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玄水境。

    清晨，萬籟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隱去，破曉的晨光慢慢喚醒沉睡的生靈。此時正值晨曦時分，光明已漸降臨，在東方一抹魚肚白的餘暉下，地上突然有兩個迷蒙的小黑點，在玄水迷境的盡頭出現。

    人。

    兩個人。

    一男一女兩個人，正是楚元和曾豔萍。

    “道，乃虛無之道，此生慕此道，但此道該在何方，怎悟此道？”

    背後冷不丁傳出一道滄桑的聲音，楚元立刻警惕的轉身，隻差抽劍。

    隻見一個長發披肩，兩鬢微霜，身穿麻布粗衣，渾身散發著落魄書生氣息的年男子搖了搖頭，行走在山間自言自語著。

    “道為道，道非道。經曆道，所以有道。經曆了道，所以無道。”曾豔萍看了看書生，徑自答道。

    聞言，書生停住，立在一丈之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片刻之後，書生抬頭，笑著說道:“不錯。人心為道，道處世間，人思為道，道處人心。人神為道，道處虛無，小道渡人心，大道始得空。而世間道法萬千，大者家國天下，小者坐臥立行，吾願朝聞道，夕死亦足。”

    書生自突然出現的時候，就引起了楚元的警覺。玄水迷境與世隔絕，入此逆境的定是搶奪仙草之人，楚元料想這書生也不意外。可書生外貌邋遢，言行舉止間透出一種仙風道骨的乞丐，再加上出口成章，倒讓楚元有點始料未及，對他刮目相看分。

    “依您之見，該如何修道？”楚元試探道。既然對方論道，何不用道來試探他一番，看他是有真才實學，還是在故弄玄虛？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夫道著，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降本流未，而生萬物，清者濁亡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修道之人氣稟輕清，則道骨嚴秀，方有輕舉之份。修道天資，勝在氣清則神明，不雜於濁則純。”

    似懂非懂之際，楚元向同樣聽得雲裏霧裏的曾豔萍看了看。

    “二位何不與我到前邊樹下一敘。”落魄書生指著不遠處的一籠煙柳，向二人發出熱情邀請。

    “可以。”

    楚元一下子對書生有了莫名的興致，想要深切認識其人，於是沒等曾豔萍表態，他便不假思索的答應了下來。

    其實，讓他更好奇的是，書生指處的空地上多了一棵柳樹，而這顆高大粗壯的煙柳貌似先前不存在。

    “有意思。”楚元微笑，嘀咕道。

    行了片刻，個人來到柳樹下，坐於木樁之上。

    “南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閑過飲黃酒，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鳳舞，蠻蜀先震驚。千秋一壯士，烜赫天鳳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麻衣書生望著楚元的鳳舞九天劍，慢慢吟道。

    楚元自然明白書生詩句裏的意思，聽罷，低頭信拂了拂鳳舞陳年的鱷魚皮劍鞘，感慨道:

    “此刻最缺一杯濁酒敬上官。黃酒，紅馬，綠柳，敬那義薄雲天的鳳城死士，念當年，靖軒一劍肆掠六千裏。”

    “您知道上官死了？”曾豔萍一臉驚訝

    ，急忙問道。

    果然，麻衣書生立即點頭回應。

    “哦，你怎麽會知道？”曾豔萍驚訝地看著他，追問。

    書生一臉淡定，淺笑，慢慢道：“不，我應該知道。”

    “我還知道，聚散終有時，去留皆無意。隻不過上官這一走，便是永訣。既然去留兩便，那他離開之時定然安心，不勞二位掛念。”

    “是。”

    “周瑜入地府，奈何橋頭問孟婆:江東舊主孫策可在此投胎轉世？孟婆雲:年前投胎，化作一股東風。

    原來山山水水皆循環往複，而人世間生生死死不過如此。”

    “實乃妙悟。”

    這時，原本陰冷的天空突然電閃雷鳴，遠方黑沉沉的烏雲向玄水迷境的上空壓近，一場傾盆大雨便從空噴薄而下。霎時，山的黑末厚灰變得泥濘，幹枯的柳樹落葉隨著雨水的衝刷混合著黑末，順著山路向坡下流去。

    書生氣定神閑，絲毫不為惡劣的天氣所動。

    大雨忽降，清冽的雨水順著細長柳枝，如簾般落到地上，爾後飛濺到四處。楚元和曾豔萍的褲腿被雨水很快濺濕。

    但讓曾豔萍懊惱的不止如此，因為地上的黑末黏著雨水落到褲腿鞋子上，使得白色裝扮汙跡斑斑。

    奇怪的是，同樣坐在柳樹之下的書生的雙腳絲毫未沾泥水，身上的粗布麻衣在這傾盆大雨之下依舊沒有被打濕。隻見湊巧落在他身上的幾滴雨水，隻是激起了體表一陣光暈波動，而後穿透其身體落在灰塵堆裏，震起幾點黑末紛飛，後又落下。

    此刻，除了颯颯的雨落聲音，玄水迷境平靜的出奇。

    個人端坐，沉默著。

    急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出半個時辰，雨徹底停了。本來渾濁的空氣清新了不少，就連境迷蒙的煙霧也消盡，楚元甚至可以看到，遠處山腰紮根於石上的幾棵矮小鬆樹，灰綠色枝幹，但生命力很旺盛。

    同樣是這場雨，使得玄水迷境周而複始。在雨水的衝刷下，大地上的腳印痕跡都被抹平，已消失不見，仿佛先前的一切事都未曾發生過。

    然後又會吸引無窮無盡的貪婪之人闖進來，繼而自相殘殺，送了性命，丟了一切，又化作煙塵，或成了怪物的食物？

    楚元思考著，這玄水迷境縱橫方圓數千裏，蘊含天地萬象，各種曲折縈紆不勝累舉，更何況又生長有靈芝仙草。

    看來傳說或為真實，那這眼前的麻衣書生又是何人？為何呆在這玄水迷境，為何知道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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