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秦家老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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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濱看了看樓梯間掛著的時鍾,已經下午六點,淡淡道:渼兒乖,你爸爸媽媽快回來了,你的作業還沒寫完。 w w w  v  w

    秦渼兒忙丟下手的小樹枝,低著頭,噘著嘴往鐵釺子門內走,坐到小板凳,拿出一本幼兒畫冊,用半截鉛筆歪歪扭扭的寫著數字。

    海濱莞爾一笑,淡然離開。

    過了不到一小時,聽到隔壁傳來哭聲:媽,怎麽了

    快不行了,走,去地裏叫他們都回來。

    秦渼兒聽到二婆婆和三婆婆的對話,忙放下手的筆,從後門出,跨出大龍門,右轉進入了過道門,小跑往秦老夫人的房間跑去。

    哢嚓

    她推開那扇古老的鏤空木門,隻見一銀色的酒杯還在木地板打轉。

    噹噹噹

    酒杯零星的有著幾點液體,隨著它的旋轉在地麵濺出了一個完美的圓圈。

    祖奶奶

    此時,二婆婆和三婆婆都出了門,整個大院子空空蕩蕩,沒有聲響。

    秦渼兒望著床前的踏板放著的一雙小巧的黑色繡花布鞋,心道:祖奶奶也許睡著了,是貓兒打翻了桌的酒杯吧

    隻見她轉身欲走,可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雖然她此時還不到三歲,但因從小跟祖奶奶較親近,所以並不覺得害怕。

    她撓了撓稀疏的幾根黃頭發,心想了想:明明桌隻有茶具,哪裏來的酒杯呢而且,這杯子的距離同桌子也挺遠的呢。

    想到此,她立馬轉身再次仔細的打量著這個房間:明朝時的馴鹿立體雕花木床,被紫色的錦緞床簾遮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到祖奶奶在裏麵幹嘛。

    而右邊的一個黑漆大木箱掛著一把大鎖這一眼,她發現了異樣:平時這大箱子都是鎖著的,可今日為何卻開著呢

    盡管她一直對這大箱子的東西深感好,可今日卻並不想去一窺究竟。

    她繼續打量著其他地方:桌子的梅瓶正插著幾株粉嫩的桃花,而旁邊的紫砂壺冒著熱氣騰騰的茶水。

    看那兩個放在茶盤外的杯子,她斷定方才定有人來此算平時二婆婆三婆婆等在床前伺候,祖奶奶也不會用這蛋瓷殼的杯子招呼她們喝茶的啊。

    這裏鮮少有人作客,更何況還是直接來祖奶奶屋裏呢,會是誰呢

    五伯他們都去學了吧。

    哎,當真蹊蹺。

    突然,床傳來了一聲輕微的聲響:呃

    這一急促而低沉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秦渼兒一個箭步前,撩起簾子,隻見祖奶奶躺在床:消瘦而布滿皺紋的老臉嘴巴大張,口吐白沫,眸子怒瞪,異常猙獰。

    啊

    她本能的捂住了嘴巴,閉眸子慌忙往外跑去。

    眼淚,像斷線的珠簾,在她的身後,不斷的飛舞。

    祖奶奶怎麽了啊她大聲的哭叫著,此時她的腦海一片空白,連一個詞匯都沒有,獨獨隻剩這一句話。

    風很大,她傻傻的坐在過道門那一尺高的門檻,依靠著原木大門,不停流著淚。

    左側牛圈內的黃牛哞哞的叫著,前方的水池內幾條紅鯉魚仿佛很累,一動不動。

    大門內的梨兒樹隨風招搖,仿佛在迎來送往某種肉眼看不到的神秘靈體。

    突然,秦渼兒感到天旋地轉,陰風陣陣,盡管太陽還沒有落山,但她不停的打著哆嗦,心呼喚:好冷,冷得想要穿冬天的花棉襖。她靜靜的坐在過道門檻,一動不動,仿佛整個大院子都異常的陰森恐怖一般。讓她動不得身。

    突然,她邪般跑進了大門,看著花台裏開得妖嬈的櫻桃花,樹身流出的琥珀液體正好黏住了一隻紅螞蟻。

    有人嗎快來人呀,快來人呀。

    可沒有人回答

    恐懼,襲來

    秦家大院,漸漸被恐懼吞噬。

    秦渼兒心裏異常慌亂煩躁,很想逃離這個地方。可是,卻不敢因為她不知道該去向何處。

    那古樸的樓梯口,離她此時不到十步之遙。可她的雙腿卻像灌了鉛,沉重無,無法挪動。

    心髒發出咚咚咚的急促聲,讓她不得不放棄離開此處的念頭,站在太陽的餘暉,感受光線帶來的溫暖。

    她望了一眼那沒有陽光照耀的陰冷過道,頓覺那地兒仿佛完全被死氣籠罩,心生忌憚。

    視線遊移,落在了自家後門前,她不禁自問:要不躲進房裏

    可心底冒出了一個聲音,決然道:不,不要,不要過去。

    啪

    她渾身無力的癱坐而下,屁股直接落在了硬硬的水泥打成的曬壩。

    怪的是,她沒有感到疼痛傳來。

    隻見她一個匍匐而下,趴在有著雞糞的地麵,直接哭到睡了過去。

    緊接著,秦老夫人的幾位兒子媳婦都回到大院,魚貫進入老夫人的房都沒有注意到大房院壩裏睡著的孩子。

    呼呼呼

    突然,從秦老夫人的房間刮來了一陣陰風,撩動了屋外幾位美婦的齊肩黑發。黑色的發絲隨風亂舞,遮擋了她們本模糊的視線。

    大媳婦張秀二媳婦王蘭,三媳婦楊慧都站在門口,等候著自己的丈夫在房內聽老夫人最後的遺囑。

    她們呆滯的看著夕陽西下的絢爛天空,眼眶卻不自禁流淌著淚水

    嗚嗚嗚嗚

    秦義天和妻子蒲秀騎著自行車下班回來,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麽事兒。

    穿著綠平絨西裝的蒲秀停住自行車,一見趴在地的女兒,忙前抱了起來,回到家給她洗了手和臉,放到堂屋的布沙發,用毛巾被蓋起來。

    還磨磨蹭蹭的幹嘛,婆婆過世了。秦義天走進屋,大吼起來。

    蒲秀那清秀的臉龐,丹鳳眼內水波流轉,秦老夫人對她格外照拂畢竟她並不是本鄉之人,而是在七歲之際,才從外地搬遷來大祠堂的。

    蒲秀走出自家房門,正遇到大嫂,唐姐,婆婆她

    唐鳳茹皙白的臉蛋透著紅潤,她含淚而答,這都是第二次了。次入棺而活後,一直心緒不好。肝炎這病,很是難治。幺爸從綿陽買了那麽多藥回來,還特意從部隊帶回來的特效藥都沒見好轉。她老人家心疼錢,覺得都八十幾的人了,沒必要再浪費錢治病。

    陳啟燕抱著兒子從娘家趕回來,道:剛聽人說起,忙著回來了。

    各房的孫子孫女都陸續從各鄉鎮趕了回來,還有從什邡洛水趕回來的外孫女和外孫婿。

    可是所有人都沒有聽到臨終之言,畢竟這是秦老夫人第二次尋死。

    第一次死了後,請了客,屍體都入殮進棺,等道士先生來封棺之際,守靈的三媳婦楊慧卻聽到她的喘息聲,將她從棺材內扶了出來,搞得請來的賓客都怪不好意思。

    想必秦老夫人死後重生後,在家鬱鬱寡歡,總覺得不好意思:明明都放了落氣炮,卻又活了過來,這哪裏還有臉麵出門見人。

    加之她本是纏了小腳的民國時期的小姐,不大出門。八十歲之後會給末孫些縫些帽子,帽子釘一些玉片啊,蜻蜓啊之類的小花樣。或者幫孫媳婦些捆菜籽樁樁因為這屋頭的人啊,要出去幫社隊修路建房,又要修學堂工廠,更要去工廠班等等。女人家跟男人一個樣,忙了外麵要回家忙屋頭,還要帶娃。

    都笑話說,秦家娶媳婦,不僅要選鄉裏數一數二漂亮的,還要勤快能幹的。

    沒幾家人願意把自家女兒嫁到秦家來。嫁來不是受累嗎又不是娶傭人奴隸

    這時,隻見穿著粉色麻紗襯衣的米芝坐在陽台,怯生生的望著陽台下的人群。

    她是大房的四媳婦,新過門,長得嘛格外漂亮,像電視裏的電影明星一般光彩照人。隻見她坐在被夕陽眷顧的陽台角落,用塗了紅指甲的手縷著濕噠噠的發絲,無助的望著天空漸漸西斜的太陽。當那能給人帶來溫暖的紅色光團悄悄躲進房頂後麵時,她彷徨無措的看了眼樓下二房的院壩人山人海擠滿了人。

    因她是新媳婦,並不認識多少親戚,也不好意思出去跟人搭話。

    突然,秦渼兒在樓下堂屋叫著媽媽,媽媽

    米芝一聽,忙下了樓,將蜷縮一團的秦渼兒抱了起來。

    乖,大女乖哈。快睡,米嬢抱著你睡哈。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拍打著秦渼兒,哄著她睡覺。

    可隔壁院壩裏,吵吵鬧鬧,哭喊聲震天響。

    一切都按照村裏的風俗進行,鬧了幾天,跪了幾天,才下葬。

    最後一天,又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各房孫子孫女及末孫些化了妝,拍了全家福和姊妹照。

    老喪,並不那麽讓人痛苦,也許是因為是老喪。小輩們更不知曉什麽,對於祖奶奶的記憶也是零星有限。

    而四房因為工作卻不能回老家生活在那個時代,國家的工業建設為首要任務,每個人都得以集體榮譽為己任。

    沒有任性和拒絕。

    可偏偏秦老夫人的三兒子,本讓去二重廠工作,可他卻任性的偏偏不去,非要在家開荒和種那一畝三分地。

    與此同時,韓冰從王雲廟走了出來,趕到大祠堂問起了王清秀,這些剛散席的人看著挽著發髻的韓冰都大感意外。

    二支渠邊去問。

    韓冰微虛杏目,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他看著河邊一籬笆做的大門,看了眼那塊地,總覺有青煙繚繞覆蓋,輕聲問道:王嬢嬢在嗎

    因病退休在家的蒲大爺走出門外,看了眼道士模樣的韓冰,回道:賣豆腐幹拜菩薩去了。

    韓冰看了一眼蒲大爺,覺他深不可測不僅是因那如同啤酒瓶底一般厚得眼鏡,而是他身內斂的氣息,讓人不敢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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