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翻雲覆雨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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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連老天爺都知道她的悲傷,天上一直淅淅瀝瀝的下著雨。

    直到後來,風越來越大,連船員都無法在甲板上站立,方楊楊還不肯回房。

    船長隻能報告邁克爾,邁克爾通知霍恩,將方楊楊直接抗回了船艙。

    這一夜,方楊楊做了好多個夢,在夢裏,她慢慢拾回一些失去的記憶片段。

    父母死後,她要去找艾瑞克將軍報仇,霍恩攔不住她,隻好用催眠術暫時穩定她的情緒。催眠術很有用,一次,兩次,直到她真的忘記父母的死亡

    天亮後,軍艦抵達拉納卡港,他們的計劃是走陸路趕往機場,然後再乘轉機趕往墨西哥。可惜,中途出了意外,一直沒有離開過貝卡省的智者,似乎有點暈船,他四肢顫抖,口吐白沫。

    隨行醫生給智者做了一次檢查後,結論是,水土不服,他們需要在拉納卡休息一天。

    智者畢竟是滿了一百二十歲的老人,他能活著就已經是個奇跡,邁克爾隻能跟雇主商量延期交貨。雇主同意,並安排邁克爾在拉納卡港口附近私人莊園內暫時住下來,讓智者先行休息,把身體養好後,再飛往墨西哥。

    拉納卡是海濱城市,語言難以描述這裏的美好,古希臘式的建築在碧藍的天空下熠熠生輝,來自地中海的風溫暖和煦讓人如同置身於母親的懷抱。

    一場大雨後,天空綻放出最純淨的藍,在碧空如洗的藍天下,海水像墨綠色的綢緞一樣光滑。碼頭上行人匆匆,雇主派來的車隊,已經侯在了白色倉庫旁的道路上。

    天氣晴朗,氣候宜人,對比停留在上個世紀末期的貝卡穀地,拉納卡美得不夠真實。方楊楊心想,大概是她與孤獨為伍太久,整個人都已經發黴,此時沐浴在陽光下,竟然會覺得恐懼。

    從她意識到記憶被人抹去的那天起,就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回記憶。然而,這個時刻終於來臨,她並沒有在無數個不眠之夜中所期待的那樣,因為記憶回歸而感到興奮,此刻,她內心裏更加孤獨,更加恐懼。

    她因恐懼而顫抖,她已經意識到,霍恩把記憶還給她,是因為他要離開。當年的她,因為失去父母父母而變得不理智,霍恩怕她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所以決定抹去她的記憶,將她留在身邊保護她。

    現在,霍恩大概覺得她已經能保護好自己,所以才將記憶還給她。

    從前,她害怕被人掌控,可現在她發現,被人掌控的生活,其實是一種被保護的生活。霍恩把她囚禁在自己的羽翼下,為她遮風擋雨。盡管記憶殘缺,方楊楊卻不得不承認,這些年來,她過得快樂而又充實。

    車隊經過倉庫,駛向林蔭大道,沒多久便開進了莊園裏。

    下車後,方楊楊拒絕與霍恩同住一間房。她必須坐陽光下,安靜的思考她與霍恩之間的關係,該何去何從。

    一路上,邁克爾被方楊楊蒼白的臉色給嚇壞了。吃過晚飯,他來到方楊楊的房間,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邁克爾,我覺得人活著真的沒什麽意思。”方楊楊歎了口氣,“再過三十年,如果我們都還活著,我再告訴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方楊楊腫著一雙眼睛,表情茫然,她無助的樣子,讓邁克爾心疼得不敢直視。

    這一路來,邁克爾對她的關心,方楊楊並非不感動,但她隻是個假的張萌萌。雖然艾瑞克將軍是她的仇人,但她還是必須把倫卡救出來,這是她對倫卡的承諾。至於邁克爾,她已經對他沒有敵意,如果換個方式相遇,她和邁克爾說不定會成為朋友。

    邁克爾看著她若有所思,神色黯然。

    為了化解這滿室寂靜,方楊楊開口打破沉默,“邁克爾,你有沒有覺得這次的雇主很奇怪。”

    她必須做些什麽,來報答邁克爾這一路的悉心照顧。

    “連你也發現不對勁了?”邁克爾看著窗外,“剛才威爾也跟我說過這個問題。”

    “雇主的任務是讓我們運大麻和海洛因去墨西哥,實際上,他們卻是要我們護送行將就木的智者。那也就是說,那個保護老頭,比運送毒品還危險?”

    “是啊!所以我剛才又給雇主打了個電話,讓他把價錢漲到三倍。”

    方楊楊被他逗得笑了,“你是在故意打岔嗎?你明知道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我知道這次的任務不正常,你和威爾都想勸我放棄。”邁克爾一邊搖頭,一邊歎氣,“威爾想金盆洗手跟卡倫結婚,他需要一大筆錢你將來也會嫁給霍恩,我還要給你準備嫁妝。如果我放棄這筆買賣,將來我們靠什麽生活。放心,這是最後一筆買賣了,這一次,我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賺錢,有了足夠的錢,我才能給你們安排好今後的生活。我想讓你好好活下去,不想像你父母那樣,死的不明不白。”

    這一刻,邁克爾對她推心置腹,讓方楊楊嫉妒死了張萌萌。

    如果有一天,邁克爾知道她不是張萌萌,他會不會朝她開槍,爆掉她的頭。

    邁克爾笑了笑,“別為我擔心,我並不像你想的那麽脆弱。這些年來,我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些小產業,即便是將來不當雇傭軍,也能照顧你們。這些年來,我隻學會一件事,完成我現在要做的事,而不是去擔心那些未知的危險。像我這樣的人,如果每天都活在擔心當中,那我豈不是會瘋掉?”

    方楊楊自嘲的一笑,居然是她的敵人,告訴她應該怎樣安排好今後的生活。

    她深吸一口氣,邁克爾說得對,她現在應該把精力放在目前最大的危機上,“我覺得對方的目的,是希望把我們當成誘餌,引出敵人。”

    邁克爾毫不在乎的笑了笑,“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什麽,隻要給錢,我就幹!”

    方楊楊撇撇嘴,“你不是在全國各地都有小產業嗎?還像個守財奴似的幹嘛?”

    “因為我是一名雇傭軍啊,我幹的就是拿命換錢的職業。再說了,我不掙錢,你以後喝西北風嗎?”

    方楊楊忽然哈哈大笑。

    “傻姑娘,你笑什麽?”

    “我在你心裏,居然那麽重要。”方楊楊酸澀的說,這一刻,她真心希望自己隻是張萌萌。

    “難道你愛上我了?”邁克爾手中的煙,已經燃到了手指邊,他眼神滾燙。

    方楊楊站起來,在邁克爾的臉頰上輕輕一吻,“對,邁克爾叔叔,我愛上了你,像愛我父親一樣愛你。如果將來我跟霍恩結婚,我的孩子會認你當爺爺。”

    邁克爾將燙手的煙蒂掐滅,僵著臉說,“夜深了,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把邁克爾送走後,霍恩不知道從哪裏地方冒了出來,他走到方楊楊麵前,理直氣壯的說,“你剛才吻了他,我吃醋了。”

    方楊楊冷靜的說:“霍恩,我今天晚上不想看見你。”

    “給我一個晚安吻,我保證離開你的視線。”

    “永遠的離開嗎?”方楊楊其實是想問,你要離開我了嗎?

    “誰知道今天晚上會不會下雨,我們天狼星人最怕冷,這樣的夜晚,我需要有人收留。如果不能抱著你睡,我一定會徹夜難眠。”

    她很驚訝,霍恩在決定離開她之前,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情話。方楊楊很想知道,在霍恩心裏,到底給她留有多少餘地。她想得到霍恩的真誠,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謊言。

    “這些年來,沒有我陪的陪伴,你不是照樣睡得很好嗎?”

    “我一般都等你睡著之後,再跑到你房間裏抱著你睡。如果你沒有睡著,我會用催眠術,刪除你的記憶?”

    方楊楊都沒有決定,到底要不要原諒霍恩,可霍恩居然再一次用“刪除記憶”來威脅她。方楊楊被氣得心髒裏打鼓似的疼,肺裏也被氣得呼呼作響

    霍恩微微一笑,伸出長胳膊,一把將方楊楊橫抱起來,往床邊走去。

    方楊楊不情不願地掙紮了幾下,帶著哭腔,“霍恩,你這個混蛋,快放開我!”

    “我不混蛋一點,今天晚上就會冷得睡不著。”說罷,霍恩溫柔的將方楊楊放下,蠻不講理的占了她半張床,強行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裏。

    方楊楊昨天晚上也沒睡著,這會兒窩在霍恩的懷裏,也不想反抗了。

    “霍恩,不要再欺騙我了,這一次我已經耗盡力氣。如果你做不到與我平等相待,那你就徹底放手吧。”

    說完這句話,方楊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在霍恩懷裏舒舒服服的睡著了。

    抱著懷中人,霍恩的心,終於落到實處。他不是不願意坦誠,他隻是不想讓方楊楊承擔太多不屬於她的責任,他希望能還她原本平靜的生活,他希望她依舊是十九歲那年,站在薔薇花下憧憬著美好未來的女孩。

    淩晨三點半,所有人都被槍聲驚醒,方楊楊迅速起床,拿著槍跑了出去,動作竟然比霍恩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