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楚王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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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燦和溫碧璃所乘坐的轎車,沿著山道緩緩而上,直抵藝術館的停車場。

    蓋提藝術中心坐落在洛杉磯市的布倫特伍德,整棟建築位於聖莫妮卡上。

    此時的它還沒有經過曆時十二年的大規模修建改造{1984—1996},隻有兩棟老式別墅改造成的藝術館。

    這裏原本是保羅蓋特的私人莊園,周圍環境很不錯,當年蓋提種植的海量英國梧桐,張開闊大的優美樹冠,擁簇著這兩棟建築。當年蓋提花費巨資,從聖莫妮卡另一側引過來的小溪,為這裏的自然景觀,增添五分亮色。

    站在這裏,可以俯視整個布倫特伍德,連遠處的洛杉磯市,都在眼皮底下。盧燦的目光,落在山腳另一側的紅灰建築群上,那裏就是布倫特伍德藝術交易市場。

    交易市場建築群能讓強迫症患者抓狂——全是那種的高低和年代都極度參差不齊的房屋,而且整體布局透著一股子“亂來”氣息。

    可就是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每年的藝術品交易金額,大約能達到香江每年交易額的六成,世界各大拍賣公司在這邊都有分部。

    當然,這裏的藝術品交易量,遠遠趕不上世界第一藝術品交易城市——紐約!

    紐約的藝術品交易金額,在1982年前六個月,就已經超過107億美元,今年全年超過兩百億無壓力。而這一數據,僅僅是紐約藝術交易備案記錄,可不包括數量同等龐大的私下交易還有無法預估的小店鋪交易。

    香江的藝術品交易雖然稱雄亞洲,可在紐約麵前,它隻是個小弟,七兄弟{紐約、倫敦、巴黎、羅馬、洛杉磯、東京、香江}排行末尾的那個。

    蓋提藝術中心不收門票,也沒有捐款箱,這一點讓盧燦頗為汗顏——虎博的門票可是十五港幣,比大影院電影票還貴。

    單館十二廳,一共展出四萬多件藏品,以歐美藝術品為主,分別是油畫、雕塑、家具、非洲文明、中東文明、名家手稿、攝影作品、亞洲廳等。

    從公元前六千五百年到公元四百年的希臘、羅馬和伊特魯裏亞文物,再到近現代的攝影、雕塑、波普藝術品,這裏都有展出。

    此時距離蓋提去世不過六年時間,蓋提基金會尚在整合中,還沒有對藝術品市場張開那張可怕的大嘴,這裏所有展出的藝術品,全部是保羅蓋提生前所搜羅的。

    正廳是雕塑廳,歐美人認為,雕塑是一切藝術的來源,這種觀念是羅馬時代傳下來的。這裏陳列了四十多件文藝複興時期的雕塑,清一色出自名家之手,譬如羅丹、米開朗基羅、拉斐爾等。

    潛意識中,盧燦還是更喜歡中國古董,亞洲文物,被集中在亞洲廳展示。溫碧璃挽著他的胳膊,兩人逛過油畫廳之後,便徑直來到亞洲廳。

    一進門,一件巨型青銅器便映入眼簾。

    這是一件高達兩米五的春秋戰國風格的馬器——馬拉的青銅車架,非常完整的一架。

    這就是著名的楚昭王廬車{頂部帶有圓蓋的車}。

    楚昭王,羋姓,熊氏,名壬,又名軫珍,楚平王之子,春秋時期楚國國君。他十歲繼位,一共在位二十七年,是楚國的中興之主。

    曆史記載的“吳楚爭霸”,基本上就發生在楚昭王的年代。

    這輛青銅車,型製上已經與後世的雙輪馬車沒什麽區別,雙轡杠,單橫軸,曲臂扶手,腰靠、帳撐、弧頂俱全。車軲轆是包銅的,是老貨。裏麵的木材是後來添加的,顯新。

    如果在頂棚上麵蒙一層薄紗,換上橡膠輪胎,就是一輛現代馬車。

    楚昭王廬車,曆史記載中一共出現兩次。

    第一次記載見於《史記》。

    公元前514年楚昭王二年,吳王僚趁楚平王駕崩,楚國國內局勢動蕩之機,派兵攻打楚國。吳王僚的弟弟公子掩餘和公子燭庸,兵分兩路,攻打楚國。

    結果吳國發生宮廷政變,吳國大軍被楚國/軍隊抄了後路,吳軍大敗。兩位吳軍主帥公子掩餘和燭庸嚇得不敢回吳國,公子掩餘逃奔徐國,公子燭庸奔鍾吾今宿遷。

    公元前512年楚昭王四年,新任吳王闔閭,要求徐國引渡公子掩餘,要求鍾吾引渡公子燭庸,二公子無奈,向楚國請求避難。

    楚昭王得到消息後,非常高興,立即命令監馬尹大公,用自己的“廬車”,前往迎接二公子,把他們安置在養邑今河南沈丘縣。不僅如此,他還為二公子築城,並以城父和胡邑割田,擴大二公子的封邑。

    這就是“楚昭王廬車迎公子”事件。

    當時的吳國很牛的,統兵將領可是有孫武這位大軍事家,另一位伍子胥也是留名青史的名將。他的這一舉措,勢必招來吳國報複,楚昭王為什麽這麽幹呢?

    楚昭王這麽做自然不是同情這兩個吳國王子,而是存心給吳國添亂。除此之外,這一舉措還能彰顯楚國的“泱泱大度”風範。

    果然,此後十年,楚國的國力日益強盛,再度成為南方第一霸主。

    不過,楚昭王的好日子沒過多久。

    楚國強盛,吳國自然不舒服,由吳王闔閭支持,公元前506年楚昭王十年春天,楚國周邊的晉、齊、魯、宋、蔡、衛、陳、鄭、許、曹、苔、邾、頓、胡、滕、薛、杞、小邾共18國在召陵會盟,商議伐楚。

    在吳國水師和十八國聯軍的聯手攻擊下,楚國大敗,甚至連楚都郢都被吳軍攻破,楚昭王不得不向西出逃。

    為了挽回敗局,楚昭王再度獻出自己的“廬車”。

    這次獻給誰呢?當時的秦王秦哀公。

    楚國大夫申包胥向秦王哭泣道,“這輛廬車是我王最後的臉麵,現如今都獻給秦王,貴國如果有意保存敝國,敝國將世世代代服事貴國……”

    最後秦楚聯軍,終於打敗吳軍和十八國聯軍,重新恢複楚國領土。

    可以說,這架廬車,在曆史上有著非同尋常的印記,其曆史文化意義,非同凡響。

    盧燦能不眼紅?

    這件東西又怎麽到了保羅蓋提之手?這又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曆史記錄。

    1937年5月,略陽沮水南岸的小山坡上,一位農民在開荒刨地時,偶然發現一個地洞。他刨開土層,一條堆積沙土的坑道出現在麵前。

    此時盜墓之風風行中原、陝西一帶,孫姓農民/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座大墓,於是,喊來幾個堂兄弟,大家一起清理幹淨坑道,再打著火把溜進看了看,大失所望。

    這是一尊殘破的墓穴,墓體雖然很大,可是因為臨近沮水,山體滑坡已經將墓穴的主體全部破壞。裏麵的東西並不多,僅有的幾件,還損毀嚴重。

    這位孫姓農民垂頭喪氣,將其中一件相對完整的銅架子帶回家,準備做晾衣架用。

    當時在秦嶺靈岩寺{略陽縣境內}考察的英國學者艾瑞克洛克斯,聞訊後趕來,找到這位孫姓農民,以五十大洋,買走了這件晾衣架。

    隔年,這件“晾衣架”出現在保羅蓋提的麵前,保羅蓋特為它支付了八萬美元!

    原來,這座不知名的土丘,就是楚昭王墓。

    這件青銅“晾衣架”,就是大名鼎鼎的“楚王廬車”。

    盧燦來蓋提藝術中心,就是為了欣賞這件物品。

    “好……漂亮的車子!”看著車轅上精美的花紋,溫碧璃琢磨半天,隻能用漂亮來形容這架青銅廬車。

    確實非常漂亮。

    歐洲文博界對青銅器的保養,可不同中華文明圈。他們認為銅鏽是對文物的破壞,會使用大量化學藥劑清除的幹幹淨淨,這種觀念一直到2010年也沒有改變。

    因此,這架青銅廬車看起來非常新,車轅、車軲轆、廬頂的銅圈,都鐫刻有細密的龍雲紋,弧形的腰靠,很有現代的流線美。而青銅車轅上,篆刻的“多腳鳳”圖案,則顯示它就是楚昭王廬車。

    戰國時楚人歇冠子在《歇冠子》一書說:“鳳,鶉火之禽,太陽之精也。”

    他描繪出了“鳳”的基本特征:鳥類,高大,五彩金,能歌善舞,吉祥安寧,被奉為楚人氏族圖騰,鳳不僅是神鳥,而且還是楚族、楚國尊嚴的象征。在楚國的文物中,鳳的圖像、繡像和雕像不勝枚舉,楚人衣服上的刺繡圖案也是以鳳為主要內容。

    正是基於這兩枚鳳形徽章,英國學者艾瑞克認為這是楚昭王廬車。這一結論有些地方值得推敲,不過,這是楚國王族廬車這一點,沒人否定。

    即便不是楚昭王親自乘坐的那輛廬車,也讓盧燦羨慕不已。

    可羨慕又能怎樣?進入蓋提藝術中心的藏品,想要讓他們吐出來,難於登天。

    拍了幾張照片後,盧燦有些興趣索然——在別國博物館觀賞被非法掠奪或者流失來的本國文物,心情都不會太好。

    這也是盧燦不太喜歡去英國博物館的原因。

    “走吧!”溜達一圈後,盧燦提議。

    溫碧璃冰雪聰明,她能感覺到盧燦的情緒變化,跟在他身後,走出藝術館。

    站在停車坪,她忽然指著山下的交易市場,笑著說道,“阿燦,稍後你大發神威,去下麵的交易市場,淘點歐洲藝術品回去,放在虎博展覽,也讓那些歐洲人眼饞!”

    嗬嗬!這丫頭,還真會……想辦法逗人開心。

    撿漏,哪有那麽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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