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已久，再見麵，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此時此刻，顧依暖多麽的希望自己有劍在手，必要一劍刺穿她的心髒，為她死去的孩兒報仇。

    可是，劍沒有。

    看著殺子仇人站在麵前，她無能為力。

    內心有一種波動在蠢蠢欲動，逐漸的越來越強烈，上升至腹部、胸腔，呼之欲出。

    她緊緊捏著手中的筷子，提醒自己要冷靜。

    “媽媽。”看到周雨琪，樂樂慌忙跑過去，張開雙臂一把抱住她，“媽媽，我好想你呀。”

    “媽媽也想你。”周雨琪輕輕撫了撫他的腦袋，“媽媽不在的時候，樂樂有沒有聽話？”

    “有呀，我都很乖的。”樂樂握住抬頭望著她，“媽媽，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

    “你跟我們一起吃飯吧！”樂樂握住她的手往餐桌走去，見穆子琛臉色不好看，轉頭看向顧依暖，稚聲稚氣道，“小暖阿姨，讓媽媽和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

    顧依暖收回目光，沉默著沒有回答。

    如果能心平氣和的與周雨琪坐在一起吃飯，那麽，孩子的事，她定然已經釋懷了。

    可是，她真的釋懷了嗎？

    不能報仇，不代表不想報仇。

    不去回想，不代表已經忘記。

    殺子之仇，一輩子無法忘記。

    “爸爸，你和小暖阿姨一起坐吧，我想和媽媽坐在一起。”等不到顧依暖的回話，樂樂隻好看向穆子琛，滿臉的期待。

    穆子琛沒想到周雨琪會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僅是巧合，還是有心人故意設下的圈套，但他現在好生氣。

    他怕顧依暖看到周雨琪會想起孩子的事情。

    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提起孩子了，如今周雨琪出現，隻怕又會揭開她內心還沒有愈合的傷疤。

    這不是他想要的。

    “爸爸，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遲遲見他不動身，樂樂大聲道。

    穆子琛抬眸冷冷看了周雨琪一眼，站起身朝顧依暖走過去。

    正要坐下的那一刻，顧依暖一把推開他，起身往外走去。

    穆子琛想要拉住她的手，被她掙開了。

    他就知道，她一定還沒有放下。

    她會不會以為是他讓周雨琪過來的？他們之間本就夾著江湛的事情還沒有解開，現在又來這樣一早，隻怕是更難以解釋了。

    他們是不是真的沒那個緣分？

    穆子琛氣的雙手叉腰，一腳踹在餐桌上。

    樂樂極少見他發脾氣，被他生氣的樣子嚇住了，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他，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也不敢說話，生怕說錯了什麽惹得他更生氣。

    他不知道爸爸為什麽要生氣，可爸爸生氣的樣子好可怕。

    樂樂不說話，周雨琪更不敢出聲，隻是輕輕攬著樂樂。

    她必須得抓好樂樂這張王牌，如果穆子琛動怒，她可以拿他當擋箭牌。

    安靜的雅間裏沒有一絲聲音，靜的可怕，靜的讓人心慌。

    許久不見穆子琛說話，樂樂起身走到他身邊，抱住他的腿，整個人靠在他腿上，綿長的聲音中帶著幾絲楚楚可憐：“爸爸。”

    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隻覺得委屈極了，扁起小嘴：“爸爸不要不理樂樂，如果爸爸不喜歡媽媽在這裏，樂樂跟媽媽說，讓媽媽離開。”

    穆子琛彎腰抱起樂樂，直接走了出去，留下周雨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滿心憤怒的看著滿桌子的菜。

    是他先招惹她的，如今說不要就不要，他以為他是誰？

    有錢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穆子琛！

    周雨琪一抬手，將餐桌上的東西全掃在了地上。

    地板撲了地毯，盤子摔在地毯上，發出低沉的聲音。

    顧依暖！他想跟她在一起，她偏不讓他得償所願！

    穆子琛抱著樂樂出了餐廳，轉而去了隔壁的餐館。

    生氣歸生氣，總不能讓兒子餓著肚子。

    樂樂安靜的吃著飯，一句話不說。

    不是不想說，是不敢說，害怕惹爸爸不高興。

    “穆言初，你看著我。第一次喊他的正名，穆子琛十分的嚴肅，帶著幾分破例。

    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樂樂急忙抬頭看著他。

    爸爸的樣子好嚇人哦，他還在生氣嗎？

    “爸爸。”弱弱的喊了一聲，水靈的眼睛一眨一眨。

    “是不是你告訴媽媽，我們在那裏吃飯的？”

    “不是。”樂樂下意識的搖頭。

    “說實話。”明明知道結果，穆子琛還是要他親口說出來。

    樂樂抿著小嘴，看了看他，像是做錯了事情一般低下腦袋，小聲道：“媽媽說爸爸不見她了，她想見爸爸。”

    穆子琛冷下臉來：“爸爸是怎麽教你的？”

    “爸爸都不理媽媽了，媽媽好可憐哦。”

    “一個做錯事情不知道悔改的人，哪裏可憐？”

    “爸爸，你真的不要媽媽了嗎？”樂樂盯著他，期待他的回答，又害怕他的回答。

    如果爸爸不要媽媽了，媽媽怎麽辦啊？

    他會不會成為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

    他不要做沒有媽媽的孩子！

    “她不是媽媽。”猶豫過後，穆子琛還是說出了口。

    原本不想這麽快就告訴他，可是一直不說，他擔心他會越陷越深。

    也許一開始，他就不應該找個假媽媽來欺騙他！

    如果當初沒有周雨琪的出現，事情或許就不會發生成這個樣子。

    都怪他當時隻顧及眼前，也算是咎由自取。

    “啊？”樂樂驚訝的張大了小嘴，“她不是媽媽？她明明就是媽媽呀！”

    “她不是。”穆子琛肯定沉著。

    “那她是誰呀？”

    “她隻是一個和媽媽長的很像的女人。”

    “明明就是和媽媽一模一樣。”樂樂小手托起下頜，滿臉的疑惑，“如果她不是媽媽，那麽媽媽呢？”

    “媽媽”穆子琛抿了一下唇，歎了口氣道，“媽媽沒有了。”

    “沒有了？”樂樂更是震驚，“沒有了是什麽？”

    “寶貝不要問那麽多，相信爸爸就是了。”

    “可是我不懂呀，到底是怎麽回事嘛！”

    “以後寶貝長大了就懂了。”

    “那媽媽呢？”樂樂可以不懂，但不能不要媽媽。

    “爸爸不是說了嗎，媽媽沒有了。”

    “什麽是沒有了？樂樂以後都沒有媽媽了嗎？”忽然害怕起來，樂樂跳下沙發，跑到穆子琛身邊，一把抱住他，“爸爸，我要媽媽，我不要做沒有媽媽的孩子。”

    “寶貝不會沒有媽媽，爸爸這麽帥，一定會給寶貝找一個很漂亮的媽媽。”穆子琛抱起他放在自己腿上，輕輕撫了撫他的臉，“爸爸的意思是，之前的媽媽沒有了，以後還會有漂亮的媽媽。”

    樂樂眨了眨眼睛，搖頭道：“我不懂。”

    穆子琛笑著親了一下他的臉：“沒關係，以後爸爸慢慢說給你聽。你要記住爸爸的話，以後那個媽媽找你，你不要再理她，知道了嗎？”

    “為什麽呀？如果我不理媽媽，媽媽生氣不再理我了怎麽辦？”

    “寶貝還有爸爸呀！”穆子琛內心有些崩潰，跟小孩子說事情，完全就是在繞圈圈，說來說去他還是不明白，“如果寶貝以後再理媽媽，爸爸就不要寶貝了。”

    一聽爸爸說不要自己，樂樂嚇得抓緊了他的衣服，生怕他要將自己推開似的：“樂樂以後會乖乖聽爸爸的話，爸爸不要丟下樂樂一個人，樂樂會害怕，一個人好可憐哦。”

    穆子琛微微低頭看著他：“以後會乖乖聽話？”

    樂樂用力點頭：“嗯，樂樂一定會乖乖聽話的。”

    “聽話就是好孩子，爸爸隻喜歡好孩子。”

    “爸爸。”樂樂雙臂纏上他的頸子，話不情願，幾分委屈，“爸爸不喜歡媽媽的話，我以後都不見媽媽了。”

    “這樣才乖。”穆子琛笑著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爸爸，以後樂樂隻有你一個人了，你要對樂樂好。”

    “寶貝怎麽會隻有爸爸一個人？寶貝有太爺爺太奶奶，有爺爺姑姑，還有小暖阿姨啊！”

    “小暖阿姨好小氣哦，一生氣就走了。”

    “小暖阿姨是女人嘛，女人喜歡甩小脾氣，我們男子漢不跟她一般見識。”

    “可是小暖阿姨生氣了，她會不會不再理我們了？”

    “別擔心，我們吃晚飯就去找小暖阿姨。”

    “好。”樂樂用力點頭，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坐在沙發上開始吃飯。

    盡管他不是很喜歡顧依暖，但爸爸喜歡，他就委屈的愛屋及烏吧！

    隻要她不搶走爸爸，他願意與她和平相處。

    晚飯過後，穆子琛帶著樂樂去了顧依暖家裏。

    開門的顧以楠，見到穆子琛的那一刻，他臉色陰沉的如冷麵閻君。

    他極少這樣看一個人，對於穆子琛，他真的忍到了極限。

    他害死父母，他糾纏妹妹，他甚至殺了江湛，這些都是不可饒恕的罪行。

    他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隱忍力，居然忍了他這麽久。

    “舅舅，晚上好呀。”樂樂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兩個男人之間的沉靜。

    顧以楠看了他一眼，盡管他帥氣乖巧的我見猶憐，可依舊難消他心頭的怒氣。

    妹妹回來後情緒一直很低落，應該和穆子琛有關係吧，他居然還有臉來？

    “大哥，我找暖暖。”

    “暖暖身體不舒服，睡下了。”

    “我進去看看她。”

    “不必了。”顧以楠拒絕，聲音是罕見的清冷，“暖暖需要休息，不要去打擾她。有什麽事我可以幫你轉告她，沒什麽事的話就回去吧！”

    “我要進去看她。”不讓他進去，穆子琛偏要進去。

    “我說不用了，你聽不明白？”

    “我一定要進去。”穆子琛徑直往裏麵走，被他伸手攔住。

    “舅舅，你怎麽不讓我們進去呢？你不喜歡我們嗎？”樂樂水靈的眼睛盯著他，從穆子琛懷中掙脫下來，一把抱住顧以楠，“舅舅，給你一個抱抱，你讓我和爸爸進去吧！”

    顧以楠擰起長眉。

    他雖仇恨與穆子琛，但不會無緣無故的遷怒給孩子，而且這個孩子

    可是，他又不想就這樣妥協，不然以後，穆子琛都讓孩子出馬。

    等不到他的回話，樂樂放開他，從空隙中鑽了過去：“小暖阿姨，小暖阿姨你在哪裏呀？”

    一邊喊一邊在各個房間裏搜索。

    顧依暖從臥室出來，見穆子琛站在門口，原本平靜的眸子忽然清冷了許多。

    她不想再看到他，現在是，以後是，這輩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