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早，汪江玥夫妻帶著孩子去自己家過年。公公已經退休，與婆婆兩口住在老家山裏。從縣到老家的那條路線，是李小山的三弟安陽買的，他一直在跑車。

    李小山的三弟安陽是一個特別有主見的男人，他原來是武警部隊當過兵，骨子裏透出一種剛正不阿的成熟男人的魅力。他轉業後被安排到縣水泥廠，卻不肯去過那種朝九晚五的辦公室工作，去一家汽駕培訓學校學習了汽駕，又貸款買了一輛巴。買從縣城到老家的路線，他是個做事特別專注的人，凡事要幹要幹好，他的車技也特別好，開了我多年車都沒有出過一次交通事故。兄弟倆人早已通過電話。大年初三，大家都很少出門。車的人不多，兄弟倆人多年未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兄弟倆人一路嘮著家常，不知還覺到了。回家的消息早已被二弟帶回到了家裏，因為住在山裏，家裏也沒有座機，信息也沒法傳遞。

    見到兒子，當母親的心情激動是自然的。李小山是老大，是他母親眼最重要的人，愛屋及屋，對汪江玥的感情又與別的兒媳不同。飯早已準備好，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和老人一起圍著桌子吃飯，氣氛顯得融洽而熱烈。

    飯後兄弟四個人圍在一起喝茶，汪江玥拿出一個大大的紅包遞給婆婆：媽，這是兩千元錢，你拿著。婆婆高興地接了：給我這麽多錢，真是的。她明著是批評，但看得出來，她是真正的高興。

    李小山瞟了汪江玥一眼，他似乎也不大相信，汪江玥竟然給了母親兩千元錢，她一個月的工資才一千多元。他不明白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有汪江玥知道，她明白這樣的機會已經不多了，也許自己是最後一次叫她媽了，她在李小山的心已經不是他媳婦了。

    在家短暫的時光很快過去了。李小山與父母兄弟依依惜別。回家還是要從汪江玥娘家走的。從山裏老家出來，當天是回不了渭高的。到母親家的時候，恰好二姨兩口子也在。見到汪江玥，二姨埋怨她：回來了也不去看看我，小時候，一直都是我在疼你。汪江玥陪著笑臉：準備今天去的，沒忘你。

    姨父一邊和李小山嘮，一邊詢問他在那邊的情形。李小山一一相告，姨父說：你表妹學校畢業了，暫時還沒有事幹，我想讓她去南方開開眼界，不如你去的時候把她帶

    汪江玥正要回絕，卻聽李小山說：行啊，沒問題。

    見李小山爽快地答應了，汪江玥當然不能再說不行了。

    第二天早到縣坐火車回渭高。汪江玥埋怨李小山不該答應帶表妹去深圳的事情，李小山說：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給你麵子如果我說不行，那讓他們怎麽看你。

    汪江玥心想也是，二姨家條件也不錯，隻是想讓表妹去見識一下，人家絕對不會帶累他的。隻是她擔心，自己和李小山的緣份已經到頭了，他會好好照顧她嗎

    午一點多回到家。菜市場早已開業了，兩個人在菜市場買了些菜，其他東西都不用買。

    晚，女兒睡著了。李小山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還是那個女人。她又在問李小山和誰睡，李小山笑著說：我和女兒一起睡。掛了電話，汪江玥再抑製不住內心的衝動，質問他：你這是在做什麽你還把我當不當人看了

    李小山先是沉默了幾分鍾，然後平靜地說：不如，我們離婚吧。

    好啊，我一直在等著你的這句話。話音未落，汪江玥失聲痛哭起來。她的心情是很雜的，委屈悲憤，讓她痛不欲生。

    李小山見她哭地傷心欲絕，良知瞬間擊碎了他離婚的決心。他說：算了，以後再說吧。背轉身去，將一個大大的後背留給了她。

    夜顯得特別難熬。往事象放電影一樣在汪江玥的大腦回放，她看見他衝著自己在笑，看見他象大哥一樣將她擁入懷，他在照相館裏旁若無人地與她擁抱。他曾經包容她的一切壞毛病，既象父親，又象大哥。可是，如今麵對他冰泠的後背，她竟然無語了。她承認，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女人了，他也變了，變得了別的女人的床，無論怎樣，他提出離婚這件事的確讓她難以接受。

    女兒在安靜地睡著，嘴角露出絲絲笑意。她絲毫意識不到這個家庭潛在的危機。

    第二天，李小山去定票，春運期間，一票難求，隻買到了一張座位，另一張是硬座。從渭高到深圳二十多小時的路程，李小山班的時間是必須按時到的，也隻好這樣了。買的是初九的票。正月初八，姨父帶著表妹從老家過來了，姨父是鄉鎮政府的會計，也算是地方財政方麵的紅人，多少也是見過世麵。他帶來一些家鄉的土特產，又要把票錢給他們。汪江玥說什麽也不收票錢，推來讓去，姨父便說是給孩子的壓歲錢。

    正月天氣，忙碌了一年的生意人也想偷個懶，街的飯店大多還沒有開張，汪江玥的廚藝不行，家裏也沒有好東西招待他們。汪江玥利用職務之便，在單位常年定點的飯店訂了桌等規格的飯菜，那家飯店春節期間一直都在營業。算是用高標準的規格招待他們父女倆。當然，飯錢不用付賬，他們通常是一季度結一次賬。

    晚，姨父父女倆住在酒店裏。汪江玥夫妻陪著他們聊天，麥香和表妹一起看電視。他們裝作非常親密的樣子，李小山更是表現出一個丈夫應有的體貼。汪江玥也不動聲色地不停地給他的茶杯裏添水，夫妻倆人象演雙簧似的，把一對恩愛夫妻表演地入木三分。

    出了酒店，李小山抱著女兒，汪江玥走在一邊。夜風有些涼，兩個人沉默著。

    第二天，姨父回家去了。汪江玥街給他們買了一些路吃的東西，又陪著表妹在街轉了轉。

    初九早十點多，李小山和表妹了火車。汪江玥帶著麥香送他們進站，看著他們進了通往車的地下通道，汪江玥的心情是複雜的。關於離婚的話題，自從那天晚之後李小山沒有提起過。倒是汪江玥和他提起要一起去民政局辦理手續，如果不走法律程度，隻需要單位出具介紹信可以去辦理。單位的介紹信平時是崔漢在開，但汪江玥也能拿出公章和介紹信，對她來說，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這件事。但李小山似乎一直在進行內心的激烈鬥爭，他本來是一個善良的男人，讓他做出拋家棄子的事，也很難。

    單位正月初十班，按慣例，班的第一天，處級領導們一起要去各個辦公室向大家問好，汪江玥陪著李明全和其他幾位處級領導去各個辦公室走了一圈。剛回到二樓辦公室，看到孫科辦公室的門開著，幾個人一起推開他辦公室的門，孫科正坐在辦公桌前的大板椅看報紙。

    孫總，過年好

    幾天沒見，孫科的臉明顯有些浮腫，看樣子，他在辦公室已經坐了有一會了，辦公室開著空調，窗子關著，空氣不流通，一股很刺鼻的尿噪味直衝入鼻。

    孫科笑著說：今天班第一天，我原想著和你們一起去給大家拜年，沒想到你們已經去了。

    汪江玥陪著笑臉說：剛才李總還和大家說，等到各個辦公室給同誌們拜了年，再去你家給你拜年的。

    孫科說：大家坐啊，這麽長時間沒見你們了，我還真是想你們。特別是小汪，春節回了老家，連個電話都不打。

    汪江玥說：在老家山裏呆著，沒有信號。

    辦公室時間長沒有人呆了，茶幾到處都是灰，汪江玥拿了抹布，將茶幾的灰擦擦，又給各位領導倒了茶。

    學校裏還沒有開學，班的時候，汪江玥將女兒放在鄰居家，他們家的女兒和麥香同歲，家裏有老人在。

    第一天班，大家無非是問好，述再說一些春節期間發生的趣聞，分享春節的喜慶和歡樂。對於汪江玥來說，這個春節卻是她人生的低穀，因為她確切地感到自己已經是一個被拋棄的女人了。在別人看來，汪江玥是領導跟前的紅人，甚至是局長跟前的紅人，紅得發紫，誰能想到她其實是個夜不能寐的女人。她失去的何止是幸福，更失去了做人的尊嚴。

    按時間推算，李小山和表妹到深圳是晚。

    估計他們到了地方的時間，汪江玥和麥香在家裏看電視，手機放在麵前。她想他們到了地方，一定會給她打電話，報個平安。

    直到夜裏十二點了，電話依然沉默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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