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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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正寒,李從善回首,然後看到了一個人。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一個他認為不會喊住他的人。

    他是息歸。

    息歸是南唐戶部尚書,掌管南唐一應與錢財有關的大小事務,隻是他跟李從善從來都不是一個陣營的,息歸是一個文人,他才情不錯,隻是不喜歡戰爭,因此他一直都在竭力反對南唐跟大宋交戰,他跟韓熙載是同一個陣營的。

    可李從善卻覺得南唐若想強盛,必須與大宋一戰。

    兩人觀點從來都不一致的人,如今卻要找個地方談談。

    金陵的風有些凜冽,隻是這種凜冽像個美女,就算發脾氣也不是那麽讓人覺得可怕。

    李從善和息歸兩人離開皇宮,直接去了金陵的醉仙樓。

    醉仙樓的酒很有名,據聞連神仙喝了都得醉,雖然沒有人認為這是真的,可這並不影響醉仙樓的生意。這裏的生意一直以來都是金陵城所有酒樓客棧裏最好的。

    兩人進了醉仙樓,上了二樓靠窗的雅間。

    雅間熏著香,在窗邊的桌子旁坐下,扭頭就能看到街上的人來人往。

    酒菜上了幾樣後,李從善才冷冷道:息大人請本王來所為何事

    息歸笑了笑:其實在下隻是想告訴王爺一件事情,韓大人如今被關在大牢之中,本官準備聯合朝中一些大臣救他,而王爺應該很清楚國主對韓大人的寵信,隻要有人肯為韓大人求情,保下韓大人是一點關係沒有的。

    息歸說的淡然,可是聽到李從善的耳朵裏卻有著難言的疑惑和不解。

    息大人要救韓熙載就去救,又何須告知本王,難到你就不怕本王阻止

    正是因為害怕王爺出手阻止,所以本官才來找王爺相談,隻要王爺這次肯幫忙保下韓大人,亦或者不插手我們的營救之事,本官在這裏立下誓言,他日必對王爺相報。

    李從善微一凝眉,忽而冷冷道:哼,韓熙載是你們這些主和派的老大,你是怕他死了你們群龍無首吧不過本王告訴你,那韓熙載將大宋精鹽引入我南唐,是我南唐罪人,本王絕不饒他。

    說完,李從善猛一揮袖,轉身離去。

    雅間慢慢安靜了下來,寒風透過街窗吹來,帶著絲絲寒意,息歸扭頭望著李從善從街角離去後,才露出一絲淺笑,而就在這個時候,屋內的屏風後麵忽而走出一人來,那人出來後,徑直在息歸對麵坐下,道:息大人,您說這李從善會上當嗎

    息歸倒了一杯酒,淺淺飲了一口,道:李從善才情不俗,樣貌也極佳,隻是可惜這腦子笨了點,聽了我剛才那話,他不上當才怪。

    對麵男子笑了笑:如此,倒可以接李從善之手殺了韓熙載這個老匹夫了。

    男子提到韓熙載的時候,是帶著三分恨意的,而息歸則也跟著附和:韓熙載平日裏低調的很,可卻是整個南唐最聰明最明白的人,他為了得以讓南唐對大宋用兵,竟然假裝成我們的人,真是可惡。

    對麵男子歎息一聲:息大人說的不錯,隻是隻是這韓熙載雖該死,可他拿捏著我們的那些證據

    派人去搜韓熙載的府邸,一定要將他拿捏著我們的把柄找到,不然那韓熙載若是臨死倒打一耙,於我們十分不利。

    對麵男子微微頷首,而後悄然離去。

    寒風凝重,南唐的大牢有著冷冷淒寒。

    韓熙載的所在倒因為有一個火爐而顯得有絲絲暖意。

    小小的牢房很幹淨,床上放著厚厚的被褥,牢房中間的桌子上一燈如豆,幾樣小菜外加一壺酒因為燈光搖曳而生影。

    韓大人,這杯酒是晚輩敬你的。張洎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而後緊了緊自己的衣衫。

    韓熙載淺笑,也是一飲而盡。

    兩人這樣各飲一杯後,張洎道:韓大人為南唐所做,晚輩敬佩的很,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國主並不想要韓大人性命,而隻要朝堂中有人肯為韓大人說言的話,想必保下韓大人性命,不是難事。

    張洎說著,臉上已是洋起笑意,因為他對於自己的推斷很是自信,而他自信就意味一定能救下韓熙載的性命。

    韓熙載卻表現的淡然,他自然是早想到張洎所說的這種情況,隻是他很清楚的知道,整個南唐,肯替他說情的人不會很多。

    雖然平日裏他儼然是一派之長,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怎麽當上這一派之長的,所以他的那些人,隻怕並不想救他,而是想讓他快點去死。

    人生,似乎從來都是寂寞的,隻是很多時候,有的人將寂寞隱藏,有的人在強顏歡笑。

    韓熙載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寂寞的,他有滿腹計謀,可是卻無人能夠賞識,自己最看不上的才情,卻偏偏是南唐國主所看重的。

    昏黃的燈光照在韓熙載的臉上,讓那因歲月而留下的褶皺更加深刻,仿佛每一條都有一個說不盡的故事。

    韓熙載神色沉沉,忽而歎了一口氣:人生匆匆不過百年,命運是不可琢磨的,生死也是,有時一切全看天意,而天意從來高難問,一切隨緣吧。

    說到這裏,韓熙載忽而想到了什麽,於是對張洎道:南唐以後的命運就交給張大人了,希望張大人能夠多盡心,老夫沒有什麽可送的,就送張大人一首詩吧。

    張洎聽到韓熙載這樣說,微一凝眉,他不明白韓熙載為何突然想起要送自己一首詩,而他覺得韓熙載剛才這話更像是臨終遺言。

    可他還是淺淺笑道:韓大人要送晚輩什麽詩

    韓熙載微微招手:附耳過來。

    張洎一愣,可還是將耳朵貼了過去,韓熙載在他耳邊低語了一番,隻是在韓熙載說完後,張洎卻一臉不解神色。

    韓大人這是

    張大人,這首詩老夫希望隻你一個人知道,其他任何一個人都不能知道,而等你明白老夫這首詩到底是什麽意思的時候,你自然也就明白了老夫的用意。

    張洎望著韓熙載,他很不明白韓熙載到底是什麽意思,可他還是點了點頭。

    晚輩記下便是,隻不過請韓大人放心,晚輩一定會想辦法營救您的,如今時間也不早了,韓大人早點休息吧。

    張洎說完後便起身告辭,當小小的牢房隻剩下韓熙載一個人的時候,韓熙載又是忍不住輕聲一歎:寂寞啊

    人生,仿佛總是寂寞。

    韓熙載苦笑了一下,然後徑直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杯酒剛飲下一半,韓熙載突然感覺胸口一痛,手中酒杯一鬆,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疼痛的感覺襲來,讓人覺得整個天地都是顛倒的。

    而這種疼痛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很久,當這種感覺消失的時候,韓熙載眼睛瞪的很大,眼角幾乎已經瞪裂,而嘴角處,有血。

    韓熙載死了。

    大宋京城,開封城。

    時已臘月,寒風更為凝重,街頭雖有寒意,可卻有著說不出的熱鬧。

    南唐的消息傳到京城的時候,柳味正在柳家酒莊釀酒,這個時節,喝烈風酒的人越來越多了,溫一壺酒,弄三兩小菜,邀一二好友,邊飲邊聊,聊天南海北之事,當真是暢意至極的。

    喜歡這種閑情逸致生活的人越多,柳家酒莊的消息就越好,隻是當柳味聽到南唐消息之後,卻丟下了手中的生意。

    雖然他早就料到韓熙載回到南唐後很難善終,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韓熙載竟然死在了大牢之中,雖然有消息稱韓熙載是畏罪自殺,可柳味畢竟跟韓熙載有過接觸,他不認為像韓熙載那樣的人會自殺。

    韓熙載是一個自認風流的人,他應該很熱愛自己的性命,而且他很想看著南唐強盛,像他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自殺的。

    他不會自殺,那就隻能是被人謀殺。

    韓熙載被人謀殺在大牢之中,柳味沉思了許久,他想到的不是韓熙載如何聰明,如何忠烈,他想到的是,南唐的局勢,怕也並不若傳言中的那般好,那被人認為固若金湯的金陵城,怕也有禍起蕭牆之危。

    柳味淡笑,雖然此時的他不怎麽接觸整治,可從韓熙載被殺的事情上看出南唐的漏洞,他還是覺得很開心,而他最近已是有意透露出要向晉王靠攏,那麽他是不是可以利用這個消息來向晉王表明一下忠心呢

    這樣想的時候,柳味才突然想到韓熙載死的可惜了,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有些放蕩不羈,可骨子裏卻是一個難得的治國之臣。

    如果他這樣的人生在大宋,不知道是不是能有一番作為。

    柳味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他突然覺得命運這東西真是有些不可琢磨的,而不可琢磨,又何必想那麽多假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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