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昨日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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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周牧陽是在拓東王府,因為是刻意接近,梁木樨記得特別清楚。
那一年她十八歲,身份是拓東王的義女。
那時候皇後已經病重了,皇帝為她請遍天下名醫,所得到的結論都隻有一個——活不過那年冬天。
南瑤向有奇藥,有一株珍品萬年雪靈芝一直供奉在大金塔裏,據說此靈芝能夠延年益壽,生死人而肉白骨,是不世奇藥。嶺南王叛亂的時候曾有人將它盜了出來,梁木樨曾一度以為盜藥的人是嶺南王,直到那時候才明白,原來是拓東王。
拓東王放出消息,說願意以雪靈芝相贈,隻是許了女兒,雪靈芝將作為她的嫁妝,不好反悔,還請熠王殿下親自來取。
那時的熠王已經有了正妃,是安大人的女兒,梁木樨至今還記得那位熠王妃對她恨得咬牙切齒卻又隻能裝作寬宏大度的樣子。後來熠王謀反事發,熠王妃從密道中逃了出去,卻在半路被人截住了。
熠王說願娶拓東王的義女為側妃,以正妃之禮待之。那時候梁木樨認為熠王不過是敷衍行事,將她娶回去當個擺設放著,到了那時她遠離拓東王府,孤立無援,要如何取得熠王的信任?
以色侍人,實在是太不穩妥了。因而她苦心孤詣地去學了廚藝。教她廚藝的是在大承獲了罪的禦廚,大承是四國中最為富饒的國家,其美食之精致,可想而知。
那是一個很美的夜晚,月亮那麽大那麽亮,就像掛在拓東王府的房簷上一樣。
梁木樨穿著一襲白紗襦裙,在薄霧繚繞的湖麵上翩翩起舞。那支舞她已經練了很久了,水下的暗樁也都是一早記熟的,她知道他要打那裏經過,因此早早地便在湖麵上候著了,然而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的聲音還是嚇了一大跳,腳下一滑,整個人直直地往湖裏栽去。
未等她落進水裏,熠王便果斷出手了。
這本是一早就計劃好的,但是看見周牧陽的刹那,梁木樨還是感到震驚,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一雙眼睛,即便是黑夜裏,也能給人暖陽般的溫暖。後來,梁木樨曾仔細想過,若是沒有先遇到周牧辰,她一定會愛上他的。
命運就是那樣弄人,她害了周牧陽入獄,最後被淩遲處死,而周牧辰過河拆橋,燒死了她。
想起這些,梁木樨心頭隻剩下了苦澀。
那晚的月色很美,清亮亮地照在湖麵上,照在菩提樹下少年男女的身上。一方石桌,兩張石凳,梁木樨就變魔術似的拿出一些糕點請周牧陽吃。
這是大承的禦廚手把手教她做出來的糕點,軟嫩香滑,入口即化,配了酸甜可口的烏梅汁。周牧陽晚上參加拓東王的接風宴,灌了一肚子酒水根本沒有吃什麽東西,此時正好填飽肚子,頓時心情大為舒暢。
後來,她就跟著周牧陽一路鮮衣怒馬地回到了天錦城,之後的四年,周牧陽幾次對她流露出想要納她為妃的意思,但是她一直執著地不答應,隻願意在他身邊做個侍女。其實無非是她心中放不下周牧辰,現在想來她的執念真的很可笑,到了後來,即便她還是完璧之身,即便她將周牧陽害得那麽慘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周牧辰卻早已不相信她了。
梁木樨趴在床上,任由少年為她上藥。大約是出於報複心理,周牧陽下手很重,那樣重的力道按揉在她的傷處,就像是將她的骨頭又拆了一遍一樣。梁木樨終於忍不住悶哼了出來。
周牧陽諷刺地一笑:“這點痛就忍不住了嗎?”
你來試試!”說完她就想到周牧陽曾經遭受過淩遲之刑,頓時住了聲。
周牧陽,你知道他最後為什麽會那麽對你嗎?”梁木樨轉過頭來,“因為皇後一直沒有放棄對他的暗殺,你要他怎麽才能認為這件事跟你無關?”
少年麵色陰沉,梁木樨繼續道:“這輩子,咱們就不能為著自己活一回嗎?非要被那些仇恨束縛嗎?”
周牧陽冷哼一聲,陡然站起來:“笑話!你能放得下仇恨嗎?我們這輩子是不死不休的局!你等著看吧!”說罷少年拂袖轉身,大步離去。
是的,梁木樨自問,她也不能完全放下仇恨,她跟周牧辰這輩子也是不死不休的局。正是因為仇恨,才支撐著她在眾多追殺之中活了下來,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想要放下仇恨,談何容易?她做不到,被周牧辰謀奪了江山的周牧陽更做不到。他們這輩子的命運注定要糾纏到一起,注定是不死不休!
可是不管怎樣,周牧陽又給了她一次生命,她還是感激的。無論他要怎麽對付她,前世欠他的,今生都要慢慢償還。
現在,最關鍵的,還是從這裏逃出去,找到顧鳳辭,然後她們一起去大承。
梅溪書院是當今世上最好的學院,經史子集、行軍謀略、醫卜星象、梅花易數、神功秘法、機關玄術……無所不包,四國之中無數能人異士出自梅溪書院。
想要報仇,想要能夠不受欺淩地立於世間,就必須要強大起來。
梁木樨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晚上,她睜開眼睛,看到寢殿裏滿目的燈火,一時間有些恍惚。這是周牧陽的寢殿。梁木樨看到遠遠的兩名宮女站著,便出聲問:“殿下呢?”
你醒了?”一名宮女走上前來,竟然是白日所見的那個圓臉宮女。
梁木樨坐起身向她一笑,就聽那宮女道:“殿下吩咐了,等你醒過來先把藥喝了。”說罷她拿起一旁隔水溫著的藥,送到梁木樨唇邊,“快些喝吧。”
梁木樨不知道這是什麽藥,隻是既然周牧陽不許她死,想必不是什麽毒藥,她接過來一仰頭喝了,那宮女貼心地遞過來兩顆蜜餞:“吃點這個,不然太苦了。”
梁木樨並不覺得苦,隻要能夠活著,這些都是小事,但她還是聽話地接過來含進嘴裏,又問:“殿下呢?”嘴裏含著蜜餞,吐字有些模糊。
宮女眼中便流露出一絲疑惑,不過還是說:“殿下在準備秋季圍獵的事,忙得很。我叫小竹,你呢?”
要圍獵了嗎?這可真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啊,我叫暖暖。”梁木樨看著滿室裏燭火溫暖的光幽幽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