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你們為了這兩顆人頭付出了很多努力了？”

    “努力也沒用，人沒保住，談判也失敗了。您看著辦吧，我們兄弟仨人這小命就全交到您手裏了。”

    “你的謊言總能帶來新意。我很喜歡。”

    “多謝您不殺之恩。”劉叔馬上施禮。

    “我說過不會殺死你們嗎？”

    “誰會殺死自己喜歡的人啊？”

    “有趣，”女祭司道，“我不會殺你們，不必害怕了。但這不是因為我喜歡你們，我憎恨所有外來者，一樣憎恨你們。我不殺你們是因為，你們完成了任務。”

    “啊？我剛才沒表達清楚嗎？要塞巨人沒答應您的條件。”

    “你以為我會相信要塞巨人會答應我的條件？那我就是世界上最蠢的祭司。這不過是一個過場，我的部族有太多戰士，多到犧牲兩個無足掛齒。但以這種方式犧牲，會把所有紅巨人戰士團結起來，抵消掉最後一點反戰情緒，讓所有人都想毀滅要塞討回公道。”

    “沒想到您是個政治高手。”我忍不住插話道。

    “那您打算怎麽處置我們？”於兵問。

    “陪我登上高台，眼看著要塞毀滅。”

    “戰爭不可避免了是嗎？”我感覺萬念俱灰。

    “我的決心從未有一刻動搖，這是紅巨人的使命，即將在我這一代完成，我將成為最偉大的紅巨人祭司，我的名字會被所有紅巨人銘記。”

    “什麽時候開始行動？”劉叔問。

    “你們聽。”女祭司說。

    她的聲音漸漸消散，屋子裏安靜下來，而後一聲戰鼓突然傳進我們的耳朵，嚇了所有人一跳。

    接著，所有戰鼓接連作響，密集的鼓點好似暴雨下落。

    經過短暫的調整之後，鼓點變得統一，整齊如雷霆。

    女祭司轉身走向身後的一個階梯。在階梯下麵，她回頭對我們說：“上麵很寬敞，你們可以過來。”

    說完，她走上台階。

    我們仨相視一眼，跟著走了過去。

    上麵的確很寬敞，站下幾個巨人都不費勁。我迎著北風放眼觀瞧，紅巨人如同一望無際的海洋般披上了紅色的獸皮甲。

    鼓手分布在巨人中間，不停擂動戰鼓，紅巨人手持武器，眼望著要塞的方向，伴隨著鼓聲把武器撞得叮當響。

    女祭司一揮手，離我們最近的另一架車上的兩個巨人敲響更大的戰鼓，鼓點緩慢而沉重。而後所有鼓手的鼓點全部改變。巨人大軍踩著鼓點，開始向前移動。

    我們腳下，巨人揮動粗大的鞭子抽打著犀牛。犀牛發出悲慘的叫聲，拉著車子緩緩前行。

    蜥蜴跟隨在巨人的腳下，好似這片紅色海洋上有毒的泡沫。

    這樣的場麵我隻在電影裏麵見過，而當我身臨其境，感受著這種洪荒的力量，我感受到的震撼竟無以言表。

    也許這就是戰爭的魅力，它會讓人陷入癲狂。

    “看見了嗎？”女祭司驕傲地問。

    “看見了。”我回答說。

    “當你擁有這樣一支軍隊，你會接受和平的談判條件？”

    “我會。”我說。

    “愚蠢！”女祭司道。

    “因為我不能讓他們白白送死。”

    “巨人就是為了戰爭而生的，和平隻能讓他們墮落，而戰爭讓他們具備了高尚的品格！”

    “你所謂的高尚品格是隻殺人不眨眼麽？”

    “死亡是現世生活的結束，也是新生活的開始。我們沒有一架醜陋的機器把犯罪的靈魂放逐，所有紅巨人的靈魂都能再次成為紅巨人，所以，他們不畏懼死亡。”

    “不畏懼死亡就是高尚嗎？”

    “這世界上還有比以死赴生的勇氣更高尚的東西嗎？”

    “那是你心裏沒有愛。你把紅巨人變成了複仇的妖魔，利用他們的野蠻成就你自己的豐功偉績，恕我直言，這很卑鄙。”

    “贏得戰爭不是我的功績，是所有巨人的，仇恨也是所有人的。”

    “我知道，說什麽都無法令你回頭。但我真心希望，戰爭結束後，不管誰輸誰贏，你要給子民一些愛。這才是統治者該有的高尚。”

    “我知道怎樣當好領袖，用不著你來教我！”

    “你——”

    “閉嘴吧！看著就好，否則我讓人把你的舌頭割掉。”

    我閉嘴，走到高台後麵，望著大雪中漸漸從隊伍中抽離的營地。巨人們毀掉了所有的帳篷，踢倒了框架，穿上了獸皮，留下一地狼藉，任由白雪覆蓋。

    它們沒打算回來。他們下定了決心，毀滅要塞或是毀滅自己。

    可……戰爭還會有轉機嗎？

    等到要塞漸漸遠去，變成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要塞方向響起了短促而尖銳的號聲。距離太遠，我還看不見，但我知道那裏的場麵。所有的要塞巨人，不管老人、小孩，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全都拿起了武器。他們的決心不比紅巨人小一分一毫。他們要捍衛自己的家園。

    可是……戰爭還有轉機嗎？

    這真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無所謂了，我閉上眼睛，我阻止不了任何該發生的事情，何況這是一個並不屬於我的世界。

    劉叔和於兵都看著遠方，一言不發，不知此時此刻他們在想著什麽。

    戰爭在我們到達界石的時候突然打響，十幾個燃燒著熊熊大火的炮彈從城牆上飛離，伴隨著恐怖的聲響落進巨人隊伍中。

    很多巨人身纏大火，四處逃竄。而更多巨人用武器護著頭仍在穩固前進。

    女祭司再揮手，鼓點變得密集強勁。前麵幾排巨人和小蜥蜴發出暴風驟雨一半的喊聲迎著炮火衝向城牆。

    漫天箭雨突然落下。紅巨人倒下，沒倒下的繼續向前衝。小蜥蜴躍上他們的肩頭，長著大嘴，憤怒嘶吼。

    大軍停下，敢死隊從隊伍前整體剝離，迅速來到城牆下麵。小蜥蜴開始飛上天空，比敵人的箭矢更加密集。

    女祭司再揮手，鼓聲停下，喊殺聲和炮彈碎裂的聲音變成背景。她高高舉起兩顆紅巨人的頭顱，慷慨激昂地朝所有腳下的紅巨人喊話。

    我聽不懂，但我看到，紅巨人的注意力慢慢全部集中到我們這邊，數以萬計的絕望眼神告訴我他們正在接受最後一次仇恨的洗禮。

    他們看見了，看見被殺死的他們的兄弟。他們可能並不認識這兩個死去的普通士兵，但是此時此刻，這是他們憎恨要塞的理由，也是澆在他們心頭怒火中的油。

    女祭司的演講徹底點燃了紅巨人的戰鬥熱情。鼓聲適時響起，隨著女祭司的手落下，所有兵種分列成戰鬥單元，以方陣的形式衝向城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