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隻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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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昂宿以及胃宿兩人,眼見如此良機不可錯失,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立刻心領神會。

    昂宿在卿月身前揮刀假裝誘攻,胃宿則自後方衝著卿月猛力擊出一掌,他們兩人前後夾擊下,卿月隻能咬牙提劍架住昂宿的那一刀,再狼狽的轉身以左手硬是擋下了胃宿那一掌。

    不料昂宿順勢劃開刃血劍,同時以左掌結印,帶著淩厲的掌風朝他襲來,這一次他再也無暇回身抵擋,隻得令那一掌結結實實的打在後心,於是他被生生打飛出去,整個人用力的砸在一株桃樹上,隨後再重重的摔在地上,腥紅的鮮血如泉水般湧出他的嘴角。

    樹杆受到撞擊,花如雨下,漫天飛揚的桃紅,混著彌漫開的花香與血氣,三者交融在一起,美得讓人心悸,也讓人窒息。

    卿月勉強自地上撐起了身子靠在身後的樹杆上,落在地上的刃血劍,少了她真氣的支撐,立刻化為一團紅煙消失不見,她動了動手指,竟已是無力抬手拭去嘴角的血漬,看著舉刀像他砍來的昂宿,他在漫天的花雨中勾起一抹蕩人心魂的笑容。

    至少……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諾。

    與他們糾纏了一炷香的時間,足以讓那隻小蠍子帶著飛煙逃到安全的地方,不必擔心她們會被追上,隻是……這一次……自己怕是無法全身而退了。

    卿月笑著閉上了她那雙妖魅的鳳眼,感受著迎麵而來的殺氣,而她的腦海中想的卻是……

    真是窩囊啊!

    誰又會料到,千年前隻身挑戰劍魔,浴血奮戰了七天七夜,最終從劍魔手中奪下刃血劍,之後僅憑那一身一劍,便獨霸一重天的卿月,竟會落得如斯田地。

    若不是之前與黑衣人幾次交手,讓她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失了他原本的六成功力,今天他又何以至此?

    嗬……虎落平陽,被幾隻三腳貓給殺了,傳出去還真是丟人啊!

    何況……他本是……

    他本是同風濯塵一樣,是罘彝族的……王子啊……

    殺氣直直的向他衝來,對準了因衣衫被撕破而露出的胸口,而他依舊閉著雙眼沒有移動一下。

    刀劍未及,卻已經以劍氣劃破了他的肌膚,然而身體的傷痛卻怎麽樣也抵不過心中刻骨的疼……

    刀尖用力刺入他的肌膚……

    腦中一些混亂的聲音開始不斷的交錯、交錯……

    “男生女相,此子命中帶煞,禍害啊!”

    “之前夭折的王子王女,便是承受了此子之劫,今後王所有的子女必將能福壽雙全。”

    那是誰說的?師父吧!

    奇怪的是,那是他明明隻是個剛出生的嬰兒,何以會記得如此清楚?

    “王可對外宣布,第七子早夭,而老夫將收他為徒,權當做女孩兒來養,否則此子必為王室帶來大難,甚至殃及整個罘彝一族。”

    師父曾對父王那樣說過,可他……明明不願如此,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又豈是他能選擇的?

    “我為何會生出你這樣的妖孽?”

    母後得知師父的預言後,甚至想要將他溺死,是他的錯……真的是他的錯嗎?

    “孤將傳位於你王弟濯塵,然你既已是女兒身,也未有王子之名,而吾等待你不薄,望你切勿狼子野心,妄圖謀權篡位。”

    他,從未有過謀權之心,何況,依他的性子根本不適合站在高位之上,為何父王要用那種憎惡的目光看他?

    “卿月,你要答應為師,此生絕不做出危害罘彝之事,為師知你重承諾,因此為師未有他求,隻是為師死後,你切莫害了罘彝。”

    師父臨終前那樣交代。

    為了那個承諾,他受錮千年,最終卻仍是保全不了罘彝。

    禍害啊……禍害啊……

    如今受了這一刀之後,他……是不是就能解脫了?

    他……再不會是禍害了吧……

    下一世,他寧願不要此等傾城之容……

    下一世,他寧願不要生在帝王之家……

    下一世,他寧願不要再與她想見……

    冷冽的刀鋒帶著寒光沒入他的胸口……

    那一瞬間,他聽見了自己胸膛被撕裂的聲音,也聽見了那一聲聲哀怨的歎息:“縱使相逢應不識,何時卿心似吾心。”

    終於……刀……狠狠的拔出……

    飛煙……

    飛煙……

    鮮紅的血液噴濺而出,灑在卿月原本白皙似雪的胸膛上,那抹白襯著血色的紅,遠遠看去,竟好似一朵桃花在他胸前綻放,妖冶異常。

    如果……

    一切隻如初見……

    千年前……

    罘彝王城禁地墜情崖邊,由於此處是王城內的禁地,因此一向無人走動,隻除了偶爾來修葺草木的花匠外,幾乎無人踏入此地。

    雖然如今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可是墜情崖上依然是一片蕭條的景色,長得淩亂不規則的樹枝上,綠不綠、枯不枯的樹葉被風輕輕拂過便落了滿地,好幾棵老樹的樹杆甚至都爬滿了長藤,樹下是自王城建立以來都不曾開過的花枝,還有就是雜草叢生的草地以及雜亂的立在四周的大石。

    這樣一幅荒涼蕭條的景象,連吹過的風中都帶著隱隱的寒意。

    可是今日,原本該一如既往般沉寂的崖上,卻突然冒出一個小小的人兒,她大約五、六歲的模樣,嬌俏的小臉上烏黑的大眼一眨一眨的,煞是惹人喜愛。

    她是跟著九天龍族的長老來罘彝做客的,不過長老們和罘彝王的聊天太過無聊,因此她就趁著這個時候偷偷溜了出來,結果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走的,繞著繞著就繞到了這個地方。

    就在她著急的想要繞出去的時候,突然聽見隱隱的傳出一些聲響,她側耳仔細聽了聽,這細碎的聲音似乎是從崖顛後,深不見底的穀內傳上來的,片刻後一隻沾著泥土的小手出現在崖便。

    小女娃下意識的就朝身後的一棵老樹後躲了過去,她堪堪藏好了身子後,崖邊另一隻小手也攀了上來,隨後一張沾著土灰的稚嫩小臉探了出來。

    小小的紅色身影四下張望了一圈後,迅速的自崖邊爬了上來,隨手以衣袖抹去臉上的土,露出了一張令人驚豔的小臉,精致白皙仿若瓷娃娃般的小臉上,一對柳眉不畫而黛,一雙靈動的鳳眼透著幾分yòu huò,嬌俏的鼻梁下小巧而微薄的紅唇緊緊抿著。

    略帶童稚的小臉如今已是美得誘人,不難想象若幹年後必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絕色紅顏。

    躲在樹後的小女娃不覺倒抽一口氣,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女孩子。

    隻是此刻的小人兒,除了臉上沾了土外,身上的衣衫也有些殘破,漂亮的小臉上隱隱透著疲憊,靠在一旁的大石上微微喘著氣,垂眸看向身後的深穀,有些不屑的嗤鼻。

    她還以為終年被雲霧繚繞的崖底會有些什麽奇珍異草呢,原來不過是一處千年寒潭,風景還算不錯,可是卻讓她甚覺無聊。

    不過讓她頗為驚訝的是,原來從墜情崖躍下,穿過那層繚繞的雲霧後,竟然是人界的地盤,想必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此處才會被封為禁地吧,若非是她一時好奇貪玩,趁著大家都在忙著接待九天龍族的使者之際,偷溜來此一躍而下,她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

    不過……她垂首看了看自己髒亂又破損的衣裙,無奈的歎了口氣,當時她光想著下去,卻沒想過該怎麽上來,結果害她足足爬了四個時辰才從崖底爬了上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等下回去多半是少不了要被是非一頓責罰了,卿月無所謂的撇了撇嘴,反正自打她懂事起就沒少被師傅責罰過,也不差這一回了。

    這麽些年下來,她也早已經很清楚的知道,師傅其實根本就不喜歡她,甚至有時候,她能感覺到,師傅看她的眼神裏似乎還透著一股恨意,若非因為她天賦異稟,師傅恐怕也不會收養她了吧!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會很努力的想要去討好師傅,以求博得師傅的歡心,可是在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看到師傅憎惡和冷漠的眼神後,她徹底的清醒了,她就是一個被所有人遺棄和憎惡的人,能活在這個世上已是給她的最大的恩賜了,她還能奢求什麽呢!

    一滴淚自眼角滑落,她有些不甘的閉上了雙眼,明明已經不在乎了,可是為何她還是覺得心裏隱隱的泛著酸楚呢?

    突然,她睜開雙眼手中結印朝一棵樹後攻去……

    “呀……”隻聽一聲軟嫩的輕呼,一抹白色的小小身影自樹後摔了出來。

    見對方不過是個小奶娃兒,卿月翻掌收回欲出的真氣,側首看著麵前的小娃兒,一雙靈動的大眼眨了眨,既是畏懼又是好奇的打量著她,不悅的挑眉嗬斥道:“小鬼,這裏是禁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可是她卻似乎忘了,自己也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我……我迷了路了。”小娃兒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粉舌,她是趁著大人們在忙時偷偷溜出來的,也不知怎麽搞的,居然在王城內迷了路,然後一不小心就走到這裏來了。

    腦海中快速的過濾著王城內是否有這樣一個女孩的存在,卻徒勞的發現自己根本就沒見過這張細致的小臉,漂亮的鳳眼微眯,充滿危險的看著她,好聽的聲音裏透著淡淡的警告:“你是誰?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