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怒心死 龍王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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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總要麵對無數的選擇,每一次轉身就是一種舍棄。永遠沒有十全十美的時候,選擇日月宮,就必須放棄與嚴灼心之間的情意。河西的寒風讓花依怒品嚐到愛一個人的甜蜜,也將她的心敲打得七零八落。生死關頭,嚴灼心提起的那個人不是自己,這種滋味隻有她自己知道。重燃的激情就在那一刻被一盆冷水澆滅,她的心變得和鐵一般堅硬,她活著唯一的目的就是重建日月宮,這段感情對她來說不過是一段可有可無的附屬,揮手之間她就能將過去一切斬斷,她就是如此決絕。

    三更半夜,夜黑風高,風靈鎮就像一口棺材,狂風從山穀中吹進來,怒吼聲讓人不寒而栗。花依怒一身白衣獨自走在空蕩蕩的街市上,這就是她的命,一日為暗使,一生就隻能在夜裏出沒。

    前麵拐角處的小巷中走出兩個白衣女子,二人攔住花依怒的去路拱手齊聲道:“屬下拜見花姐姐。”

    花依怒長袖一揮轉身瞟二人一眼喝道:“誰讓你們到這來的?”

    那兩人中左邊一人道:“是花葵、花蕊兩位姐姐讓屬下二人來的,二位姐姐正在等花姐姐,花姐姐請跟我們來。”說著二人向前引路,花依怒跟在她們身後走進小巷。

    來到一處隱秘的院子,兩名白衣女子中一人用口技模仿出三聲夜鶯的鳴叫,院子的大門打開,裏麵沒有燈火,十數名白衣女子齊刷刷站在院子中,一眼看上去讓人感覺一股涼意躍上心中。白衣女子分成兩隊散開一條通道,花依怒走到前頭,眾人一起拱手道:“拜見花姐姐。”

    花依怒有些不高興,冷冷問道:“你們來這幹什麽?”

    領頭的花葵、花蕊相互看一眼,花葵道:“姐姐和公子獨自到河西來,屬下們放心不下,特意趕來相助。”

    話剛落地,聽到圍牆外麵有腳步身,花依怒一躍而起落到圍牆外麵。花葵、花蕊二人急忙拔劍帶著手下女子衝出去,等她們追到外麵,點起火把,隻見花依怒手中鐵劍正在滴血,七八個持刀的漢子倒在地上全都死了。

    瞧見那些人的屍首,花蕊道:“這些不要命的狗東西已經追了我們三天,咋們有好幾個姐妹都折在他們手裏。”

    這麽說她們早就和這些人動過手,花依怒問道:“他們是什麽人?”

    花蕊拱手道:“屬下不知。”

    花依怒狠狠挑了她一眼,花蕊忙將頭低下,以免受責罰。花依怒責備道:“一群廢物,連對頭是什麽人你們都不知道,還有臉到這來丟人現眼。”說完走回院子中。

    二人又帶人回到院裏,見花依怒在院子中等候,花葵上前拱手道:“姐姐息怒,要怪隻能怪那些人嘴太硬,我們抓了他們幾個活口,可打死他們就是不肯開口,我們也沒有辦法。”她停了停問道:“我們得知公子受了傷,不知公子怎麽樣了?”

    花依怒一聽,轉頭怒目相對喝道:“你那麽關心他幹嘛?”

    花葵知道犯了花依怒的大忌,心頭一涼,忙拱手道:“屬下不敢,屬下隻是擔心姐姐,怕姐姐因此傷心。”

    花依怒咬牙喝道:“他受傷關我什麽事?”

    花葵、花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兩人相互看一眼,花蕊好奇的問道:“姐姐,出什麽事了?”

    花依怒道:“我的事不用你們管。”兩人一番關心,花依怒毫不領情,反碰一鼻子灰,花葵、花蕊知道,花依怒還是那個花依怒,指望她因為嚴灼心改變脾氣根本不可能。安靜一陣,花依怒問道:“你們查到龍王的下落沒有?”

    兩人心一虛,花葵道:“屬下無能,暫時還沒有找到龍王的下落,不過......”她忍了忍一揮手對手下人道:“抬上來。”手下四個女子抬一副擔架上來,上麵一個死人,花依怒一看,那人正是石佛寺的主持醜寅。所有人都在找到他,沒想到他已經被人滅口,從屍體上看,他已經死了至少三天。花葵接著道:“屬下聽說這個人可能知道龍王的下落,隻可惜我們晚了一步,我們找到他時,他已經被人殺了。”

    晚一步一切前功盡棄,花依怒心中恨恨不已,如果不是洛詩禾從中作梗,事情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樣子。花蕊拱手問道:“花姐姐,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花依怒想了想,瞟了眼那具屍體道:“把這個死人送去給嚴灼心,一個半月之內,如果他還找不到洛河圖,天玄閣並是浪得虛名,天下鏢局就要死人,他會替我們去找龍王。”

    二人明白她的意思,花葵又問:“那外麵那些死人該怎麽辦?”

    花依怒喝道:“全都拖到大街上去,我倒想看看誰敢來替他們收屍。”

    誰來為他們收屍,就能順藤摸瓜查出這些人的身份,就算沒有人來為他們收屍,這麽大一個風靈鎮,總有人認識這些人的來路。此計甚是高明,花葵、花蕊二人一拱手,依計行事去。

    清晨,太陽剛露出半邊臉,就有人敲開大門,馬王哈欠連天,一邊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嘴裏一邊瑣碎的振振有詞,抱怨美夢被人打攪。他滿腹牢騷喝道:“誰呀?”說話的同時將大門打開。眼前五個妙齡少女楚楚動人,大清早見到這麽多美人真可謂大飽眼福,馬王眼珠直咕嚕盯著別人看。

    敲門那白衣女子提劍拱手道:“敝上命我送一件東西來給嚴公子把玩。”她往旁邊一退,身後那四個女子腳跟旁放著一具屍體。那女子又拱手道:“東西已經送到,告辭。”馬王還沒有反應過來,五人並消失在眼前。

    說是送件東西給別人把玩,送什麽不好?偏偏送個死人,這不是晦氣嗎?世上哪有這樣的事。那五個女子馬王從未見過,想來若是朋友怎麽會送個死人來,馬王倒想問個明白,可惜五人來去匆匆不留一點痕跡。光顧著欣賞五個女子的美貌,卻把正事給忘了,色字頭上一把刀,他恨不得狠狠給自己一巴掌。

    嚴灼心等人一起從院子裏走出來,離著幾丈遠牛王就搶著問道:“老馬,大清早的什麽人?”

    馬王支支吾吾怎麽回答都不是,眾人來到門口一看,個個和馬王一整個模樣,虎王轉頭對嚴灼心和居士易道:“易大俠、嚴公子,這......”

    那死人是個禿頭和尚,一看就知道死了有幾天,有人在屍體上撒了藥,這才保存完好。嚴灼心重傷未愈,顯得虛弱不矣,嚴少度一直攙扶著他,他輕聲問道:“什麽人送來的?”

    馬王道:“是五個穿白衣的年輕姑娘,她們說是奉命把這個死人送給嚴公子把玩,還沒等我說話,她們就走了。”

    牛王挖苦道:“老馬,我看你是見到年輕漂亮的姑娘什麽都忘了吧?對方敵友不明,你怎麽不把她們留下等易大俠和嚴公子來,送個死人算什麽事。”虎王、兔王二人同時對他投出不滿的眼神,可當時他確實被驚呆,該說什麽都忘了。

    穿白衣的年輕姑娘,嚴灼心聽後心中一陣刺痛喃喃道:“花依怒......”

    眾人將目光轉移到嚴灼心身上,出了那件事,花依怒獨自離開就再也沒有露麵,大家都知道嚴灼心心裏難過。花依怒離開後,洛詩禾也帶傷離開,李香書並一同跟去,如此分崩離兮,誤會永遠別想解除,無形中又給嚴灼心增添壓力。可要是每天愁眉苦臉的,他身上的傷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好?

    嚴灼心推開嚴少度的手慢騰騰走到那個死人麵前,雖然那個死人沒有穿袈裟,但那死人的身份他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嚴灼心早就料到龍王一定會殺那人滅口,輕輕一笑道:“果然死了。”

    眾人不解他的意思,徐妙筆迎上去問道:“嚴兄,你說話怎麽老講一半?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呀!”

    他手舞足蹈的模樣十分喜人,嚴灼心又瞧瞧在場其他人,除了嚴少度胸有成竹以外,別人一樣一臉茫然,並對徐妙筆道:“你看他是個什麽人?”

    徐妙筆仔細打量一番轉頭道:“我要是知道還問你幹嘛?”

    嚴灼心道:“你再仔細看看。”徐妙筆又看了看,還是搖搖頭。

    嚴少度走上來“哎呀”一聲道:“真是急死人,這分明是個和尚,你怎麽就瞧不出來呢?”那死人雖然是個光頭,光頭不見得全是和尚呀。嚴少度見眾人還是那副模樣,一指那死人道:“這個人身上雖然沒有穿袈裟,但他頭上有戒點香疤,腳上穿的是僧人穿的鞋,不是和尚是什麽?”眾人朝那人的頭和腳望去,果然如此。嚴少度又蹲下仔細瞧瞧那人頭頂的戒疤,每個戒疤之間的距離都不一樣,左右還不工整,真正的出家人怎麽會這樣,她再看那人的右掌,虎口有厚厚的老繭,顯然是常年使用兵器所致。她一笑站起來道:“這個多半是個假和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就是醜寅。”他就是大家一直在找的那個醜寅?眾人一聽紛紛走上來多看幾眼,隻見那死人胸口留下一處劍傷,顯然是被人一劍當胸刺穿。找來找去找了個死人,眾人歎息一聲。

    嚴少度果然心細如發聰明萬分,她衝嚴灼心一笑,嚴灼心也對她一笑歎道:“他已經死了至少三天,想必石佛寺的那場大火之後他就遭人滅了口。”一場歡喜一場空,眾人歎息不已。

    巷子雖深,街市上的嘈雜聲還是傳到眾人耳朵裏,不禁使人好奇。鼠王飛快跑來道:“出事了出事了......”他見眾人站在門口望著他,並問道:“你們都站在門口幹嘛?”見到那個死人,頓時臉色驚慌道:“又是死人......”

    一大早一驚一乍,兔王喝道:“耗子,你唱的是哪出?你第一次見到死人呀?”

    鼠王毛躁的道:“也不知道是誰那麽無聊,殺了人全扔在大街上,還說什麽靠近者死,簡直比我們十二生肖幫還要可惡。”

    大早上不見他,原來他去看熱鬧去了。聽了他的話,眾人相互看一眼,居士易道:“我們去看看。”

    匆匆來到大街上,遠遠看到前麵圍了不知道多少人。眾人一同走過去,好不容易擠進人群,正如如鼠王所言,眼前的空地上整齊的停放著八具屍體,四個鮮紅的大字寫在地上“靠近者死”。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可誰都不敢靠近,指指點點一番各抒己見然後離開,免得自找麻煩。八個人看樣子剛死幾個時辰,有人故意將他們的屍體擺在最顯眼的位置,自然有用意。不用說,又是花依怒所為,嚴灼心查看四周,果然,對麵的茶樓上兩個白衣女子把頭從窗口縮回去。這八個人身份不明,料想他們一定與龍王有關,花依怒果然聰明,將屍體放在大街上,誰敢來認這八具屍體,就是這八個人的同謀,順藤摸瓜就能找到背後的那個人,就算沒有人來認這些死人,風靈鎮這麽多人,總有人知道這些人的來路,眾口一詞,其中一定有可用的線索。知道花依怒的用意,嚴灼心輕輕一笑,接下來該怎麽做還用得著說。

    從人群中擠出來,馬王問道:“嚴公子,難道這又是花姑娘所為?”是誰所為,見到地上用血寫的四個大字,嚴灼心與居士易了然於胸,他們既然猜到,就不用回答。

    嚴少度冷冷一笑接上話道:“花依怒殺人不眨眼,你們十二生肖幫算什麽?”虎王等人倒吸一口涼氣,與花依怒相比,十二生肖幫自然不值一提。

    嚴少度的話讓嚴灼心尷尬不矣,安靜片刻,聽到人群中一人喝道:“哎,那不是四方賭坊的麻四嗎?麻四平時飛揚跋扈誰都不怕敢得罪他?他怎麽被人給殺了呀?”

    另一人道:“是啊,還有那個是忘歸樓的夥計呂七,這小子禍害了多少姑娘,被人殺了真是活該。”

    又一人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四方賭坊是厲害,可我聽說前兩天有人踢館,四方賭坊已經幾天都沒有開門做生意,我看這回是遇上厲害的對頭,這事咋們最好別多嘴,沒見到這裏寫著靠近者死,大家還是趕快散去,免得自找麻煩。”這話沒錯,圍觀眾人一聽,紛紛離開。

    說起前幾天四方賭坊踢館的事,嚴少度洋洋得意,她這算是為民除害,行俠仗義的義舉。至於嚴灼心,聽聞人群中人的議論,他心中的愧疚感頓然消散,既然這些人與龍王有關,花依怒殺了他們就沒什麽可說的。他不明白的是龍王怎麽會惹上花依怒,誰不知道惹上花依怒就是惹上麻煩,自己要是龍王,惹誰也絕不會惹花依怒。

    正想著,居士易拱手問道:“嚴兄,你在想什麽?”

    嚴少度一愣轉頭對馬王道:“老馬,你幫我去趟四方賭坊,再去趟忘歸樓,記住,不能放過一點蛛絲馬跡。”馬王點點頭,嚴灼心不放心,轉頭對虎王、牛王道:“拜托二位和老馬去一趟,小心行事。”三人應聲拱手而去。等三人走遠,嚴灼心道:“既然是四方賭坊和忘歸樓的人,他們一定還有同夥。”他又想了想道:“咋們這麽多人目標太大,鼠王,你留下監視這裏的動靜,有什麽消息立刻回去告訴我們。”

    鼠王拱手道:“嚴公子放心。”

    雖說一切安排妥當,畢竟十二生肖幫這些人散漫慣了,嚴灼心還是不放心囑咐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有什麽動靜千萬不能輕舉妄動,免得打草驚蛇。”

    嚴灼心等人走後,鼠王並在不遠處一個小攤子裏坐下來要了碗餛飩,一邊吃一邊觀察。街市上熱鬧起來,往來的商販照常叫賣,偶爾有人在那八具屍體駐足旁議論一番又怕惹麻煩離開,一時倒沒什麽可疑的人。這麽大的事在風靈鎮上鬧得沸沸揚揚,那個在背後指使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難道他就不怕留下什麽蛛絲馬跡被人抓到尾巴,如果背後指使那個人就是龍王,以他一貫謹慎的行事風格,他要是不派人來看個清楚,鬼才相信。

    日上三竿,都等了兩個時辰過去一點動靜也沒有,鼠王有些不耐煩,但事情又是嚴灼心親口交代的,他要是辦砸了,嚴少度肯定第一個繞不過他。來吃餛飩的人越來越多,總占著別人的位置,霸著茅坑不拉屎,攤主有些不樂意走上來笑嘻嘻道:“客官,您都在這坐了兩個時辰,小人還要做生意呢,您看......”

    鼠王一聽怒火中燒,他正心煩,按捺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來罵道:“你鼠爺在你這裏坐會是給你麵子,你信不行鼠爺我揍你?”說著掄起沙包大的拳頭。那攤主就是個市井小民,那見過這麽凶的人,連連拱手賠禮。鼠王頗感得意,卻發現一旁的人都盯著他,他們是答應過居士易改邪歸正的,這事要是傳到居士易耳朵裏那不是自討沒趣?他慢慢坐下,見周圍的人吃得津津有味,他肚子也在和他較勁。他摸摸肚皮,將一錠十兩的銀子丟在桌上壓低音量道:“再給鼠爺來碗餛飩,這銀子不用你找了。”那攤主就算賣三年餛飩也掙不了十兩銀子,高興的拿著銀子連連拜謝,之前發生的事早就拋之腦後什麽都不記得了。

    花葵帶著三明女子一直在茶樓守候,一直不見可疑之人,她到不像鼠王一般毛躁,她陪花依怒行走江湖多年,江湖上的事,既要靠運氣,多少也得需要耐心,要不然她和花依怒早就被人給殺了。花依怒的用意想必背後指使那人一定知道,她們與那人比的就是耐心,就看誰先按耐不住露出馬腳。反正慌的是那個背後指使的人不是她們,不妨走著瞧,看誰耗得過誰。

    一個夥計打扮的人在街角探頭探腦四處張望,他的舉動都被花葵手下女子看在眼中,一女子拱手對花葵道:“姐姐你快看。”

    花葵順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夥計轉身匆匆往巷子深處走去,花葵抓起桌上的劍道:“跟著他。”三人立刻下樓跟上去。

    鼠王的餛飩剛吃一半,見花葵三人朝巷子深處走去,他就知道自己關顧著吃,錯過了什麽。大事要緊,剩下那半碗餛飩他是沒心情再吃了,拔腿就跟上去,就怕把人跟丟,回去之後不好交代。

    那夥計在巷子中熟門熟路,顯然是風靈鎮本地人,卻不知道被人跟蹤。突然前麵的拐角處伸出一隻黑手將他拉進暗處,花葵等人追過去,不見夥計的蹤影,以為他已經走遠,急忙往前追。一切逃不過鼠王的眼睛,他將嚴灼心的囑咐都怕之腦後,悄悄跟上去,想看看那隻黑手到底是什麽人。

    摸過去後,沒等見到人就聽到一人道:“主人,麻四、呂七都被人給殺了,屍體扔在大街上,屬下想一定是有人有意為之,好在那些人都死了,沒有留下活口,不過麻四、呂七都是熟麵孔,風靈鎮認識他們的人不少,那些人順著四方賭坊和忘歸樓這兩條線遲早會查到主人......”就這時,花葵三人又折回來,腳步聲越來越近,隻聽到“啊”慘叫一聲,一條黑影消失在巷子中,鼠王大膽探頭出去一看,那夥計已經被滅口。

    花葵見那夥計倒在血泊裏,上前用手指在他鼻孔前探探,那人已經沒了氣息。此時,花依怒收到信號帶著花蕊趕來支援,花葵忙走到她前麵拱手道:“人已經被滅口,花葵辦事不利,請姐姐責罰。”

    花依怒走到那人旁,斜眼瞟了他一眼,那人的打扮像是哪個大富人家的夥計,她冷笑一聲道:“龍王,我就不信這回逮不住你的尾巴。”她一揮手道:“把屍體帶走,今天晚上丟到大街上去。”

    手下人拱手齊刷刷道:“是。”一聲上前搬屍體。花依怒從巷子中走出來,往鼠王藏身的地方狠狠瞟了一眼大步離開。

    鼠王嚇得渾身哆嗦,花依怒是武林中人人畏懼的魔頭,以前和她在一起時方然不覺,今日一見,一個眼神幾乎要了他的命。想起嚴灼心的話,不禁後怕,還好自己命大,要不然鼠命難保。等花依怒走遠後,他這才敢走出來回去複命。

    鼠王與虎王三人幾乎同時回到那所大院,嚴灼心等人正在焦急等待,四人剛進門,嚴灼心並迎上去問道:“情況怎麽樣?快說說看。”

    虎王拱手道:“回稟嚴公子,我們三人依你所言去了四方賭坊和忘歸樓,不過裏麵早就人去樓空,我們在四方賭坊和忘歸樓都等了半個時辰不見一個人的蹤影,怕嚴公子、易大俠等得著急,先趕回來複命。”

    他們三人辦事倒穩重,嚴灼心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讓他們去看看,不過是為了證實猜測罷了。馬王接上話道:“嚴公子,我們打聽過,聽說四方賭坊幾天前有人鬧事,之後就再也沒有開過門,至於忘歸樓,昨晚還門庭若市,想必是出了昨晚的事,急匆匆撤走的。”

    說起四方賭坊,嚴少度咯咯一笑,牛王喝道:“嚴公子,你笑什麽?”

    他們當然不知道那個鬧事的人是嚴少度,想當初她們以為虎王等人與龍王是一夥的,要是把事情說出來不是讓大家臉上不好看嗎。嚴少度與嚴灼心相互看一眼,嚴灼心急著問道:“裏麵可有打鬥的痕跡?”

    虎王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馬王道:“雖說裏麵的人走得匆忙,卻沒有打鬥的痕跡。”他不解的問道:“公子你問這個幹嘛?”

    嚴灼心問起自然有他的用意,他沒有回答,轉頭對鼠王道:“鼠王,你那邊有什麽消息?”

    鼠王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都快把人急死。兔王道:“耗子,你婆婆媽媽幹什麽?說話就不能痛快點?”

    鼠王深吸一口氣拱手道:“嚴公子,我把事情辦砸了,請你責罰。”

    眾人相互看一眼,十二生肖幫幾個人更覺臉上無光,兔王罵道:“這點小事你都辦不好,虧嚴公子和易大俠這麽信任你。”

    鼠王羞愧的低著頭,居士易笑道:“好了,你不必自責,還是先說說看出了什麽事。”

    鼠王抬頭分別看看嚴灼心與居士易,見他們並沒有責備的樣子,心中略感寬慰道:“我等了半天都沒有見到什麽可疑的人,就去要了碗餛飩,剛吃了一半,看到花姑娘的手下從茶樓走下來,當時我就知道我把事情辦砸了。”

    原來是一碗餛飩惹的禍,眾人笑出來。嚴少度走到鼠王身邊打量著他道:“耗子呀耗子,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吃貨。”此言一出,更是引得哄堂大笑,隻有鼠王笑不出來。

    大笑過後,嚴灼心問道:“那後來呢?”

    鼠王道:“後來......”他一五一十將事情發生的經過都說了出來,接著酸著臉道:“事情就是這樣。”

    兔王氣憤不已道:“事先嚴公子不是說過,讓你不要打草驚蛇嗎?你怎麽就聽不進去?”

    鼠王道:“還好那個黑衣人沒有發現我,花姑娘也沒有察覺我跟蹤她們。”

    聽了他的話,嚴灼心與居士易一聲歎息,虎王道:“花姑娘武功那麽高,她哪裏是沒有發現你呀,分明是看在嚴公子的麵子上饒你一條小命,耗子,你做事太不小心了。”

    鼠王解釋道:“我藏的很好,花姑娘應該沒有發現才對。”

    嚴少度將手搭在他肩上摟著他笑道:“耗子,你真以為在花依怒麵前你的耗子尾巴藏得住呀?花依怒殺人如麻,她不殺你是想讓你回來給我們報信,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呀。”鼠王一聽,心中一驚,想起花依怒那個眼神,此時不覺一身冷汗。

    嚴灼心思慮著在客廳中徘徊,餘人都安靜的看著他,怕打攪到他思考。安靜一會,嚴灼心道:“可以肯定,龍王就在風靈鎮,而且時時刻刻都在盯著我們。”

    風靈鎮最近出了這麽多事,大夥被人盯上那是一定的,但他怎麽能肯定龍王藏身在風靈鎮呢?牛王問道:“嚴公子,你怎麽肯定龍王就躲在風靈鎮?”

    嚴灼心轉頭對眾人道:“石佛寺的一場大火,三十萬兩銀子不翼而飛,各位久在江湖上行走,都應該知道要將三十萬兩銀子運走不可能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除非那筆銀子根本沒有運走,我仔細檢查過醜寅的屍體,他身上隻有胸口一處劍傷,而且是被人從正麵一劍刺死,醜寅也算久曆江湖的人,能一劍要了他的命,這說明什麽?隻有兩種可能,其一,殺他的人是個絕世高手,其二......”

    嚴少度接上話道:“第二種可能就是,殺他的那個人和他很熟,所以他毫無防備。”

    嚴灼心對嚴少度笑道:“嚴兄果然聰明。”他一擺手道:“江湖上的人找醜寅無非是想逼他說出龍王的下落,怎麽會輕易殺了他?隻有一種解釋,有人想殺人滅口,我一直很奇怪江湖上那麽多人在找龍王,他能藏到哪去呢?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下麵的就不用我說了吧!”

    眾人紛紛點頭,虎王道:“燈下黑,這是龍王一貫的做事風格。”

    嚴灼心搖搖頭道:“可有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他怎麽會惹上花依怒?”

    居士易歎道:“是啊,惹上花依怒不是自找麻煩?”

    這樣的疑問眾人一樣不解,馬王道:“嚴公子、易大俠,我看不見的是龍王惹上花姑娘,說不定是花姑娘找上他的麻煩。”

    嚴灼心擺擺手道:“花依怒找他麻煩是一定的,所以我才讓你們去四方賭坊和忘歸樓,既然四方賭坊、忘歸樓都沒有打鬥的痕跡,街上那些人是在哪裏被殺的?”馬王回答不上來,嚴灼心來回走了兩步道:“顯然那些人死於前夜,而醜寅至少死了三天,不凡做個假設,龍王殺了醜寅,屍體卻被花依怒的手下發現,龍王擔心事情敗露,不得不找花依怒的麻煩......”他心中困惑,憋得實在難受道:“這也說不通呀,既然人都死了,何必多此一舉?”

    嚴少度一笑道:“如果偶然龍王想起醜寅身上藏有他行蹤的秘密,主動找花依怒的麻煩,那就不足為奇咯。”

    或許真如她所言,醜寅身上藏著令龍王如鯁在喉秘密,龍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嚴灼心道:“一個說謊的人,說了第一個謊,他就要用無數謊言去掩蓋事實,你們說一個做錯事的人他會怎樣?”

    嚴灼心把所有人搞糊塗了,雅娜道:“嚴公子,你說的話我們怎麽都聽不明白。”

    嚴灼心對她一笑道:“龍王此人行事謹慎,可以說滴水不漏,不留任何把柄,不過,他越謹慎反而越容易露出馬腳,他殺了醜寅,隻要處理幹淨,世上就再也沒有人能抓住他的尾巴,偏偏屍體落到花依怒手裏,這好比他做錯的第一件事,派人去殺花依怒,反而被花依怒抓住把柄好比他做錯的第二件事,出於謹慎,派人打聽情況,那個夥計卻被花葵跟蹤,他無奈之下再次殺人滅口,好比他做錯的第三件事,我想,等明天那個夥計的屍體出現在大街上,龍王恐怕就藏不住了,你們說他會怎樣做?”

    牛王大喝道:“那還用說,成王敗寇先下手為強。”

    連牛王都知道先下手為強的道理,別人豈能不知道?嚴灼心回身對鼠王道:“鼠王,你知不知道花依怒的落腳之地?”

    鼠王答道:“花姑娘的落腳之地我確實不知道,不過我能找到。”大家都明白嚴灼心的意思,隻要找到花依怒的落腳之地,一切就好辦了。

    夜幕降臨,寒風如約而至,三更過後,風靈鎮的人們早已入睡,鎮子上沒有一絲燈火,天地之間渾然一色。然而,河西這個地方項來不會因深夜的到來而沉睡,夜裏的殺機四伏讓這裏變得更活躍,真正的熱鬧往往夜裏才開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殺人放火這等上不來台麵的事往往不會讓人看到。身為暗使的花依怒對夜裏的遊戲天生敏感就有敏感的嗅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深夜無論對於正人君子還是卑鄙小人都有不為人知的意義。她是夜裏的鬼魅,黑夜讓她更有活力,讓一切黑白肆意生長,讓陰謀有可乘之機。黑夜成就世上的君子光鮮的外衣,也使小人有充分施展的空間,今夜伸手不見五指,注定不會平靜。

    花依怒和龍王都是夜間博弈的高手,高手過招步步驚心,往往走錯一步就萬劫不複。龍王狠辣、謹慎、不擇手段、絕不給人任何一點機會,與花依怒可以說平分秋色。江湖早已變色,從前江湖中人講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人們眼中那是愚不可及的腐朽,與個人的好惡利益相比不值一提。現如今的江湖,誰不是你打你的,我撈我的,說什麽仁義忠孝,說什麽行俠仗義,世道在變,誰又甘於一身清貧?居士易人人敬佩,卻不是人人苟同,若像他一般兩袖清風,活一世有何意義?以往天下為公,今時今日個人自掃門前雪,別人的死活與己何幹?這就是江湖,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更多的手段在暗處,劍客的對決早已不在你我之間,比的是誰更會耍手段,誰更會拉幫結派,誰更會表裏不一。

    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人中龍鳳,花依怒和龍王都是江湖上有名號的人物,但比起花依怒,顯然龍王不夠耐心,他讓花依怒抓住尾巴,花依怒就會一點點將他挖出來。勝負就在轉瞬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龍王已經輸了一陣,如果他還想贏,就必須連本帶利贏回來,性命攸關,盡管對手是花依怒,他也不得不挺而走險。

    花依怒落腳的院子漆黑一片,三四十名帶劍白衣女子列隊嚴陣以待,花依怒站在最前麵背對著眾人,緊緊抓住手裏的劍,她知道今夜必有一場惡戰。花葵帶著十餘名白衣女子闖進院子中,來到花依怒身後,花葵拱手道:“花姐姐,我們的人手都到齊了。”

    話剛說完,花蕊帶人闖入拱手道:“花姐姐,有人正向我們靠近。”

    花依怒瞟了她一眼喝道:‘來了多少人?’

    花蕊道:“大概上百人。”

    花依怒擺手哈哈大笑一聲轉身道:“來得正好。”

    就在這時,門外一陣腳步聲,火光將夜空照亮,一個漢子大喊道:“院子裏的人給我滾出來。”

    花依怒帶頭大步走出去,手下人緊隨其後。來到門前,見黑壓壓一群漢子將門口堵得水泄不通,花依怒掃視來人一眼大喝道:“殺無赦。”花葵、花蕊一聲令下,幾十個女子拔劍衝上去。

    對麵的漢子見全是漂亮的女子,若是將她們全部捉住豈不是豔福不淺,加之他們人多勢眾,一時放鬆警惕,誰知雙方一交上手,還不等反應過來,頃刻間七八個漢子並倒在血泊當中。花葵、花蕊二人一馬當先,眾女子如水銀瀉地,頓時將來人衝得潰不成軍,一時陷入混戰。說什麽走桃花運,分明是遇上母夜叉,來人雖然人多,武功卻不如眼前這些女子,他們占著人多穩住陣腳,卻是刀光劍影殺聲一片。四個名黑夜漢子見花依怒站在門口,擒賊擒王,提刀撲上去,花依怒心狠手辣,從不給人活口,拔劍迎上去,不出一招,四人紛紛倒地。另外七八個死士見花依怒勢不可當,轉頭向花依怒撲去,卻不過是枉送性命罷了,一番惡鬥早就後悔遇上花依怒這個活閻王,可惜後悔已經來不及。

    惡戰一盞茶的功夫,幾十個漢子送了性命,花依怒手下也有不少人死傷。嚴灼心等人趕來時,眼前一片混亂打得難解難分。虎王等人一看,眼前這些人都是十二生肖幫的人,一時大急,顧不上刀劍無眼衝進人群中大喝道:“住手,都別打了,住手......”

    這麽一攪和,黑衣漢子紛紛持刀退開,花葵、花蕊二人見到嚴灼心,持劍退到另一邊,雙方怒目相對,一點火星並又會重燃戰火。一個三十來歲的大漢提刀來到來到虎王等人麵前拱手道:“虎爺、牛爺、馬爺、鼠爺、兔爺,你們怎麽在這?”

    虎王怒不可言,一巴掌打在那漢子臉上罵道:“我看你們是找死。”於是轉頭忙對嚴灼心等人拱手道:“嚴公子,易大俠,這些都是我等的下屬,得罪了花姑娘,還請兩位贖罪。”他這一說,牛王、馬王、鼠王、兔王一臉慚愧連連拱手賠罪。

    原來是十二生肖幫的下屬,花葵、花蕊二人走上來對嚴灼心一抱手,花葵委屈的道:“公子,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殺了我們不少姐妹,請公子為我們做主。”

    嚴灼心見她們一身是血,不禁心疼,再看看地上的屍體,十二生肖幫真是死性不改,並轉頭看了虎王等人一眼。他的眼神無疑是在質問十二生肖幫為何還敢放肆,虎王等人心急如焚。馬王轉頭揪住剛才說話那領頭的漢子喝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跑這來了?”

    那人也是一臉懵,看著虎王等人支支吾吾。這件事弄不好,就算嚴灼心與居士易不找她們麻煩,花依怒也不會放過她們,牛王撲上去怒罵道:“你倒是說話呀?啞巴了?”

    那人拱手答道:“不是虎爺你們幾位讓我們來的嗎?”

    牛王將他一推喝道:“老子什麽時候讓你們到這來殺人?”

    那人不解,從袖子中摸出一張字條遞上去道:“幾位爺,這是屬下收到的飛鴿傳書,不是幾位爺讓我們今夜趕到風靈鎮來殺人的嗎?”

    牛王接過字條看了眼,轉頭交給虎王,幾個人輪流傳看之後,兔王將字條轉給嚴灼心道:“公子請看。”嚴灼心接過字條,兔王恨恨道:“風靈鎮是龍王的地盤,沒有他的允許,我們的人是不能到這來的,一定是龍王搞的鬼,他想借刀殺人,讓花姑娘把賬算到我們頭上。”

    嚴灼心與居士易輪流看完那張字條,虎王一頭大汗拱手解釋道:“嚴公子、易大俠,我可以對天發誓,這字條絕對不是我們寫的。”他轉頭對花葵、花蕊二人拱手道:“兩位姑娘,這是一場誤會,還請兩位姑娘贖罪。”

    花蕊劍一指虎王罵道:“你們十二生肖幫好大膽子,殺了我們那麽多姐妹,一句誤會就算了嗎?”

    虎王五人看了嚴灼心和居士易一眼,她們知道這件事一句話怕是過不去,要想活命必須做出個樣子,虎王咬牙突然從發那領頭漢子手裏奪過刀道:“嚴公子、易大俠,我等管教屬下不嚴得罪了花姑娘。”他右手拿刀,伸出左手道:“我自斷一臂,給花姑娘賠罪,還請嚴公子和易大俠替我等向花姑娘求個情。”說罷舉刀往自己左手砍去。危急時刻,嚴灼心折扇一揮,“當”一聲響,虎王右臂震得發麻,手裏鋼刀抓不住落到地上。可嚴灼心身上有傷,貿然運功,胸口一痛咳了兩聲。虎王感激不矣拱手道:“公子你......”

    嚴灼心長喘一口氣道:“這件事不怪你們。”

    居士易將字條揉成一團道:“這個龍王真是夠歹毒的,沒想到他會使出這招。”

    嚴灼心輕輕笑道:“狗急跳牆,看來他快藏不住了。”說著轉頭對花葵、花蕊道:“這件事到此為止,趕快送受傷的姐妹去療傷。”既然是龍王的陰謀,嚴灼心又為他們求情,花葵、花蕊隻好就此作罷。

    虎王五人見狀鬆了口氣,有他這句話,花依怒多半不會再追究,拱手齊聲道:“多謝公子。”

    說完,鼠王揪住那領頭的人道:“還不快謝過嚴公子和易大俠。”

    那人這回明白他是被人利用,忙拱手道:“嚴公子、易大俠,小人得罪,請兩位贖罪。”

    嚴灼心打量那人一眼問道:“誰帶你們到這來的?”

    那人拱手道:“是龍爺派人帶我們來的。”

    嚴灼心又問道:“龍王派來的人呢?”那人轉頭往身後一群嘍囉當中搜索一番,低頭不答。嚴灼心一笑,這件事既然是龍王精心策劃的,他怎麽會給人留下把柄呢?他派來那個人恐怕早就逃之夭夭。

    就在這時,雅娜接上話道:“對了,嚴少度公子呢?”

    大夥在人群中搜尋一番,鼠王道:“剛才還在這呢,怎麽一轉眼人就沒了?”

    花葵、花蕊相互看了一眼,花蕊道:“花姐姐也不見了。”大夥這才反應過來,是呀,花依怒去哪了?她要是在這,十二生肖幫怕是沒那麽容易蒙混過關。

    嚴灼心深思片刻後道:“醜寅......”說完轉身往回走。雖然眾人不明白他在想什麽,但都知道,他提到醜寅也許他想起什麽,大夥沒有多問跟在他身後徑直往回走,在場眾人就此一哄而散。

    如果猜的沒錯,答案就在醜寅的屍體上,要不然龍王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找花依怒的麻煩?可一個死人身上能有什麽秘密讓一項謹慎的龍王惴惴不安?那具屍體嚴灼心反反複複查看過不下十次,就連身上穿的衣服他都沒有放過,到底還有什麽是他沒有注意到的呢?再次檢查那具屍體,結果和之前一樣,難道是他猜錯了不成?嚴灼心在屍體周圍徘徊,心想,一定有什麽是他沒有注意到的。

    眾人圍在旁邊,就連嚴灼心都毫無頭緒,她們能有什麽發現。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鼠王早就失去耐心,他在具屍體旁來回轉悠,眼睛一直盯著那具屍體,那個死人都被扒光,屍體上要是有什麽線索這麽多眼睛難道還發現不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死人,回去睡覺非做噩夢不可,幹嘛非要耗在這。

    來回走了幾圈,他將目光放在屍體左手內側的一道傷疤上,他覺得奇怪並指著問道:“老牛,你說這是什麽傷?”

    牛王不耐煩的回答道:“江湖中人過得的刀口舔血的日子,誰身上沒有幾道傷疤?你管他是什麽傷。”

    鼠王來了興趣,抓起那死人的手臂細細看看,那是一道抓痕,他自言自語道:“真奇怪,這也不像是貓抓的呀!”

    他的話引起嚴灼心的注意,嚴灼心撲過來一看,醜寅左手手臂上明顯有道四個爪子的抓痕,什麽貓能留下這麽大的抓痕?一定是被什麽猛獸所傷。嚴灼心突然想起那夜他被獅子襲擊的情景,那次遇襲至今讓他耿耿於懷。一旁圍觀的眾人見嚴灼心的舉動,以為有什麽發現,紛紛圍上來看。這時候雅娜道:“你們還記得幾天前嚴公子受傷的事嗎?”嚴灼心內傷還未痊愈至今不能使用武功,大家怎麽會忘記。

    經這麽一提醒,鼠王搶著道:“這是獅子的爪印,對沒錯,一定是獅子的爪印。”

    嚴灼心恍然大悟,也許這就是龍王不放心的原因。許多線索往往在不起眼的地方,牛王說的沒錯,江湖中人誰的身上沒有幾道傷疤,所以對醜寅手臂上這道傷疤大家都沒有留意,要不是鼠王好奇,誰又會發現。野生的獅子隻有在西域能見到,中原的獅子不是西域藩國進貢就要從商人手中購買,可以說少之又少,醜寅怎麽會能獅子抓傷呢?當然不見得那道傷疤一定是被獅子襲擊留下的,也許是被虎豹所傷,但聯係到最近發生的事情,未免太巧合了點,當所有巧合碰倒一起,就不能不讓人懷疑。

    也許就是因為醜寅曾被獅子所傷,他的屍體落到花依怒手中,龍王才會不惜代價也要把屍體從花依怒手中奪回去。因為他知道,屍體一旦落入花依怒手中,就等於落到嚴灼心手中,嚴灼心遲早會發現屍體上的秘密,正好嚴灼心剛被獅子襲擊僥幸逃脫,如果讓嚴灼心看到醜寅手臂上的傷疤,他自然而然就會想到龍隱居。當夜嚴灼心曾在龍隱居的燈籠上看到“龍”字的標誌,無意間又撞上獅子,這樣說來,一切都迎刃而解。

    想到這,嚴灼心脫口而出道:“龍隱居。”他現在知道花依怒和嚴少度去了哪裏,一定是剛才打鬥時二人發現龍王派來的那個人的行蹤,所以兩人暗中跟過去。可龍隱居藏龍臥虎,哪是她們想進就進的,二人要是貿然闖入,可別吃虧。不管怎麽說,龍王終於露出尾巴,他心中歡喜,眾人一起出門往龍隱居方向撲去。

    嚴灼心猜的一點沒錯,龍王假傳消息讓虎王等人的手下去殺花依怒,能殺了花依怒最好,如果殺不了花依怒,雙方免不了要結下梁子,花依怒有仇必報,一定會先放下追查他的下落轉而對虎王等人趕盡殺絕,這樣一來嚴灼心、居士易二人左右為難,必然也顧不上他,他就能爭取時間,等一切結束後,他早就逃到天涯海角,如此一石三鳥的計策不可謂不高明。但嚴灼心等人及時出現打亂他的計劃,一場惡鬥戛然而止,他派去的心腹隻好悄悄離開回來報信,可惜暗中卻被花依怒與嚴少度跟蹤,他一番謀劃,反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那嘍囉魂飛魄散,隻顧逃命,根本沒有發現被人跟蹤,進了龍隱居並一頭鑽進龍王的房間拱手對龍王道:“不好了龍爺,咋們的事都被嚴灼心攪黃了。”

    龍王不愧在河西道上混了十幾年,盡管人人都在找他,他卻敢留在風靈鎮,這招燈下黑真可謂有勇有謀,若不是醜寅的屍首落到花葵、花蕊手中,誰能想到他住在龍隱居中。龍王一聽那嘍囉的話,嚇得手忙腳亂惋惜道:“小公子嚴灼心,當初我就該一劍殺了他永除後患。”

    那嘍囉跟在他身後道:“誰能想到他命那麽大,中了毒還能從狻猊口中逃脫。”

    說的沒錯,當夜的情形,換了誰都以為嚴灼心死定了,何必多此一舉給他一刀。現在說什麽都來不及,龍王問道:“你有沒有被人跟蹤?”

    那人道:“天那麽黑,屬下行事一項小心,應該沒有被人跟蹤,不過,龍爺此計不成,虎爺、牛爺、馬爺、鼠爺、兔爺一定會想到是你一手策劃的,醜寅的屍體又已經落到嚴灼心手中,天玄閣絕非浪得虛名,嚴灼心遲早會找到這來,龍爺,咋們還是要早做打算。”

    房門“噗”一聲倒下來,一道寒光閃過,那嘍囉喉嚨上一道劍痕倒在地上氣絕身亡,花依怒持劍站在龍王麵前狠狠道:“龍王,你真能躲,總算找到你。”

    龍王驚慌不矣,腳下一軟跪到地上哭喪著臉哭道:“花姑娘饒命......”他裝出垂頭喪氣的模樣低下頭,眼神忽然變得堅毅起來,“呀”大喝一聲,手中的陰陽扇朝花依怒胸口襲去,同時從陰陽扇中飛射出五枚鋼針,每一枚鋼針都直取花依怒要害。

    如此陰險小人,若是一般人當真要吃他的虧。花依怒眼疾手快舉劍一攔,“當當”幾聲響,五枚鋼針打在鐵劍上濺出點點火花。龍王見偷襲不成,接下來他隻有束手就擒的份,好漢吃眼前虧,他乘機縱身撞出門去。吃一塹長一智,花依怒豈容他在手上逃脫,大喝道:“想走,沒那麽容易。”縱身一腳踢在龍王後背上,龍王往前一撲,摔個四腳朝天。花依怒落到他身邊,鐵劍指在他喉嚨上冷冷道:“說,洛河圖是誰搶走的。”

    龍王花言巧語乞求道:“花姑娘,刀劍無眼,你可要小心點,小人還不想死。”

    花依怒道:“不想死最好乖乖聽話。”

    一條白影淩空落下,一腳向花依怒的劍柄踢去,花依怒不備,手中的劍徑直刺向龍王。龍王嚇得大叫一聲,花依怒還想從他口中問出洛河圖的下落,不會讓他死,用盡全力將手中的劍往回一撤。她不傷龍王的性命,就顧不上自己受傷,來人一掌向她劈來,花依怒肩上挨了一掌連連後退。

    龍王一看正是逃跑的好機會,翻身站起來就想跑,豈料一把折扇搭在肩上,來人問道:“龍王,到哪去?”

    龍王抬頭一看,嚴少度正看著他對他一笑。龍王頓時心慌意亂,眼前這兩個人落到誰手中都不會好過,於是,強笑一聲道:“嚴公子,怎麽是你?”

    嚴少度對他笑道:“我想你咯,所以來看看你。”

    龍王真是有苦難言道:“嚴公子,你就別和我開玩笑了。”

    嚴少度調皮的道:“誰說我開玩笑?想你的人還不止我一個。”

    吃了嚴少度的暗虧,花依怒站穩腳步,劍一指嚴少度狠狠罵道:“姓嚴的,你找死。”

    嚴少度折扇頂著龍王嬉皮笑臉道:“你別胡來,要不然我殺了他。”

    她們二人之間的恩怨,幹嘛要扯到自己身上?龍王道:“嚴公子、花姑娘,你們之間的事可別拉上我,我還不想死。”

    嚴少度認真起來喝道:“住嘴,要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花依怒為人倔強,豈是別人隨隨便便能威脅的,她有仇必報,吃了嚴少度的虧豈能罷休,大不了誰也別想從龍王口中知道洛河圖的下落。她一劍刺向嚴少度,同時道:“那你就殺了他好了。”

    嚴少度沒有想到花依怒如此決絕,一時間竟然愣住,花依怒乘機一劍將她手中的折扇挑開,兩人頓時打作一團。龍王大喜過望,她們兩人打起來,還有誰管得了他,拔腿並往外麵跑。手下人聽到動靜手持刀劍紛紛趕來,這下好了,有這麽多替死鬼為他拖延時間,等花依怒個嚴少度打發了這些嘍囉,加上這所大院所含的五行八卦陣,足夠他從二人手裏逃脫。龍王一邊命人圍攻花依怒與嚴少度二人,一邊往外跑,轉眼並消失不見。

    這下可好,二人都被龍王的手下纏住一時不得脫身,龍王又不知去向,嚴少度邊打邊罵道:“煮熟的鴨子都飛了,你這人真不懂開玩笑。”

    花依怒氣道:“誰和你開玩笑?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嚴少度挑釁道:“你得不到的男人,說不定我就能得到。”花依怒大氣,一腳踢開糾纏在身邊的嘍囉,一劍向嚴少度刺去。嚴少度身子一斜,用折扇一撥擋開花依怒的劍,對花依怒一笑道:“怎麽?你以為天下的男人都要圍著你轉嗎?”她這一笑讓花依怒更惱怒,花依怒一劍朝她下盤掃來,嚴少度腳尖在花依怒劍上一頂高高躍起道:“花姐姐,多謝你送我一程。”於是,落到房頂上去追龍王,留下花依怒一人與那夥嘍囉糾纏。

    五行八卦陣怎能攔住嚴少度的去路,她進龍隱居的同時就將裏麵的門道摸得清清楚楚,她朝龍王逃去的方向追去,追到正廳,並將龍王追上。嚴少度一招鯉魚躍龍門從龍王頭頂飛過,一腳踢在龍王臉上,龍王“哎呀”一聲滿地打滾。等嚴少度走到他跟前,龍王邊退邊道:“嚴公子,你到底想怎麽樣?你饒了我吧。”

    嚴少度微微一笑道:“隻要你死,我就放過你一家人怎麽樣?”

    老婆死了可以再娶,兒女死了可以再生,要是命沒了就說呢麽都沒了,龍王心一狠轉身想客廳中逃去。楊關山與梁陳二人聽到門外有打鬥聲衝出來,龍王正好與他們撞個滿懷。楊關山問道:“龍莊主,你這是怎麽了?”

    一看救星來了,龍王指著嚴少度道:“楊兄,二位少俠救我。”

    三人朝他指的方向望去,嚴少度步步逼近,梁肖月見她小小瘦瘦,一副弱不經風的模樣,想來沒什麽本事,龍王可是有錢人,要是幫他打發了這個冤家,肯定會獲得一大筆賞錢,這種事何樂而不為?梁肖月當仁不讓走出來用劍一指嚴少度道:“什麽人?報上名來。”

    嚴少度道:“我是什麽人光你什麽事?”

    如此不給麵子,梁肖月拔劍一掃,一連使出陽春白雪、落葉西風、撥雲見日三招,嚴少度也不還手,縱身退後三步道:“洛英神劍,你是洛英山莊的人。”

    梁肖月持劍與她對峙喝道:“知道是洛英山莊的人,還不快滾。”

    嚴少度冷笑一聲道:“洛英山莊的人又怎樣?我正想領教領教。”

    梁肖月大喝道:“好大的口氣,我倒想看看你又什麽本事。”說完持劍往上撲。

    嚴少度折扇一揮,上下齊擋,不出十招,折扇從梁肖月臉上掃過,梁肖月“啊”一聲踉踉蹌蹌往後退,臉上留下一道傷疤。嚴少度譏諷道:“三腳貓的功夫的確不怎麽樣。”

    此言豈不是說洛英山莊有名無實,陳道安擺劍走到梁肖月身邊道:“師兄,我來幫你。”說著,二人雙劍合璧聯手與嚴少度過招。

    二人聯手非同小可,那日在石佛寺外嚴少度曾見他們與神秘黑衣人交手,她自然不敢掉以輕心。當然,如果沒有把握,她怎麽敢與二人過招?這兩天遇到的竟是高手,梁陳二人雖深得洛樹雲真傳,但武功還不及洛樹雲的十之一二,這趟河西之行管教他們領教什麽是天外有天。梁肖月這時候算學乖了,以後怕是不管再強出頭,隻不過臉上那道傷疤叫他耿耿於懷,嚴少度劃花他的臉,他也要劃花嚴少度的臉,這才解他心中惡氣。

    二十招過去,雙方難解難分,再打下去恐怕也是半斤對八兩,很難分出勝負。龍王原以為梁陳二人是洛樹雲的徒弟,打發嚴少度不在話下,誰知是這樣的結果,何況手下人根本攔不住花依怒,等花依怒追來,他再想跑都來不及,於是乘三人交手,楊關山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之時偷偷溜走。

    又過了幾招,花依怒打發了那群小嘍囉追過來,見嚴少度被梁陳二人纏住,她心中即使對嚴少度有再大的氣始終比不過洛河圖的下落要緊,再也沒有人阻礙她去追龍王,她大可放心追去。花依怒的出現讓嚴少度回過神來,她關顧著與梁陳二人交手,龍王卻不見了蹤影,那這場架打下去就再也沒有意義,她與梁陳二人分別接了一掌,借著二人的掌力,一招白鶴亮翅躍上房頂,回頭看梁陳一眼從房頂跳下去。

    龍王和花依怒都不知道去向,嚴少度暗罵梁肖月與陳道安壞事,誰知梁陳二人緊追不舍,龍王的手下又紛紛趕來助陣,要是被他們纏住,想要脫身就更難。好在她輕功了得,別人一時半會追不上,她一頭躲進一個黑暗的院子中,外麵的人來來回回找不到她,以為她去了別的方向,聲音也漸漸走遠。等人走遠後,嚴少度從暗處走出來,發現身邊全是馬車,原來她無意間鑽進楊家馬場商隊的馬車群裏。隻見馬車上裝滿箱子,她一時好奇,打開其中一口箱子一看,裏麵滿當當一箱銀子,出門做生意帶那麽多銀子幹嘛?她又打開另一口箱子,還是一箱銀子,此時熱鬧聲又回來,想必那些人找不到她又折回來,她沒有多想,施展輕功消失在夜色當中。

    那麽多人都沒有將她捉住,翻牆落到龍隱居正門口,嚴少度臉上的笑容難掩心裏的得意。忽然亮起火把,她以為是龍王的手下追出來,抬頭一看卻是嚴灼心等人,忙跑過去對嚴灼心笑道:“嚴兄,你怎麽來了?”

    嚴灼心反問道:“龍王人呢?”

    原來他們已經知道龍王就藏在龍隱居,就算她想隱瞞也隱瞞不了,嚴少度裝作一副莫不關心的模樣喃喃道:“他跑了。”

    好不容易找到龍王的下落,怎麽能讓他跑了?嚴灼心質問道:“不是說過不要打草驚蛇嗎?你怎麽讓他跑了?”

    嚴少度一聽,淚眼汪汪委屈的看著他道:“幹嘛對人家那麽凶嘛?我也想得到洛河圖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這股撒嬌的勁上來,嚴灼心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一旁眾人更是一臉無奈。龍隱居大門打開,楊關山與梁陳二人帶領一群人衝出來,雙方迎麵相遇,嚴少度跑到楊關山三人麵前指著三人笑道:“龍王的下落你們該問他們。”

    楊關山三人誰不想找龍王,卻不知龍王一直在他們身邊。此時聽嚴灼心講起,他們沒有認出龍王也罷,還親手把他放走,差一步就逮住龍王,嚴少度當時要是告訴他們誰是龍王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三人腸子都快悔青。龍王的下落已經浮出水麵,要找他的人比比皆是,花依怒一個人去追龍王,嚴灼心擔心她的安危,急忙名花葵、花蕊與虎王等人安排人手去找。此時天邊一片泛白,天就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