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八章 善口道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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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官府中人,一直以來都隻是官府中的人,所以公子爺與這些武林人士在他耳根旁說的那些正邪兩不立,正者斷不可與邪魔混跡一談的說法,於此時此刻的白澤遠來說,實是荒天下之大謬。
侃侃而談的這些大道理,白澤遠不但聽不入耳,甚至於還對這些話示了嘲諷。
全然不加任何掩飾的嘲諷,如今的白澤遠,幾乎已同整個武林正派撇清了幹係。
他是不屑於同名門正派掛上牽連,也是白澤遠這全毫不加掩飾的撇清,正派之中不少人的麵色全都起變。變下的麵沉,嫌怒之意更是抑壓不住,怎奈這些人的怒火雖是衝的,卻一個個都懼於白澤遠的承霧隨影,便是心中嫌怒之意猶甚,也是無人膽敢率先再起上攻。
剛剛一個離上殤,就叫他們吃了不少麻煩的大虧,且這些所謂的麻煩大虧還是建立在這個妖女已是事先身中劇毒,且不少名門正派的掌門大俠因見不得正派俠士一個接一個殞沒在邪魔妖女手中故而出手相幫圍攻。才少了不少正派人士的折亡受損,將那要命的大虧收局在麻煩的大虧中。
一個離上殤,且還是一個身受劇痛的離上殤,就不易對付,如此關鍵之時又殺出一個白澤遠。這武功乃是伯仲之間的高手,如今全盛之時的白澤遠,如若展悠然再不出手相幫,隻怕他們的群圍又將是一場艱苦難熬的大戰。
沒人率先而動,便無人膽敢再上前攻動,就在白澤遠開口表明立場,撇清他與武林正派的關係後,如今這天下的群雄一致都在默等另一個人的表態。
展悠然。
現如今整個江湖放眼過去,唯獨還能同白澤遠一較高下的就隻剩下一個展悠然。就像之前天下群雄懷疑展悠然毒殺洪老盟主以及孔山時希望以白澤遠牽製展悠然般,如今這群正俠之士也同樣希望展悠然可以出手,牽製住白澤遠。畢竟隻有展悠然肯出手,白澤遠方才能受得牽製,他們也才有可能擒殺那個妖女,替武林除掉一大禍害。
展悠然是否願意出手,於如今局勢而來,至關重要。
也是這群雄的默靜不再語,侯等淺靜待,這前一日還遭天下唾棄如今又得江湖英雄期望的展盟主,終於開口了。
一開始的不聲不動,那是因為離上殤不肯正麵回答她與白澤遠的關係,故而展悠然那處才會無行無動。沒有聲,不曾動,展悠然這心裏頭究竟思盤何事,無人曉知。可如今白澤遠已是親現武林正士之前,且已當了武林正俠之麵,直明寧可同武林正士為敵也斷不許任何人傷害離上殤,這默靜許久的展悠然終於在眾俠的暗盼中。
開口了。
慢行走出人群,雙眸始終落視對方,直至那一雙眼幾乎都叫那一抹白充滿後,展悠然這才開口問道:“白兄當真是護定了?”
一句問,換得白澤遠的冷笑,對上展悠然的雙眼,二者如此對凝片許後,白澤遠方冷聲笑道:“展盟主問白某當真護定了?嗬,如果白某說當真呢?”
冷冷的笑,叫展悠然下意識蹙緊了眉心,謙溫的展盟主一貫都是謙和之態,莫說當眾怒惱,便是這眉宇間的鎖蹙也是少的。可今日白澤遠的話不過剛剛冷了落,展悠然的眉心就已蹙了。
皺起的眉心,沒人知道展悠然這鎖蹙的眉梢間到底藏了何意,便是這緊緊蹙上的眉心,又是良許下的無聲,展悠然說道:“白兄可知白兄這句當真說出後,會遭來怎樣的禍事?”
白澤遠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一件事歸根到底究竟是福是禍,怎的?莫不成展盟主還能事先得知。白某的這一句當真說出,到頭來所得的到底是福是禍,結論除了白某心知,展盟主覺著旁人又有何資格就此事論評道語?便是再退上一萬步來說,就算展盟主覺著白某事後會因這句當真開罪整個武林江湖,引來萬千敵恨,對於白某來說,如此又有何懼。青梅小友,至親親人,若是因懼於爾等脅迫而不敢出麵力護,此事對於白某來說,才是真真正正的天之禍事。”
展悠然這話,細說起來也是好心,年紀輕輕闖出如此之聲望,這些年來也是不易。縱是白澤遠本性淡泊對於名利一事向來不曾上心,且如今也是官家裏當差的,不爭江湖上的第一第二。可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如若這一回因了一個邪魔之士開罪整個江湖武林,那麽對於白澤遠未來的路,隻會是攔阻而絕不可能有幫利。
聰明的人,這個時候就該同此事劃清幹係,方可保全自己,成就日後。
隻是白澤遠雖是聰明非凡之輩,不過再如何的聰明,如何的擅算局勢,在與離上殤相係的這一顆良心上,也是如何都昧算不了的。
也正是如此,展悠然的一番好心落在白澤遠的耳中,最終引來他的這番冷嘲熱諷。
全是不屑的冷諷,話中之意堅定到連說服的餘地都沒有,就那般對著展悠然的眼,說出那番冷嘲之語,再頓過些許後,白澤遠看著展悠然,突然開口說道:“世人都說正邪不兩立,對付邪魔歪道從來都無需講什麽仁慈,可這人世間究竟何事為正,何事為邪,白某敢問展盟主可能分清辨清?正邪之說,不過人雲亦雲下的自以為是,本身就是荒謬至極的可笑之語。正邪,正邪,究竟何為正?又何為邪?爾等論斷正邪的方法莫非隻是以所屬門派為準?隻要是爾等一夥的門下徒孫,便是生來的正俠之道,而隻要是入了爾等瞧不過眼的門派教會,那就是不容於世的邪魔歪道?嗬,若爾等當真如此論斷正邪之事,那麽爾等所為的正士之道,要白某來說那不過鏟除異己的手法,才是不容於人世的邪魔之行。”
究竟什麽算得上正,什麽算得上邪。
自古都沒個根本的說法。
白澤遠這話,不過是將這混淆數百年的江湖淩磨搬上台麵論說。
他的這一番話,但凡自稱武林正士的,幾乎人人都覺這話強詞奪理。隻是要他們說出反駁之語,一時半會兒竟也沒人能駁出個所以然來,就那般尷默了片刻後,方有人喊了嗓子說道。
“我等正派俠士向來隻行除惡揚善之事,而那些個邪魔賊子,則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旁的單就不論,就單單衝著這一點,莫不是白大人還覺著分不清何為正俠,何為邪魔。”
行事之事,便可辨正邪,這扯出嗓子回了一句的俠者到也回得有跟有理,讓人忍不得起聲齊彩喝。
唱喝之行,自是必當,隻是這名俠士雖覺自己這話說得根理皆占,可於白澤遠來說,最後換得的還不是一記諷出的冷笑。沒有那些個俠士心中所盼的啞口無言,而是更甚的諷嘲,在那嗬笑落了聲,且有人質問他又在冷笑何時,白澤遠說道。
“鋤強扶弱行的便是善事,就是正派之士,燒殺搶掠幹的就是惡事,便是邪魔妖道之士,爾等區分正邪的法子還真是簡單幹脆得很啊。隻是你所殺的到底當殺不當殺,你所行的到底該行不該行,不所做的到底是善不是善,誰又能做出定斷?最後的定斷說穿最後還不是爾等自說自道的一句話。正派人士,有些人在白某看來暗下所行的汙穢未必比他們麵上行的俠正少上多少,指不定還遠勝也不足為過。反之你們口口聲聲所說的邪魔歪道,怕是更是善行諸多,常幫當需幫助之人。人生在世,事萬千之,誰又能稱之為真正的正,真正的俠,便是你們口中口口聲聲所說的邪魔妖士,也未必真如你等口中說出除惡非行之輩。”
好人未必是真正意義上的好人,而壞人也未必是真正意義上的壞人,白澤遠這話,不能說完全無理。隻是這樣的理對於數百年早已根深的思想,實在太過邪歪。
要認了白澤遠這番話下的道理,正派人士如何能認?當下不少人已是麵上當怒,口中不知如何駁言,至於另外一些覺著白澤遠這話荒謬不可聞的人則直接開口駁道。
“白大人說正派人士未必人人都是正俠之士,邪魔歪道也未必人人都是作惡多端之輩,這一點我等無話可駁。隻是旁的邪魔歪道我等雖無法駁反,不過這百鬼窟的妖女卻是個為惡不做之徒。自她江湖殺出名氣,所行惡事何其之多?我等江湖俠士以及那些個無辜百姓,又有多少人喪命在她的手中?她的邪名江湖上早已擴傳,便是旁的邪魔之士尚且還留一二分善念,這個妖女也絕無半分的人性和善心。”
離上殤的名聲,江湖上早已是惡貫滿盈,要他們相信這個妖女尚有行善之事?
誰人能相信?
此話出後,立即再引千萬齊應,便是這聲聲而起的萬聲齊應下,一聲諷笑意深的“敢問有人親眼見過”傳入耳中後,那齊聲而起的萬千呼應。
瞬間全部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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