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從底層來，閱人的能力不錯，這正是做領導的必備的素質。小說餘成聽到春水的任命後，感動得眼淚都快落下來。春水讓他趕快把局裏的基本情況寫成個材料呈報來。他第二天交來了，眼眶都腫了，熬了一個通宵。

    出事了。

    蘇副市長的車在陳勝村被堵住了。

    他被村民團團圍住，欲退不能，欲進不得。隨他一起的，還有鎮黨委書記。他們本來是到村裏考察的，旺福化工廠又要擴大規模了，需要建設用地。陳勝村毗鄰化工廠，要征地，這個村的田地在所難免。

    他們進村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村支書村長都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頭，表示會不遺餘力執行級的政策決策，完成麵交辦的各項任務，說服村民交出土地，招商引資，促進經濟建設。市長看了他們一眼，表示滿意，然後一行人到了田間地頭看了看，那一片肥沃的土地馬會豎起幾個大煙囪，稅收財政收入又能增加幾個百分點了，一年的工作又是卓有成效的。市長頻頻點頭，意氣風發，對鎮黨委書記說，聽說你們這裏出產楊梅酒，回去喝兩杯。鎮黨委書記求之不得，平時想請市長吃飯是何其難，今天終於逮到機會，正好可以與市長增加感情。於是，一行人準備打道回府，酒宴在等待他們呢。

    這裏，車駛到村頭的時候，忽然一群人擁了過來，攔住了車的去處。車隻好停了下來。鎮黨委書記氣衝衝地出了車，準備興師問罪，對著這群人喊：你們想幹什麽這是市裏的領導的車，趕快讓開，不然的話，有你們好看。可這群人根本不在乎你是什麽鎮黨委書記，也根本不認識他，他喊歸喊，人卻沒有退開的意思，相反，越聚越多，幾十人一下子變成了幾百人，然後是幾千人，把村口的道路堵得嚴嚴實實。

    村支書村長跟過來了，見村民聚集鬧事，連忙來護住市長的小車，對村民說：今天縣領導又給我們帶來好消息了。我們這裏過不久將會有個大工廠，到時候大家的子女不用外出打工，這裏有事做，每戶家庭還會有幾萬元的補償，咱們村的好日子要來了。我知道大家在這裏是想感謝縣領導，是不是

    可村民們的臉寫滿了憤怒，哪裏有丁點感謝的意思這支書臉掛不住了，過來一個一個地勸村民們讓開道路，讓市長過去。大家根本不理，支書村長根本是與麵來人一夥的，有了好處哈腰，村裏人早看不慣了。

    為首的陳老三，四十多歲了，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屬於先富起來的一批人，但他富了不忘鄉親，這些年為村裏人做了不少好事，所以他的威望很高，村長支書強多了。有什麽事，村裏人聽他的。

    支書找到陳老三，讓他不要滋事，這可是縣太爺，出了事不是兜著玩的。可陳老三對他報以嗤笑，說他根本不配做本村人，還幫著外人講話，吃裏扒外，對得起祖宗不

    支書沒想到被他搶白了一頓，自討沒趣，隻好走開了。人還在增多，一些年輕力壯的，擠到前麵來，想把市長的車抬起來。沒有成功，但坐在裏麵的市長卻感到搖得厲害。

    讓市長出來，給我們個說法。有人喊。

    馬得到了許多人的響應，叫市長滾出來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響。

    市長這時想到的，是報警。

    他打電話給春水，說出事了，他的車在陳勝村被人堵住了，讓春水趕快派人過來。

    這是車門被拉開，打著電話的市長被人拉了出去。

    他強作鎮定，對村民說：大家不要激動，有什麽話好好說，我今天來是想與大家共同探討探討村裏的發展大計。既然大家都在，正好可以一起說說話。這樣吧，這麽多人不好說話，你們派幾個代表，我們一起去村委會，坐下來慢慢聊，你們看怎樣

    村民們哪裏會答應有人說：不要去什麽村委會，今天在這裏聊，大家都可以聽到，有什麽話公開說，明裏說，省得讓有些人搞名堂。

    大家都喊：在這裏談。

    市長見無法說服他們，說：那好，在這裏說。你們想說什麽，派個代表來發言。

    陳老三說話了。他高聲說道：市長，自從旺福化工廠建了以後，我們的土地長不出莊稼，我們的女人生不出孩子，村裏人得癌症的越來越多，生怪病的越來越多。我們吃的井水，本來是清得可以照人，現在是黑乎乎的，還有一股怪味。但我們隻能喝它，沒有其它水源呀。我們幾次三番地去縣政府，想反映問題，旺福化工廠不能開下去了，可去了幾次還被打了回來。今天你來到我們村，還想繼續擴建，這不是把人往死路送嗎

    陳老三說得大義凜然，村人人聽得群情激憤。他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市長說：你們的訴求我今天已經聽到了，回去後一定會好好研究，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這種話毫無實質性的東西，村民們哪裏會答應，一個說：他既然來了，我們沒什麽好招待，讓他喝喝咱們村的井水吧。

    他這個提議馬得到村民們的叫好。

    是，是，讓他喝，這樣才有印象，才會去解決問題。

    不但他要喝，鎮黨委書記也要喝，還要多喝些。

    這些人平時哪裏會顧得我們的死活。他們喝了，才叫與老百姓同甘共苦。

    今天一定要管他們喝飽。

    這邊說著，那邊有反應敏捷的早已從快要幹涸的井打出一桶水放到市長麵前。

    這水黑乎乎，綠油油，麵漂著五顏六色的東西，像是機油。往近一聞，散發出一種化學品的味道。這真是了怪了，這水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市長正思考呢。群眾已經等不及了，發出震耳欲聾的喊聲，喝喝喝

    鎮黨委書記馬出來擋一擋，說：村民朋友們，你們的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要解決這個問題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也不是一人兩人能說了算的。這水我們帶回去，請有關部門好好檢測檢測，如果有什麽雜質，我們會叫人處理的。

    村民們已經不想聽他們胡說八道了。這些話他們不知聽了多少回。每次去反映情況，都是好好等待，有關部門會處理的。猴年馬月了，都沒有結果。

    幾個年青的從家裏拿了碗來，舀了一碗，端到市長的嘴邊，說：快喝吧，嚐嚐鮮。

    市長哪裏會喝，臉色放了下來，但這個陣勢不敢發火，隻是嚴厲地說：你們不要造次，把水放下，有問題好好提，不要動手動腳的。

    很快他覺察到，剛才的嚴厲犯了大忌了。這不是在縣政府，這是在村口，站滿了村民，他這麽一說，犯了眾怒。有人叫：屌什麽屌，都是貪官汙吏，隻知道自己撈，哪管我們的死活。他不喝，我們強迫他喝。

    村支書村長馬跳了出來，千萬不要，你們這是在造反，到時會坐牢殺頭的。

    這個時候，百姓的情緒十分高漲，哪聽得進去這狗日的支書村長的叫嚷。幾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青人真的去抓住了令人尊敬威風凜凜的市長大人的手，一個竟用手去撬他的嘴巴。

    場麵失控了。

    一個聲音淒厲地叫著：這會惹大禍的，千萬不要呀。

    可聲音淹沒在千萬人的叫聲。

    人們掩埋已久的怨氣找到了發泄的途徑。

    喝喝喝群情激憤。

    市長隻希望春水快些帶人過來。

    可遠水解不了近渴。村民們已經失去了耐心。

    那幾個捉住市長的手腳的年輕人，早已失去了理智，不管眼前的是什麽縣太爺還是鎮太歲，隻有一個願望：你們這些當老爺的，隻顧自己的升遷，不顧百姓的死活，今天讓人嚐嚐百姓的水深火熱。

    一碗井水不由分說地灌進了市長大人的嘴裏。

    透著怪葉的井水五味雜陳，令他作嘔，差點吐出來。但另一碗井水已經端到了嘴邊，馬又要灌進來了。

    無法無天了。

    市長大人心裏怎麽罵，這會是無能為力了，隻能由這群暴民胡作非為。

    春水這個新任公安局長動作太慢了吧。從縣城到陳勝村也二十來分鍾的路程，怎麽這會一點消息也沒有。

    市長希望把這些村民一個個抓起來，暴打一頓，繩之以法。他們太可惡了，太膽大了。

    灌進的井水很快在胃裏翻騰起來，像燒開的水，令他的胃像火燒似的，十分難受，很快他吐了，吐得像喝醉了一般，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村民們非但沒有同情他，反而暴發出陣陣叫好的聲音。

    市長喝了，鎮黨委書記也不能幸免。

    他也喝了兩大碗，被迫的。平時喝慣了美味佳肴的他，哪受得了這又酸又臭的髒水，立馬吐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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