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我想有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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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國外!”我的語氣像是在嘴邊徘徊:“我們分手了,就在半個月前,她離開我跑到很遠的地方去啦!”

    這下子輪到林淑儀措不及防,並且反過來安慰我,她把手裏的餐刀放下,用餐巾擦擦嘴說:“啊,怪不得你這段時間都魂不守舍的,原來跟女朋友分手了。”

    說罷,林淑儀還自言自語地嘀咕:“現在分手都流行跑出國嘛!感覺隻有電視裏才會這麽演。”

    不知道。”我目光呆滯地搖搖頭,指尖夾著高腳杯,下意識地說:“可能是出國成本太低了吧!”

    或許由於突然間變得同病相憐的緣故,接下來我跟林淑儀的聊天內容蠻平淡的,無非就是分享感情世界和人生閱曆。隻不過我們都年輕,沒啥閱曆隻能談些空空如也的夢想。

    交談中我隱隱發現,林淑儀跟韓佳梅其實是一種人,隻不過她長得沒有韓佳梅漂亮,性格也迥然不同,屬於非常潔身自愛的女生。

    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一直這樣?還是繼續到處玩,到處約人賽車?”酒精在林淑儀的臉上發酵,給她兩頰平添了淡淡的紅暈。

    雖然我知道這問題,是幾乎每個應屆畢業生都要麵對的,但心裏還是完全找不到頭緒,豪情萬丈也照不出兩裏地來。所以籌措半天,我隻能唏噓地說了句“再看吧”。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應該做什麽,要麽找份工作,要麽繼續這樣紙醉金迷、混吃等死。

    由於酒吧十點二十就要打烊歇業,所以我看了眼表上的時間後,就覺得差不多該離開了。林淑儀喝了不少酒,眼圈紅紅的顯得有些迷糊,我唯恐她摔倒,便攙扶著往電梯間去。

    可就在我按下呼叫按鈕時,林淑儀突然湊到我耳邊說了句:“天皓,今晚我沒地方去,我不想回我男朋友那兒”

    這話聽得我一個激靈,看著林淑儀的臉蛋,腦子瞬間就想歪了,惹得她捂著嘴巴發笑,問我心裏在想什麽。我見心事被她猜中,立刻鄙視地回應,叫她別鬧。

    然而直到出轎廂時,林淑儀才告訴我,她真的不是開玩笑,她今晚確實沒地方可去,要等明天白天才找房子呢!這認真的語氣聽得我有點震驚。

    見林淑儀肯定地點頭後,我便顫悠悠地給她在凱麗酒店寫了間房,然後帶著她重新返回到樓上去。

    由於先前在酒吧的時候,我就產生過帶楊婉茹回家過夜的惡心想法。盡管理智很快就將火撲滅,但眼下被林淑儀這麽一弄,很快又熊熊燃燒起來,還帶著紅酒發酵的濃度。

    因此順著走廊進房間的那十來秒裏,我的腦細胞就像要爆炸了一樣,瘋狂的滋生各種淩亂的思潮。

    事實上,最近這一年多以來,我帶女孩子開房過夜,或者在她們家裏留宿的經曆,我已經說不清有多少。所以刷卡進入房間後,我感受著黑夜裏的氛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昏黃的壁燈窺視下,我把林淑儀放在床上,然後從衣櫃裏拿出睡衣讓她換上。我則端著杯熱茶躲到陽台上去。在寫房間的時候,她強烈要求住最頂層的客房,要能夠看得到燈火。

    因此矚目著繁星搖曳的城市星光時,我猛然覺得有種落寞。

    雖然成長經曆不同,但林淑儀和我一樣,都是內心缺乏安全感的人,在這個城市裏找不到自己,卻又不願離開,時時刻刻都想要能融入進去。

    再次關上推拉門走入房中,林淑儀已經換好睡衣斜靠在床頭,她手裏捧著個抱枕,眼神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見我站在玻璃門前,林淑儀聲音低沉地說:“天皓,把窗簾拉開吧!我想看看外麵的夜景,順便幫我把燈關了”

    林淑儀的聲音非常低,像哥特式悲情聲樂的尾音。倒不是她真的是那種無病shēn yín的女孩,而是她真的過得太艱難,太痛苦了。

    也不知道林淑儀在想些什麽,反正透過巨大落地窗看到外麵的無盡霓虹時,她眼圈紅了,眼淚悄無聲息地順著臉頰滑落。

    我無須問她為什麽哭,因為經曆最近的一些事情,我已經懂得了生活的部分難處。

    林淑儀遠遠比我、陳妍書、關詠琳,比我們任何人都存活的艱難,她是孤兒,從小就沒有得到過父母的關愛,獨自麵對生活,獨自麵對漂泊無定的人生。

    並且,按照某些話說,林淑儀還是個女孩,她要麵對的選擇和視野,比處在相同環境裏的男生更加艱難。基於這些原因,我幾乎沒法去安慰她,什麽甜言蜜語也說不出來。

    我圍繞著床鋪走了圈,然後坐到林淑儀跟前,溫柔地將她抱進懷裏,讓她有個依靠,不用那麽冷。

    天皓,我覺得我的人生好灰暗,我快要走不動了”林淑儀挨靠在我的肩膀上,抽噎著小聲地說:

    我覺得我好難受,從小到大,就沒有人關心過我,逢年節假對我而言就像噩夢。我每天都在學校裏,每到寒暑假就不知道應該去哪兒。

    無依無靠就像一隻沒有雙腳的小鳥,為了活下去隻能不停地飛,因為落地就會死。

    當我遇到我男朋友的時候,我為他付出了一切,為未來做了很多打算,那是我第一次,我的人生能夠活得精彩。因為我終於有個家,有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林淑儀抽噎的很厲害,她情緒有點失控,眼淚不停地從眼眶裏湧出來。那瞬間,我心情起伏的厲害,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彌漫在心頭。

    而林淑儀則像個抑鬱症患者,她顫抖的嘴角人不停歇:“天皓,你知道嗎?我經常擔心自己過得不好,因為我沒有任何可以失去的東西。

    我常常在想:努力沒有收獲怎麽辦?老了以後怎麽辦?所以我分手後特別害怕,連路都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曾幾何時,我在日記本,在睡夢中無數次說自己喜歡林淑儀。可如今她躺在我懷裏,痛徹心扉地訴說著難受地話,希望我能安慰她,我卻驚恐的發現自己做不到。

    看著林淑儀的眼淚,我真的好想說:我給你一個家,我給你一個遮風擋雨的港灣。可惜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哪裏還能用愛撐起一片天空呢?

    是的,在這一刻,我驚恐的發現,我竟然如此的渺我的承諾在真正迎戰現實的時候,完全經不起風吹雨打。我隻能說我不是個男人,不懂得如何去守護,去保護一個人。

    我完全相信,對像林淑儀這種女孩來說,某個男生對她的承諾,無疑是她信以為真,甚至賴以為生的全部,她的所有。

    這樣說了將近二十分鍾之後,林淑儀的聲音終於消沉下去,閉著眼睛安靜的睡去。我將她輕輕地放在枕頭上,然後給她蓋上被子,伸手撫摸了下她那恬靜又倔強的臉蛋,心頭免不了一陣抽搐。

    午夜時分,落地窗前的簾子依然敞開著,被玻璃阻隔的燈火折射在上頭,點點滴滴照進來,灑在林淑儀的臉上。平安夜到了。

    我壯著膽子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下:“淑儀,平安夜快樂!”

    也就在午夜剛過的幾分鍾,我們放在旁邊的shǒu jī屏幕便接二連三的亮起,那是親朋好友們發來的祝福短信。

    在諸多短信中,我有留心韓佳梅發來的一條,除了祝福的文字以外,還有她跟澳洲朋友的合影,正在酒吧裏玩。

    這種突然的轉變,讓我猛地想起楊婉茹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我們這世界,有的人生來富貴,一擲千金有的人天生強大,超凡脫俗也有許多人孤苦無依,一生掙紮你改變不了太多,你隻能改變自己。”

    於是那瞬間,我給關詠琳發了條短信:姐姐,平安夜快樂!

    這次回信得到了回複:天皓,你也快樂!

    看著這簡單的六個字,我腦海飄過千絲萬縷的記憶,有陳妍書,有關詠琳,有馬爾代夫的海灘,有露天咖啡館的吻,我猛然覺得自己失去了太多。

    看著林淑儀布滿淚痕的臉,我終於明白,其實很多道理我早已聽說,可惜直到失去,直到無法挽回時,我才發現:

    可能在許多地方,我真的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