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落井下石悲炎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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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洪被逮捕了,昔日的光環在一夜間坍塌,不再是威風的局長,而是階下囚,他與他曾經一手逮捕的罪犯關在了一起。小說

    命運與他開了個玩笑。

    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他倒是沉得住,在人世間,該享受的榮華富貴也享受了,雖還未到半百的年紀over了,有些早,但既然殺了人,要償命。他至今還記得韓娟臨死前那無助的眼神。

    為了她,死了也值了。事到如今,也能這麽想了。

    他覺得對不起父親與母親,他是個孝子,父親的話無有違逆,他想著有一天能為他老人家送終,可這一天卻是等不到了。一想到父親,他心痛到無法呼吸。榮華富貴,追呀追,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呀。

    他領悟到這個道理,已經晚了。

    他對家裏兄弟說,要好好地孝敬老人,要代他盡孝。兄弟們一口口地應承著,說一定會的。

    他還覺得對不起夏蓮。他深深地知道,夏蓮是個好女人,跟著他委屈了。自從結婚後,他沒有好好地待過她。他的內心裏藏著個罪惡的想法,這個女人心高氣傲,看不起他,那他把她娶到手,然後冷遇她,羞辱她,甚至毒打她。每當這樣做,這麽想時,他的內心有一絲絲地快感。現在死到臨頭,他終於有了醒悟與悔恨,女人是用人疼的,不是用來打的。他欠她的,太多太多。

    他對她說,有一筆錢留給她,希望她下半輩子過得幸福,找個人嫁了吧,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至於孩子,有好好地培養,不管跟著他姓鍾,還是另改他姓,都沒有關係。他已經看開了,冥冥之,早有安排。

    看到他這副模樣,夏蓮也原諒他了。他是臨死之人,還有什麽可計較的呢。

    她去看過他好幾次,問他需要什麽,有什麽交待的,她都會盡力去辦。

    當得知鍾洪要判處死刑時,春水隱隱覺得天在成全他。

    嫂子很快成為寡婦。

    在鍾洪沒犯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娶夏蓮。他覺得她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他不想讓人覺得他是第三者與家庭的破壞者。

    他隻想嫂子過得幸福,想著讓鍾洪對嫂子好點,不要打她。

    現在,他覺得條件成熟了,他想著有一天這樣請求嫂子:我不能沒有你。嫁給我吧,不然我真怕自己應付不過來。以前覺得當官簡單,可一下子成了正職,大權在握,反感覺束手束腳的。我知道。官場裏麵水很深,我正在學習。但最關鍵的,是需要一個賢內助。

    確實,官場不但需要正義與勇氣,還需要謀略與手段。嫂子正是給他謀略與勇氣的人。

    但每次春水談到這個話題時,總是輕描淡寫地避開,或者說你現在的身份地位,找個老婆還不簡單。認真物色下,我也會替你留隻眼的。我已經不年輕了,都快奔四了。三十女人豆腐渣,四十女人成什麽樣了而且我結過婚,又孩子,我真的配不你,這是我的心裏話。你有這個緊迫感,我很高興,不能拖了,家興才能事業興,解決了個人問題才能全力以赴地去工作。我是為你著想,為你的未來著想。

    春水完全不同意她的想法,說:什麽奔四奔三的,那時我們相識時,你還不是三十多點,這些年,是我們一起走過的,這什麽都珍貴。感情的事,與年紀無關,與有沒有孩子無關,與結不結過婚也無關。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你開心,我快樂,這行了。至於什麽仕途,什麽未來,我沒想這麽多。你知道嗎這些年莫名其妙的做了官,我感到,官位這東西,你越是想去求,越得不到,你越不把它當回事,它反而跟著你。那年,我想轉正,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什麽法子都用了,可還是一場空,後來不去想了,反倒成了。官場是沒有規則,沒有道理可講的,它是一種遊戲,沒有規則的遊戲,不要把它當真。如果我們結為夫妻,人們還會表揚我呢,說我不勢利,講感情,不嫌人家年紀大結過婚有孩子。你想,這不是為我的形象加分嗎

    春水的一番話,說得不無道理,嫂子沉思了,一下子找不出什麽理由去反駁,或者說根本不想去反駁。她一直在說服自己,用理智去說服感情,以為不嫁給春水,是愛春水的一種表現。

    春水見她無話可說了,知道這番話有了效果,決定趁熱找鐵,讓她早點下決心。結婚要趁熱,離婚要趁冷。要趁這熱乎勁,一舉拿下。

    嫂子卻不這麽想,春水愈熱,她愈冷,有時甚至冷若冰霜,與平時判若兩人。她說鍾洪的事還沒有完,她沒有心思說這些。

    她說畢竟她是鍾洪的老婆。

    鍾洪的出事,直接影響到了嫂子的工作。她萬萬沒有想到,再去班,是她惡夢的開始。

    她是局長夫人時,不但老師們對她笑臉相迎,畢恭畢敬;連校長,見了她也是禮讓三分。現在不是了,情況有了變化。前幾天,她被教育局長找去談話,說是考慮到她的實際情況,決定另處安排她的職務,由原來主管教學的副校長改任工會主席。

    夏洪是個死刑犯。他奸殺婦女,組織黑社會,放高利貸,罪大惡極。作為他曾經的妻子,雖然沒有證據表明參與了他的犯罪活動,但人們還是充滿了懷疑,私底下議論紛紛,說是嫂子得了許多的好處,夏洪盤剝的那些黑錢,交充公的隻是很少的一部分,大頭都在嫂子這裏。

    級領導注意到了群眾的這些議論,覺得她不再適合擔任重要的領導崗位,改任工會主席這個虛職吧。

    嫂子原想著卸去局長夫人這個光環,重新做回自己,努力教學,靠工作的成績來證明自己。她再一次的失敗了,無法逃避老洪這個男人的影響。

    嫂子熱愛教學,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做了工會主席後,校長對她說,為了更好地投入工會的工作,讓她暫時不再擔任課任教師,是說,她失去了教學的資格。她據理力爭,校長卻語氣冰冷,沒有商量的餘地。

    她沒有想到,等待她的竟是這一連串的打擊。她每天回到家,筋疲力盡,不想吃飯,不想說話。孩子調皮可愛的樣子也無法讓她露出笑臉。她可以不做什麽副校長,什麽工會主席,但她不能失去教學的資格。

    同事們見她來了,都四散走開,仿佛她是怪物似的。她走開了,同事們又聚在一起,指著她的背影指指點點,小聲地嘀咕,臉色神秘。

    校長甚至說,如果她覺得身體不舒服,可以不來班。校長還說,這也是為了學校好。作為一個罪大惡極犯人的妻子,在學校裏做老師,家長們有意見。

    孩子們卻很喜歡她。她個學期擔任五年級一班的語教學。這幫孩子一看新學期語老師換了,非常不情願,在班長的帶領下,發起了一個恢複語老師的請願活動。五十個學生在一張信紙簽滿了姓名,送到了校長的案頭,表示不答應不回去課。校長勸說了一番沒有效果,心一橫,把這個班拆了,五十個人被分到其它八個班級。

    嫂子原本紅潤的臉龐寫滿了憔悴。春水幾次打電話給她,都沒有接。她不想見任何人,包括春水。

    蘇小英知道情況,她對嫂子說,這校長太欺負人了,怎麽翻臉不認人呢原來還一起說說笑笑,親密無間的樣子,過了個暑假,變成階級敵人了。得找個地方說理去,去市政府,再不行,去省裏。

    雖然次蘇小英與春水鬧緋聞紛紛揚揚的,但嫂子還是原諒了她。她隻是沒有腦子,受人指使而已,本性並不壞。

    嫂子對她說不用去說理了,到哪都一樣。校長這麽做,明顯受到了級的某種暗示。她這種人,是應當有所防範的。

    她似乎明白事情的原由,但卻無能為力。春水想幫助她,卻被她拒絕了。她說這一切都是她應當承受的,如果沒有這些苦難與考驗,她反而會覺得不真實。

    現實本來是殘酷的,不用抱怨命運或者某人,要用堅實與慈悲的心去迎接苦難。

    她還是堅持去班,沒有課,她利用一切機會為大夥服務,遇學習有困難的學生,她主動地要求去輔導他們;遇家裏有困難的孩子,她也積極想辦法幫他們渡過難關。她的微笑與善良,感動著身邊的人,漸漸地,人們對她的誤解沒有了,領導也覺得這樣待她是不是過了

    平靜的臉卻無法掩飾內心的悲傷,溫柔的笑容裏難以去除歲月的磨難。她作為一個女人,常常在夜裏哭醒,卻覺得無人可以傾訴。春水他剛當局長,又陷入了與鍾洪的瓜葛,不能置身事外,不能有個客觀平靜的視角看她。她知道春水心有她,她現在還沒有準備好迎接或者擁抱這種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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