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二章流水曲觴三月三步步疑陣上巳節 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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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雖然一陣喧鬧,但今早卻是皇後祭高禖求子的時辰,除了齊冉之外,辛丹、國為,葶藶人早早的便來到信堂門口點齊了參加高禖祭的十幾名樂工,國為指派著自己的師學向各個樂工分發了樂器,然後人在樂工間來回穿梭檢查,以便確定各個樂工的上的樂器調音準確。
還沒檢查完,葶藶就看到國為站在人群連連打了個嗬欠,似乎非常困倦。
等樂器調試完畢後,人便稟了江大人和齊冉,帶著樂工們列隊前往椒房殿了。
一路上,朝霞初探,雲起日蒸之間,上林苑的道路顯得氤氳晦澀,晨風習習略帶幾分涼意。走著走著,葶藶留意到國為有打了個哈欠。看看他眼下略帶的烏青,心便已然明了,低聲湊趣的說:“昨晚又去見小冉了吧?你倆這是要把以前沒見麵的日子都補回來嗎。”
恩,我看是,”辛丹也跟著打趣到,“今兒小冉是因為帶孝所以不能去,所謂一日不見如隔秋,免不得今天晚上回去又睡不好了,是吧國為?”
你們兩個,最近是不是閉著門在練胡笳啊,嘴皮子練的利索呀。還能一唱一和的。”大概是因著現在樂府的局麵已經不如以前那麽詭譎,而齊冉也在,所以國為最近也是越發多話起來,“還不是昨晚皇後遍宮找宮女的事兒鬧的。那些人點著火把一陣喊過之後我就沒睡著。”
後來找到了嗎?”葶藶問。
不太清楚,你知道我又不愛出去管這些事兒的。再說這宮女受不了主子責罰或者跟廷尉私奔落跑幾年就會有一次,本來就是尋常的事情。”國為說到。
我記得師哥不會出去看了一眼嗎。”葶藶心裏想著如果真是有那個宮女跟廷尉私奔了,那這背後的淒美故事還真值得探究一番。
辛丹說著,也打了個哈欠:“就你事兒精。我聽說是鉤陶,就是昨天下午帶著你的俊俏修士哥哥們去皇後宮裏的那個。說是人突麽煙兒的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應該是沒找著吧,鬧到四更多呢。”
我看啊,這偷偷關著門練胡笳的隻有師哥你一個人。你們兩可得注意一點,等下可別打哈欠,聽說皇後雖然不怎麽處罰人,但是這殿前失儀,終究是不好,又是求子祭。這個你們兩拿去擦擦。”說說從袖囊裏拿出了一點薄荷腦,遞給兩個人。
這個要怎麽用啊。”辛丹問到。
擦在太陽穴和鼻下,可以提神。”葶藶說到。
兩人邊走邊擦著,頓時覺得涼意襲人,人也精神了很多。大概又過了一刻鍾,就到了椒房殿。
這椒房殿本是用椒和泥塗牆,取溫暖、芳香、多子之意。這椒房殿的正麵,又略比宣室殿外小一點的一個廣場,而這個廣場有一條直直的車寬的步道直通大門,可做迎神之用。偏殿今日已然被整理作為兩宮太太後和太後以及皇帝的觀禮之所。
而廣場的正麵對殿門搭建起一座祭壇,與殿門和步道正好筆直一線,祭壇上已經豎起了一座高禖神像一座丈高的竹製雲台。
這雲台倒是搭建了幾日,倒是這神像高兩丈有餘是昨日才由入宮的修士們用在太白山頂做過法的蠟紙在一夜間紮好。
葶藶他們到時,隻見宦者正在用一塊巨大的紅布將那新立的神像遮蓋了起來,要待儀式開始,鍾鳴九邊,由皇後親自端著從神祠迎出的高禖神像,經過椒房殿正麵的正道,走到祭壇,有修士們誦咒納靈,然後再用皇後平日所飲用的井取來淨水,由修士化符篆於淨水,再用已經做過法的楊柳枝,蘸上符水,祓禊於皇後的神像之上,然後皇後親自將神像迎立於祭壇正,才可以揭開遮蓋大像的紅布,供以牲酒禮。後由皇後帶領宮眾女眷祝禱,並問卜太祝的龜板,並將龜板用繩子升於雲台之上供奉數日,寓意“生”。
而葶藶他們的任務便是演奏太祝所唱之《迎神曲》以及修士祝禱時的《五方衛靈咒》。
不一會兒,隻見五架儀仗在眾人跪禮去向偏殿。太常將懷玉盤日晷,見針影指東南,示意皇帝後,太常在眾人一片靜寂宣道:“辰時至,迎神。”
葶藶人便指揮著一眾樂工,頓時鍾罄鼓鳴,笛正瑟雅,由太祝謳唱著肅穆之迎神曲響徹椒房殿。
在一片神樂,隻見皇後身著玄紅二色之吉服,頭戴赤金鳳冠,合正步,懷抱的便是那通體黃色高禖神木像,而那木像據傳用楠木雕刻,在點睛成像之前,又連續百日熏之以各色的香料,所過之處神香縈繞,讓人頓覺肅穆。
而皇後身後跟著的是宮女眷,因為皇上新立,後宮裏嬪妃甚少,所以皇後身後便是眾女史跟隨,各執其物,有拿著花色代表高禖神幡的,有捧著童男童女陶俑的,有俸著各色寓意多子的植物花卉的。
隻見皇後緩緩隨步道行至祭壇前,跪於高禖神像下,祝禱道:
威威上天兮野馬之息,
披椒蘭兮架香車,
彩雲繞兮顧好女,
有女將愉兮慈禖,
玄鳥為使兮賜靈裔,
神目所及兮綿延不息。
皇後祝禱完畢,隻見內宦已將一滿缸從皇後宮的井所取的水,八人用結彩的神轎抬來,那修士左結咒印,右用一刻著百子千孫圖的金碗從井取了一碗水。於是葶藶人命眾人轉《五方衛靈咒》。那修士一邊唱誦,一邊不停變換印——道指、金剛指、五雷指、清淨決、八卦指,持玉劍迎神在祭壇上的張符前,隻見玉劍舞動番飛,最後於張符紙上各自一點,修士便又將符紙浸入碗,以清淨決持碗,轉彎九周,持之高過頭頂以奉天,用道決指沾水撒土以奉地,以大指浸水抹於皇後額頭以奉人,然後將柳枝拈起,開始為高禖神像祓禊,灑水遍,禮成。
太常雙高舉示意帶領眾人奉祭高禖神,此時樂聲畢,眾人九拜之後,皇後緩緩起身,將高禖神像奉於桌前。
再由女史們放置的吉物於壇上。最後就是宦者抬來牲酒禮。
正當全羊入壇,隻見那四個抬著羊的宦者盯著高禖神的小像久久不肯放下的祭品,突然一個宦者言語驚恐地轉身對修士說到:“仙人,你…來看…這是怎麽了?”
隻因萬籟俱寂,所以聲音頓時傳遍全場,眾人雖不敢說話,盡皆揚首想一看究竟,隻見那修士上前查看了祭壇上的那個小像,並用撫摸了神像的臉驚恐的喊道:“血!高禖神淚血了!”
皇後聽聞萬分錯愕,立馬起身上前查看,隻見她用指擦了一把下高禖神的小像臉頰,那潔白指間,分明就是斑斑血淚!
怎麽會這樣?仙人這是怎麽了!?”皇後問著那個修士。
大凶啊!大凶啊!”
此動靜一出,不僅壇下眾人麵麵相覷議論紛紛,自然也引來了皇帝和兩宮的太太後。
這是怎麽了?”隻見皇帝從偏殿走到祭壇,問道。
那修士趕忙下跪道:“啟稟陛下,這祭禮一切如常,可是這高禖神,居然淚血,一定是有什麽神兆啊!”
那你來告訴朕,為什麽這高禖神會淚血?”皇帝隻一眼便看見了那神像的臉頰上此時還在淌著著斑斑血痕。
高禖神是主管婚育之神,淚血,必定是指皇後…”那修士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皇後。
你說!”皇帝此時十分震怒。
所求不利,恐後嗣難有啊!”那修士哭喪著臉,又驚又怕搖了搖頭。
大膽!這分明就是危言聳聽,皇後一向賢德,且身體康健,又怎麽無嗣?”此時傅太太後也是十分震怒,扶起了自己的侄女說到。
對啊,若說是神諭,朕聽聞從上古開始神諭從不會單單而來,若是你們這些修士危言聳聽,我定治你們的罪。”帝太太後此時也是怒如雷霆。
貧道不敢,如果真的是神諭,那麽一定也會也別的預兆。”那修士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的直哆嗦。
朕倒要看看有什麽預兆!”皇帝十分生氣,說罷一把扯下了那塊蓋著神像的紅布。
若說那神像之血淚,壇下眾人看不清,但皇帝這一扯,倒是讓所有人都看的咋舌——隻見那紙紮的神像上已如流血一般,從頭到腳由內而外的泛著圈圈血光!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要說小像淌血或為偶然,但這剛剛看著還嶄新的大像既然一瞬之間也透出血來,若說不是神諭,實在難有其他答案。
皇帝被這一幕怔得無法說話。
王太太後上去一把扶住他,向那修士問到:“你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回太太後。貧道不知,因為隻有問卜方可探知神意,而太白山修士多為符篆修真,問卜非吾等所長,不敢擅自揣測神意。若能卜出神意,貧道倒有化解之法。”那修士任然是在地上哆嗦著。
皇帝這時才緩過神來:“傳太卜!”
隻見太卜拿著龜甲銅錢從人群快步走出,將銅錢放入龜甲,開了一卦。
銅錢應聲落地,是個坎卦。
王太太後問到:“怎麽說?”
回皇上、太太後、太後,是坎卦。坎主所求之事如江河奔騰遇見險阻重重,從卦象來看或指與水有關,坎又可指月,指女,陛下如明日當空,皇後如皓月司夜,而夜有陰晴圓缺,這月遇坎則內缺,或指…”說罷那太卜看了看皇後沒有再說下去。
你但說無妨。”皇帝關切的問到。
在民間或指,婦德有虧,男女苟合之事…”那太卜回答的顫顫巍巍。
此語一出。盡皆嘩然。壇下眾人漸漸有議論聲四起。
這個說低聲說:“有人說昨天看到幾個年輕的修士衣衫不整在椒房殿門口探頭探腦。”
怪不得這幾日黃昏一直祈福到日暮呢。”
那個細語道:“怎麽不是呢,昨天晚上搜宮,皇後就是為了做場戲,實則是鉤陶撞破了實情,應該已經被除了吧。”
那為什麽還搜?”
賊喊抓賊啊!說鉤陶跑了這事兒不是一了白了了嗎。”
大膽!”流言之聲不絕於耳,皇帝怎麽充耳不聞。此言一出,複又滿堂靜寂。
皇上,臣妾沒有…鉤陶確實是找不到了。昨天不知道去了那兒。”
我知道,沒有真憑實據,單憑空穴來風這幾個字,能作什麽數。誰再私下亂言,割舌,傳謠者,車裂!”男人最怕的便是這綠雲蓋頂,就算是無憑無據,也是不成。
皇上,卦象還有言。”那太卜又說。
你接著說!”
坎卦指水,又指西麵,北麵,恐變故發生在宮闈西北,與水有關之地。而坎卦本身又指女,或許也有點關係。”
那麽如何破解。”
必定先要找到原因。”那修士說到。
聽到這兒傅太太後是一反常態不發一言,仿佛這自己侄女的事兒,自己隻做壁上觀。
皇帝預備怎麽辦?”反而是王太太後關切的問到。
給我察。往西麵北麵有水的地方察!皇後暫時於宮靜養避禍,待水落石出,明日的流觴慶典就別參加了。此地的所有東西,都不準挪動!”說罷怒袖一揮走了。
看到這一幕陡生的變故,葶藶心已覺大不自然。鬼神之說暫且不論,種種事情來的巧合,到底意欲何為。於是跟國為和辛丹示意,不要隨眾人散去。
待人都去了之後,葶藶走到祭壇前,端詳了一下那個小像,從外表到眼珠通體黃色,並無異樣。然後又轉頭看了看那個大像,上麵血跡斑斑,近看更加駭人,於是伸摸了一把,心想,如果不是神諭,那這血又是什麽東西。
讓把沾滿神血的放在鼻前嗅了嗅,又放到舌尖上。
你幹嘛?”辛丹想要阻止他。
誰知這一入口葶藶眉頭隻覺喉嚨難受,頓時眉頭緊鎖。
閑事莫理吧,這擺明了是個局,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但是看情況是針對皇後來的,絕嗣、苟合、滅口,條都是大罪,我覺得沒有這麽簡單,應該還沒完。”國為說著。
而且這個局,這麽毒、這麽精巧,章太大了。如果隻做到這一步,其實是沒用的呀,沒有一個罪名有鐵證。”葶藶道。
我們還是先走吧,以免被人看到。”辛丹環顧四周警惕的說。
恩。”葶藶同意的點點頭,人快步回了太樂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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