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虛與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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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推開門我便嗅到了陌生人的氣息,果然在茶幾前坐著一名男子,我正欲往門外躲便聽他低聲道:“你別怕,是我,我說幾句話就走。”

    我聽出了他的聲音,那個假扮女人的男子,他叫作次郎。想到他在獨眼男子麵前救過我一次,我便道:“你有什麽事嗎?”說著,我去點燃油燈。

    “別點,不要給人發現。”他趕緊阻止我。

    我迷惑了,獨眼男子是他的大哥,那他還擔心什麽呢。“阿塵,你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讓我大哥看到你的真容。”

    “他應該不是好色之徒。”憑這幾天和獨眼男子相處,獨眼男子分明對畫像中的李無塵情深一片。

    “任何男人都需要女人來滿足他的生理需要,和是否好色無關。”次郎將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我不以為然,蕭然就不是這種人。忽地他拽住了我的手,壓低嗓音道:“記住,你是我的女人,少和他接觸。”

    “你很怕他?”何止次郎怕他,這船上所有人都怕他,而且是害怕得不行。

    “我和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從小就得父親的寵愛。”

    次郎沒直接回答,但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他交待我幾句便匆匆離去。我向外瞧了一眼,這才掩上了門,躺到了床上。

    一夜無夢。

    隨意地梳洗完畢,我便又去小迷的房間前窺視,這次剛到二樓便瞧見小迷匆匆地從房裏出來,往西側的走道走去。我躲起來偷看,小迷推開了原來上官違心所住的那間屋子,此時這間屋子為獨眼男子所有。

    見到機不可失,我趕緊小步奔到小迷的房間推門進去,隻見上官違心臥倒在床上,雙眸緊閉,臉色慘白,臉頰削瘦得嚇人。

    “別煩我了。”大約聽到腳步聲他不耐煩了。

    “上官違心,我是阿塵。”我低聲道。

    他立即睜開了眼睛,失神的眼眸裏展露出了一絲歡喜,他伸出手來摸我的臉,可是手指抬了半天卻沒動得一下。我握住他的手放在我的麵頰上摩挲,噙著熱淚道:“小迷她有沒好好照顧你?”

    “我不要她照顧,我隻要你。”

    “不要傻了。上官違心,你聽我說,現在不是倔強固執的時候。我告訴你,全船人都中了毒,我們現在隻剩下兩三百人,所以我們須得與他們虛與委蛇,不然我們一個都活不成。”

    “不。我不要娶小迷。”他嚷道。

    我一愣,道:“她逼你娶她嗎?”

    “我死也不娶她。”

    “不要固執了行嗎?上官違心,官船現在正往日出國的方向行駛,大約一個月後就可以到達日出國了。我們出來的時候有兩千來人,龍取水時失去了近千人,而現在又失去了七百多人,我們不能再有人死去了。上官違心,我希望你活著,這樣我們才能有將來。”

    “好。阿塵,我答應你,我娶小迷。”他的眼眸裏也淌下了熱淚。

    我用衣袖拭去他眼角的熱淚,低聲道:“我們要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機會,逃出生天。”說完,我俯下身子用嘴唇去觸碰他的額頭,然後我用手指著自己的心,又指著他的心。

    “阿塵。”

    “我要走了,小迷該回來了,以後我逮著機會就來看你。記住我的話,虛與委蛇。”我將他的手臂放回薄褥,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房間。

    甲板上幾隊海盜正在操練,我站在一邊悄悄觀察他們的武術招式,他們的武術招式不像中土講究靈巧多變,而是直來直往,砍殺為主,講究力道。

    人在危險中保全性命第一法便是示弱,這幾日我已探過了他們的虛實,這夥海盜有三百來人,有兩百多人在官船上,其他人則仍是留守在他們原來的戰船上。如今幾艘船已經用鐵鎖連在一起,如履平地。

    看了半晌我不免歎息起來,日出國海盜如此強壯,我朝士兵豈是他們的對手。思慮半晌,我決定偷偷地將這些海盜的武術招式給畫下來,再研究出破解的招式。

    我回房去拿了筆和硯盤,又找了一塊白絹,躲在柴堆後麵,迅速將他們操練的情形臨摹下來。我幼時在宮中也曾得名師授畫,最喜臨摹,而且速度極快,轉眼便將一塊白絹畫滿了。

    “你躲在這裏鬼鬼祟祟做什麽?”

    頓時筆落在了甲板上,這質問的聲音不用回頭我就知道是那獨眼男子了,我不禁哀歎,為什麽每次總要被他發現。

    “沒做什麽。”我趕緊把白絹揉成一團企圖往衣襟裏塞去。

    不妨被他發現了,伸手便奪了過去,他展開白絹,瞬間便將牙齒咬得咯吱作響。“說,你有什麽目的。”他陡地抓住我的衣領。

    “沒有目的,我隻是無聊,隨手塗鴉。”我辯解道。

    “隨手塗鴉?”他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手將那幅白絹捏得更緊了,但等他鬆開手時,那幅白絹卻變成了碎屑紛紛揚揚地墜落下來。“你分明是想偷竊我們的武術。”

    “才不是。中土的武術比你們的高明許多。”我強嘴。

    他盯著我,深冷的眼神儼如一柄鋒利的劍刃,道:“以後不要讓我發覺你偷竊的行徑,否則我會把你扔到海裏喂魚。”說完,他鬆開捉住我的衣襟的手。

    “你不是承諾過我講不出故事,才會考慮殺我嗎?難道你說話不算數?”

    他一愣,隨即嘴唇邊擠出一個清淡的笑容,霎時梨渦乍現,道:“你知道我怎樣喂魚嗎?我先用繩子將你綁起來再扔到海中,等魚吃掉你的一個腳趾頭,我再把你吊上來,這樣你是死不了的。”

    “好吧。”其實,剛才操練的情形我早已熟記於心,待會回房再畫上一幅不成問題。

    “應該現在就將你綁起來扔到海裏喂魚。”他忽然道。

    我嚇了一跳,忙道:“為什麽?”

    “你的眼珠剛才轉動了一圈,分明是在想什麽詭計。”

    “我本是一張白紙,隻能任憑你隨便抹黑了。”我悶悶的。

    “哈哈。”獨眼男子大笑起來,道:“和你開玩笑的,以後給我老實點。走,你現在去我的房間教我練習書法。”

    他不由分說拉住我的手,向著舵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