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背後忽然一股大力襲來，尹娘的眼睛瞬間睜大，整個人被冗景擁在懷裏。 “你不用怕。本尊在意的是你。你不必擔心自己犯了規矩。這神殿裏你可以肆無忌憚，但你記住，以後千萬不要得罪外人，更不要有關係。孑然一身總麻煩纏身要好。”

    這話外的意思，卻是無情總多情好。

    尹娘又紅了眼眶，摟著冗景過了許久，才鬆開了手：“師傅這兩日，在忙什麽？”

    問天。”冗景刮了刮尹娘的小鼻子。尹娘不明所以，眨巴著眼，看著冗景，等著冗景繼續解釋。哪料到冗景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又揉了揉她的腦袋：“行了，想睡睡吧，師傅的事忙完了，哪兒也不去，陪著你。”

    說話間，冗景已經扶著尹娘又躺回到了榻。

    他的笑似三月春風，直拔她心弦。卻讓她恍然不知所措：“真的？”

    真的。”冗景說著，自己在尹娘麵前的地方也躺了下來，衣襟半開，一隻手搭在尹娘的腰，自己先閉了眼。

    看著這近在咫尺的人，尹娘忍不住微微仰頭，在他的下巴落下一吻。在她想要縮回脖子的時候，原本搭在她腰間的手忽然撐住了她的後腦，在她額輕啄了一下：“睡吧。今晚，本尊要帶你到那片花海去，本尊要告訴你很多事。很多很多……”

    那個人回來了。那個對她溫柔，待她一直如初的冗景又回來了。簡直像做夢一般。若是夢，她寧願死在夢，再也不要醒來。

    隻是小憩，尹娘並未久睡。她醒來的時候，冗景還睡著。他睡得很沉，連尹娘撐起身來都未察覺，這麽近的距離，尹娘清楚看到了冗景眼下的那片青黑。

    這時候，屋外一直摸著時間的巧兒進屋叫尹娘起床。她剛推開門還沒進來，尹娘對著門口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巧兒一見屋內形勢立刻了然一笑，又退出到了門外去。

    冗景是真的乏了。尹娘能看得出來。他整日忙碌累成這樣，自己若還婪心再求什麽，怕是真的過分了。想到此處，尹娘又底下身去，伏到了冗景的胸口。有力的心跳聲自耳邊傳來，她莫名安心。

    冗景醒來，已經夕陽西下了。尹娘早不在榻，而是將晚膳擺了桌。並非她自願幹活，隻是她不知道巧兒跑到哪兒去了，找遍整個院子也沒看見她的影子。

    這一頓飯，兩人似乎又回到了最甜蜜的狀態。沒有緊閉，沒有三皇子，沒有任何的遭心事。飯後，天邊已經擦黑。尹娘想將餐盤收拾了，可冗景卻拉住了她：“這些活自有下人去做。你陪本尊出去走走。”

    天色漸黑，路不好走。冗景左手一翻，一顆頭大的夜明珠懸於掌心，代替燈籠，照明了林間小路。尹娘被冗景牽著，一路向前。這條路很熟，這幾日裏，尹娘經常走這一條路。這條路的盡頭，是那一片花海……

    尹娘忽然心跳加速。她想起了那一天，冗景帶她到這花叢的情形。他寵溺的眼神，吃醋的模樣，好笑又讓人心疼。

    尹娘認為，今夜，冗景是想將那一天補回來。可哪料到，等到了地方，視野一開闊，見花海之，不知何時被人擺了燭燈，百盞燈火齊亮，將花海映得宛若天宮花。原本白色的野花在燭光的映襯下竟染了些許紅暈，像極了少女醉酒後的兩頰。

    花海央，一座梁婷點著長明燭，紅綢豔錦點綴著，讓尹娘一時看得迷了雙眼。

    師傅，這是……”

    這是本尊準備的拜堂之地，是你我成婚之禮。喜歡嗎？”冗景話落，已經從袖取出了一塊喜帕來。

    尹娘癡看著冗景臉的笑，任他將喜帕蓋在了自己的頭。心口小鹿亂撞，一切來得太突然，而今夜，她居然要同他拜堂成親。

    尹娘本一身紅衣，喜帕落下，她同穿著嫁身的新娘再無差別。

    冗景在前牽著她，兩人穿過花叢直往亭去。亭子裏，巧兒早已將一切準備緒。等冗景和尹娘到了，巧兒便開口宣拜堂詞。

    日月為高堂，星漢為陪襯，以風為樂，以花為媒。這婚事，事間怕是難有第二樁。

    對拜之後，巧兒無聲退下。冗景將尹娘拉起，兩人在亭邊坐下。他一抬手，將喜帕撩開，唇便壓了去。氣息淩亂，溫度撩人。

    在分開時，尹娘已經軟在了冗景的懷裏。她想為他寬衣解帶，可卻被他握住了手腕。

    怎麽了？成親後，不是都要圓房的嗎？”尹娘怪的望著冗景。

    冗景一把將人攬進懷裏，搖頭道：“現在不是時候。本尊不能同你圓房。”

    什麽？為什麽？”尹娘一愣，抬頭望他，“不能圓房，師傅為何要與我拜堂？”

    因為本尊想讓你永遠別忘了今晚。隻有今晚才是真正的冗景。是最原本的模樣。本尊希望你能永遠記住。”

    話落，冗景圈住尹娘的手臂又緊了一緊。

    隻這一句話，將尹娘的喜悅吹散，隨之而來的是不安和擔憂。

    師傅這是什麽意思？”尹娘惶恐。

    天各有命，劫難到了。明日起，本尊不能再陪著你了。從今往後，由巧兒服侍你。謹言慎行，切莫再有差錯。”

    師傅要離開？”

    離開有很多層的意思。有些時候，是人走了。還有些時候，是人在，心卻走了。

    最後的那杯合歡酒被下了藥。尹娘喝下之後，再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日豔陽光照了。等她著急忙慌跑到正殿的時候，冗景還在。隻是，四目麵對的時候，他眼是她從未見過的漠然冷冽。

    昨夜的話並非是他在開玩笑，他是真的離她而去了。

    也許是因為一個人，無聊的時間多了。原本得半年背的經，尹娘一下子背得快了很多。

    約摸一下時間，大概三個月之後，這些晦澀難懂的東西，她能爛熟於心。

    也是從那一夜開始，她和冗景相處的時間又找了很多。除了每日的早課，尹娘基本見不到他。而冗景則是變得更加忙碌，他終於是有了些神仙的樣子，每日在祠堂祭拜祖先，在正殿處理事務。而尹娘則每日兩點一線，在何香園和藏書閣來回跑。

    得空的時候，尹娘也不再去煩冗景。而是一個人去花海的亭子坐一坐，或者是在神宮的花園裏走一走，要麽是悄悄守在祠堂外麵，看著冗景在裏麵跪著默誦經。

    自那夜之後又過了兩天，冗景要封秋穡為妾室的消息忽然在神宮裏沸騰了起來。

    原本，秋穡的身份是足以為正妻的，可莫名其妙成了妾，讓眾人很是不解。而尹娘的那些不好傳聞也沒有消退，秋穡的噱頭一出，不少人因為不敢多說秋穡的閑話，又開始變相的去酸尹娘。

    惠風和暢，花開正好。鶯鳥在枝頭嘰喳叫著。這偌大的院子裏總有些人去學那些鶯鳥，在樹下嘰嘰喳喳，竊竊私語。

    說來也怪，這秋穡想來不被人待見，而且已經人老珠黃了，怎麽現在倒被冗景大人看了？雖說隻是個妾，但也算是飛枝頭變鳳凰了呀！”

    大概是看她可憐唄，想她連個出去的機會都沒有，能不給她點甜頭麽？”

    那尹娘一個月前還跟大人談婚論嫁呢，聽說大人當時還讓人去籌備婚事，我都當真了，這一個月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形勢突然變了。”

    嗬，這能有什麽！你們還沒看出來麽？尹娘心高氣傲，目無人，不給皇族麵子算了，還刺傷皇子，這可給冗景大人帶來了不小的麻煩，這樣目無人的家夥，怎麽還能給她好臉色。”

    是，況且尹娘沒背景沒勢力，她這名字還是冗景大人起的，不過是大人的一個掌玩物。這新鮮勁兒過去了，也該扔了。要不是當年她入門的時候昭告天下，估計現在她早被扔出神宮去了。一點剩餘的價值都沒有，和那些貴婦人們養的貓有什麽區別？”

    貓養膩歪了還能送人，可她算是砸在大人手裏了！”

    一群侍女你一言我一句笑得歡快。與她們相隔不過兩米距離，林子的另外一邊，尹娘將一切都收入耳。

    奴婢這去教訓她們，讓她們一個個都閉嘴！”巧兒見尹娘沒反應，實在是忍不下去了，要從小林子後繞過去教訓她們。

    尹娘卻一把將人拉住，搖搖頭：“不必了。隨她們怎麽說。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

    玩物也好，不論真假。至少她想要的，他給了她一次了。哪怕是在夢裏。

    可她們這樣也太過分了！”巧兒瞪著一雙杏眼，看著那幾個侍女漸漸走遠，哼了一聲。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我也會覺得他們很過分。而且，我可能早一巴掌扇過去了。”尹娘不置可否的撇撇嘴，表示了自己的不開心。可眼底卻沒有一絲的情緒。

    巧兒見尹娘這樣子，連忙引著她也離開了花園，朝著別處走去。一邊走，她一邊找話題去分散尹娘的注意力。

    正是盛夏呢，尹娘要不要去看看荷花兒？咱們何香園裏雖然也有荷花，不過也水池裏那幾朵而已，神宮裏的淨心湖的荷花可是成片成片的，奴婢剛來的時候一不注意還掉進湖裏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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