交好舊友?不知家父這幾位昔日交好的舊友,如今身在何處。”

    話。

    是問的。

    可是問出的話,明顯帶了幾分微顫。

    聲音微下的顫,離上殤知道金澤峰已明她這番話的隱意。隻是意思雖是清明,怎奈這世間不是所有事,你清便想認的。

    問詢的話,因心裏頭不希望所想乃真,所以才追著續問。

    隻是事實便是事實,老天爺何曾會因心中不喜而改了世道本真。所以金澤峰心中驚猜之事,最終還是從離上殤口中得到驗證。

    六起滅門慘事,忽著一看與金家並無幹係,實則卻有莫大的關聯。

    因為這六家被滅的人家中,有三人,曾與金善銀私交甚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