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黑棺材突現千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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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威王二十三年,與趙王會平邑。兩王相會,風起雲湧。
此時恰逢燕後文公大喪,齊境北都“高唐”因與燕境毗鄰,異常活躍,時局動蕩。
威王得奇人雲夢君獻策,置一新力量擺計高唐。
魚火客得此機會以“虎賁特使”之高職遠赴北都助高唐大夫把控局麵,特設“刺客營”清掃不安勢力,為君上分憂解難。
第一站,魚火客至高唐東北角近海城市千乘登陸。
千乘郡乃彈丸之地,魚火客隨行有君上親賜之十二名射聲校尉和她自帶“管家”一位,即縣子碩。同時,她和她之同伴還攜帶了一口大黑棺材。
上了岸,她一行人押著黑漆漆的棺木穿鬧市行過,惹圍觀者紛紛側目。
千乘郡至北都高唐尚有一些腳程,魚火客一行並沒在此地有接待人員,亦不曾通知當地太守,遂他們很快選了家客棧打尖暫作歇息。
他們入住的店名曰“喜來客棧”,大把銀錢丟出去包了這家店後,魚火客任由十二名射聲校尉在大堂吃東西補充體力,一人宅在了房中。
夏日炎炎,她衝完澡,喚小二清掃了房間後渡步至窗前推開窗棱,涼風徐徐吹來,她迎麵抬起頭,目光淡淡射向了街邊的官道。
正是酉時末刻黃昏天,夕陽西下,染得泥地金光燦燦,路上行人漸漸稀少起來。
“怎麽還不來喲?”她望了一會兒,心中頗不解地抱怨起來。
可見,她在等一個重要人物出現無疑。
而她要等的並非他人,乃是這次要以曖昧身份混入她隊伍中的田辟疆。
出發來高唐前,她和師父雲夢君還有田辟疆,在象笏山莊額外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她領取了師父為她謀得的由田辟疆自臨淄帶來的赴任印信。答應了這次之行。
第二件事,她依師父暗中命令,“被迫”加快了與田辟疆之感情進展,尋了機會公開身份,和田辟疆師姐弟相認了。
第三件事,他們師徒三人密謀了一個讓田辟疆擺計潛入她身邊監督與助力她的計策。
因為要使計,她於是和田辟疆分頭行動,按照約定,千乘郡就是他們“見麵”第一站,在此,田辟疆要順利潛入進來。
算時辰,田辟疆大約也該到了,她於是焦急等待著田辟疆的“突臨”,好見招拆招,完成這場讓齊國太子田辟疆順利潛伏的戲碼。
可,似乎計劃有變,天都要黑了,田辟疆遲遲不見現身
“篤篤篤!”一陣敲門聲傳來。
“誰?”魚火客嚴肅地口氣問。
“稟告特使,王全、馬紅求見。晚膳已準備妥當,求特使移步一聚,另,我二人有要事相商。”
原來是他們,魚火客無奈搖搖頭。
她想:此時正值晚膳飯點,借恭請她這短暫間隙,二僚以有要事相商為由請求與她獨處,顯是為她保存臉麵,要拿捏她不檢點之處作一番彈劾了,至於他們強調要相商之事亦不難猜測,定是跟他們隨行那口大黑棺材有關。
此二人乃十二名射聲校尉兩小隊的隊長,亦是她赴任高唐重要的副手。在來之路上,就含沙射影表達了對她帶管家還攜一口黑棺材諸多的不解。這番定是要“開誠布公”逼宮她做一個什麽決定了,譬如遣那管家帶棺材離開或就地掩埋之類。而這,是她要深思熟慮才能決定的,甚至不能答應!
因那口黑棺材裏裝了一個活死人此前在果子島虜獲來的紅衣巨人。此僚雖是一個活死人,卻是縣子碩尋“收衣叟”重要的依據。而縣子碩,此番帶來,不但要拆穿他墨門核心身份,渡化他,且要借他接近收衣叟,勘破高唐收衣叟之謎而捉星宿,乃此番她赴任高唐暗中之主要目的。
可這些她都不能為外人道。甚至包括田辟疆。
但眼前還是要應付,她定定神坐回客房正中一把交椅裏,淡淡道:“進來吧。”
“嘎吱”一聲房門推開,王全、馬紅兩名昂藏大漢走了進來,順手他們把門關了。
一拱手,二人齊聲道:“拜見特使!”
此番統領十二射聲校尉,魚火客雖是女身,但到底是君上欽點,故十二射聲校尉不敢怠慢,開言都是敬稱。
“免禮!”魚火客道。
“特使”說話的是馬紅,此君麵色頗有些嚴肅,魚火客看一眼,直接一擺手,壓製他要說出口的話,搶先道,“二位還是坐著講話吧。”
馬紅看身邊同伴一眼,二人微點點頭,在一旁落座。
又是馬紅,他先道:“特使,今日我們自海岸邊登千乘後,一路行至這客棧的途中,情形你也瞧見了,實在過於紮眼了些,如此高調,我二人覺著怕有些不妥。”
話他隻說了一半,尚且沒有將那黑棺材刺耳地提出。
旁邊,王全應聲道:“是啊特使!”
魚火客見他二人同氣連枝的模樣,又回想一路來他們默契的一言一行,心知這是一對患難同袍,情誼不淺,而這二人又直轄另十名射聲校尉,若是對他們安撫不當,後期建設刺客營,其他勢力加入進來時,情形將愈加複雜,恐有變數。
思考後,她無奈歎息一聲:“你們講的情況,我都了解。”
馬紅道:“既如此,特使何不想個辦法解決這種情況?”
王全道:“不錯,此番我們還不曾入高唐,此難現下解開為時不晚,望特使三思。”
魚火客聽著二人焦急的口氣,心道,看來這兩人一路上心裏真是憋壞了,一有這“獨處”的良機,就迫不及待逼宮來了。
當下她深重認識到,是得想個兩全之策,排除這些人的顧慮了。
不過在此之前,她有必要摸下兩人的底線。
她試探道:“其實,路上之人,未嚐不會認為那黑棺材中裝了我們故去的同僚,我不解的是,你們對黑棺材的關注是否太高了些呢。”既然他們不敢直言黑棺材這敏感點,她幹脆自己點出,遮遮掩掩反而顯得懦弱。
馬紅道:“特使,我們十二射聲校尉唯特使命是從,隻是特使當知,此番去高唐設置刺客營,並不止我們這一隊人加入,還有君上自各地搜羅來的奇人屆時亦陸續抵達,會師後情形何其複雜!屆時,黑棺木中內容必真相大白,我們惶恐,屆時特使將聲威受損,不得已才在這刻請特使三思。”
王全道:“特使以巾幗之軀統領未來刺客營,我等敬佩之至,做這些,隻是希望特使更謹言慎行些,這樣我們在刺客營才好使其他人心服口服。”
這話,他說的就重了,不但點出魚火客是女身不利,又間接抱怨了魚火客一路來護佑縣子碩和黑棺木,公私不分,不夠謹慎。因為之前,魚火客在路上“無意”提過,黑棺木乃縣子碩親屬之棺,須抵達高唐旁的繞安才能下葬。當然,她當時將話說得那樣“白”亦有一層考慮在內,黑棺木是個棘手又不能脫手的疑點,要盡量避嫌,免十二射聲校尉的人深究,推到縣子碩那邊是權宜之計。
魚火客陷入思考之中,她想,現下看來,黑棺木雖不能舍,卻絕對是一個大問題,縣子碩亦是一個問題。此番帶縣子碩來已不是要他幫忙,而是利用他暴露引出收衣叟,所以,縣子碩的秘密要絕對保守。宜暗不宜明,看來,讓縣子碩找個借口暫“避開”是唯一辦法了。這樣,也順帶解決了黑棺木的問題了。隻是,現下還不能輕易讓他離開視線,怕被收衣叟主動出擊,屆時她丟了這條線索,對暗處的收衣叟無處下嘴,就會很被動了。
左右權衡一番,她決定將計就計。
稍沉吟後,聽她道:“二位言之有理,事實上我一路亦在思考怎麽解決這個疑問,其實這是件小事,你們如此緊張也是為我考慮,我能理解。隻是那縣子碩與家師淵源頗深,才賣了這個麵子,”她把師父雲夢君抬出來擋了一下,先堵住馬紅二人的嘴,又溫柔攻心道,“不過,我覺得,就算日後師父責罵我,我亦不能剛愎自用繼續糊塗下去了。要不這樣,過了千乘,我們將抵高唐之關隘繞安安營紮寨,在君上調遣的其他人陸續集結來的同時,我立即讓我這沾親帶故的管家離開我們一行人,待在繞安義莊裏,為黑棺木守完孝後讓他自行花錢葬下那黑棺木,也算完成對他之承諾了,此後我對他不聞不問,再不擾事騷身,如何?”
馬紅似乎仍有些顧慮:“特使何不讓管家現在先行去繞安義莊?”
王全道:“是啊,特使,何須讓他待在我們身邊,最不濟雇一批腳力護送他去繞安,亦仁至義盡了。”
魚火客搖頭:“你們說是仁至義盡,實則陷入於我不仁不義,護佑縣某攜黑棺木至繞安,一則是為縣某保鏢,二則我亦算踐諾對他當初之口實,後續照顧不周,亦是瑣事纏身情非得已。現下就遣走他,恐日後他傳將出去,毀我名節事擾了師父的盛譽,則我就大不孝了。我此番雖是特使,到底是師父的弟子,此等不仁不義不孝之舉,有違我當初跟師父學藝的初衷,不妥。”她強硬地道。
實際上,身為特使,印信在身,要馬紅等人即刻自刎也是一句話的事。但她深知,現下絕不能如此用強。這些人雖不是她真正的親信,但卻是她自君上手中拿到的除印信外,明麵上頗有分量的籌碼,後續雖然還有君上召集來的若幹人傑來輔助她,但那些人到底不是一路從象笏山莊跟來,沒有共同經曆,情感基礎薄弱,各方麵都不如這批人來的牢靠。後續她建設刺客營開展行動,可說,這些人是她手中舉足輕重的牌,還要為她擋不少事,實沒有現在就自損根基的道理。思來想去,現下之唇舌交戰,暫時還真就隻能暫時將師父拎出來打打感情牌了。
馬紅和王全兩人聽了連忙惶恐地道歉,但憂慮仍在。
王全弱弱地道:“那現下隻能祈禱君上遣來的其他人暫不會那樣快跟我們接上頭了。”
魚火客沉默,不置可否。
馬紅道:“不如這樣,特使,我們讓你那管家縣子碩在後頭跟著我們,這樣目標至少小些,一樣會同時抵達繞安,前後隔個一裏地也好呀。”
魚火客搖頭:“不妥,我曾答應縣某貼身送他抵繞安,讓其跟在後頭一裏遠,何來貼身一說,豈非要我食言而肥。”
兩人緘默了,氣氛霎時有些尷尬。
魚火客淡漠笑著,不多言一句。
馬紅老練些,立馬哈哈一笑:“行!特使睿智,這事總算也有個解決法子了,特使餓了吧,還請移步大堂用晚膳去罷。”
王全亦紅著臉點點頭看向魚火客:“請!”
魚火客輕點了點頭,起身,走至門檻邊,一側身亦說道:“請!”
當即,早已經從座椅裏起身的馬紅、王全兩人跟在魚火客後,一並下樓行往大堂用晚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