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皇宮時，已是夜重更深。

    因為年夜飯的原因，葉雲飛把身邊的人都留在了家裏，自己親自開車。

    現在葉雲飛已經不怎麽擔心安全問題了，加上京城如今海晏山清，大概也不會有什麽不開眼的來惹他。

    搖下車窗，讓泌人的夜風吹進來，葉雲飛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一片清涼。

    轉過一個街角，行人很少，葉雲飛駕著車從燈火第比鱗次的街中駛過，眼眸中倒映著滿天的煙花。

    葉雲飛在街尾把車停住，不知怎麽地，忽然很想抽一支煙。

    回到這個世界以來，葉雲飛很少抽煙，倒不是因為葉氏集團的香煙工廠還在建設，葉雲飛自己兌換一包香煙出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而是他以為後世時空隻是‘神遊’過的一個夢境，而現在，似乎這個夢境仍然有一些東西留在他身體深處，等發現時，已經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隨手兌出一包香煙，熟練地撕開包裝，彈出一支，點上，深吸了一口。

    煙霧燎過鼻腔和喉嚨，並不舒服，但心理上卻覺得一陣放鬆。

    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同樣的配方……葉雲飛微微搖頭，這段時間，曾經以為自己變了，然後發現，變了的其實隻是生活。

    似乎發生了很多事，似乎又什麽都沒有發生。

    一支煙燃盡，葉雲飛掐滅煙頭，拉開車門，準備上車離開。

    這時候，他看到街對麵有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不由得注意了一眼。

    穿著一身半舊的衣裳，有些木然地拿著兩張鈔票，正走向街角一個已經關門的小店。

    象是要去敲店家的窗板，臨時買點東西的。搖曳的燈火中，葉雲飛看到對方那張臉，眼睛不由得一縮：是唐繼容？！

    他當然知道唐繼容一直是黃欣的傀儡，不由得遊目四顧，沒花什麽力氣，便找到附近一座二層小樓。

    小樓上的窗戶口，一名雙十少女單手托腮，安靜地看著外麵空曠的街道。漫天的煙花耀亮了她的樓閣，她卻有如煙花般寂寞。

    是黃欣。

    葉雲飛歎了口氣，重新關上車門，走過街道。

    自從貴州劉顯士家佛堂的那一次之後，黃欣就仿佛變了一個人，給人感覺不是很正常。有些時候她板著一張臉，不願意跟人交流；有些時候又煙視媚行，毫不在意地展示風姿。

    現在這個安靜、寂寞的樣子，葉雲飛倒是第一次見到。

    或許這個時候的黃欣，才是真正的黃欣。

    葉雲飛走到她樓下，抬頭看著她那張安靜的臉，真是有種洗淨鉛華的味道。心頭不禁又閃過孫雯的麵容，便喚了聲：“新年好！”

    黃欣“啊”了一聲，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樣子，匆匆忙忙站起來，看著葉雲飛的笑容，仿佛是做了什麽壞事被撞破了似的，一時間連手都似乎有些不知道往哪擺，“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葉雲飛抬起手，衝她搖了搖，說道：“同回京城，女皇陛下給你授鄖後，我還一直不知道你住在這裏……這裏離我家不算多遠，我們差不多可以算是鄰居。”

    黃欣總算自然了一點，又狐疑道：“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你怎麽……怎麽會在這裏？”

    葉雲飛衝唐繼容的方向努了努嘴，“我路過的時候，看到了她。”

    唐繼容到底沒有敲開那家小店的窗板，又孤零零地走了回來。

    兩個人的眼睛都看著她一步步的往回走，黃欣有些不舒服地挪開目光，露出一絲傷感。

    葉雲飛輕歎一聲，“我不知道……你還沒有放她走？”

    我試過……”黃欣木然地道：“我解除了傀儡術，但她清醒之後立刻便要自殺----你不知道她那個眼神----我甚至覺得她要是捅我兩刀我都會舒服點。”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捅了自己四刀，差點就要不行了。最後沒辦法，我在她臨死的時候再度給她下了傀儡術，把她救活了過來。隻是……我不知道，這樣究竟是救了她，還是更加害了她……”

    那……”

    以後怎麽樣我也不知道，暫時就這樣留在我身邊吧……反正我也是一個人，有個伴在身邊……也好。”

    葉雲飛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不自覺地拿出煙盒，又點了一根。看到黃欣有點好奇地望著他，便把剩下的大半盒煙丟了上去，“心情不好的時候，點上一根，有點作用……不過，我真心不喜歡女孩子愛上抽煙。”

    這個叫什麽……cigarette？smoke？嗯，香煙？”黃欣學著葉雲飛的樣子拿起一根，找到火柴點燃，深吸了一口：“咳，咳咳……”

    葉雲飛頓時笑了出來，這麽多年了，他都差點忘了自己第一次抽煙的時候也是這麽一副德性。“果然女孩子還是不要抽煙比較好。”

    還好……”黃欣不服氣地又吸了一口，這次適應多了：“嗯，說不清是種什麽感覺，也許我會喜歡，誰知道呢……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這份，別致的新年禮物。”

    葉雲飛被她給噎了一下：誰會拿半包煙當新年禮物啊？！

    這時候唐繼容回來了，根本沒有看葉雲飛，自己拿出鑰匙，開了門。

    黃欣在樓上忽然露出一個意味難明的笑容：“要不要上來坐一下啊，我的葉公子大人？”

    我要回去了，”葉雲飛是真的沒有去想別的什麽，扭轉身子要走，又回過身來說道：“如果可以，還是對她好一點吧，也……對自己好一點。”

    黃欣愣了一下，又露出一個更加俗媚的笑容：“我的葉公子大人，怎麽忽然對我這麽關心了啊……難道是對我本人，發生了某些方麵的……興趣？”

    我想我還是更喜歡剛才的那個黃欣一點，”葉雲飛對她的媚笑有些不舒服，“對我來說，你們都是真正的革命前輩，是理想的先行者，我不喜歡看著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僅此而已。”

    黃欣敏感地注意到他話裏的某個字眼：“你們？……”

    葉雲飛遲疑了一下：“我遇到孫雯了。”

    氣氛隨著他這句話停頓了一下。黃欣默然半晌，長長地吐出一口煙，問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還，好……”葉雲飛斟酌著字眼，“她原本想到京城來刺殺我和你----為她妹妹報仇。現在她已經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聽起來確實是她，”黃欣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之間那副安靜的表情，悵然地望著夜空中的煙火：“她就是那樣，獨立、勇敢、堅強、甚至是倔強……謝謝你告訴我她的消息，至少我知道她還活著，這個，真好……”

    葉雲飛陪她默然了一會兒，才揮揮手告辭離開。走了幾步，大聲道：“happynewyear----原這片天空下的所有人都能快樂……”

    謝謝你，”黃欣默默地望著他離開的背景，一顆淚珠慢慢地泌出眼眶，真心實意地輕聲說道：“也祝願你，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