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出了林子再向前走，剛一抬頭，頓感眼前一晃。

    柱子也打了個哆嗦停下，聲音顫抖地問道：“哥，這屋裏怎麽還有燈？”

    我上哪知道去？”我學著他的語氣說。

    你得知道啊！”

    在山下的時候你看見有光了嗎？”

    我看了，沒有。”

    我也看了，沒有。”

    我曹，那不是鬧鬼了嗎？”

    鬼才不點燈。”

    僵屍點燈嗎？”

    應該也不能。”

    你別應該啊！哥，我心裏越來越沒底了。”

    點燈隻有一種可能，就是裏邊有人。”我壯著膽子說，心裏無比懷念瘋子和劉叔。

    誰大半夜上這來？”

    咱倆不就來了嗎？”我繼續向前走，心髒狂跳不止。

    踏過影壁牆的時候，我低聲叮囑道：“你準備好火兒和火把，我讓你點著你馬上就點著，先別急著拿鐮刀。我用完子彈的時候再用刀。”

    你可得快著點兒。”

    有哥在，放心吧！”

    我倆小心翼翼向前挪動，來到窗戶根底下。忽有一陣冷風掠過宅子，好像十幾個女人在角落裏一起啼哭。

    柱子丟了火把，死死抓住我的衣角。

    我握緊槍，四處觀察，同時訓斥道：“撿起來，別害怕！”

    柱子撿起火把，繼續抓著我，手不停哆嗦。

    風很快吹過，周圍恢複安靜。我悄悄站起來，順著昨天的那個格子往屋裏看。那口大紅棺材還停在地當中，屋裏其他的東西也沒變，一盞油燈在一旁桌子上安靜燃燒。

    沒人？

    我感覺這比我看見什麽還要嚇人。

    我首先想到的是昨天我倆走後，老羊倌兒又從棺材裏爬出來把燈點著了。可……他明明已經死了啊！

    難不成真有鬼？

    我心中忐忑，這要是瘋子在我肯定往他後邊一貓，愛咋咋地了，可現在我後邊貓著一個人，就隻能我往上衝。

    我向門口挪動。柱子在後麵問：“點火嗎，哥？”

    先不用，我告訴你點再點。”

    說話間我倆繞過牆角，來到門口。門虛掩著，燈光化成一條縫隙。周圍好像還殘留著什麽東西經過留下的風。

    我深吸一口氣，交換著雙手在褲子上抿了抿手心的汗，然後挺著槍，走向門。

    槍口先進去，柱子按我的吩咐把門開大，我先他進去，上下左右瞄了一圈。

    什麽都沒有，我放下槍，看著那盞油燈。燈碗還是昨天的燈碗，燈芯也沒換，唯一變化的是裏麵的油滿了。

    有人來過。”我說。

    哥你咋不信呢！咱村沒人敢大半夜上這來，就說咱倆，你要不說你是個盜墓賊打死我我都不敢來。”

    肯定有人。”我看向窗外，風聲再次掠過，好似無數腳步。

    我寧可相信是老羊倌兒自己出來點的，也不信是我們村來人了。”

    他這麽一說我心裏也沒底了，於是看向老羊倌的棺材。昨天柱子著急，棺蓋蓋的有點偏。此時棺蓋還是昨天的角度，一點兒沒變。

    不是老羊倌。我給自己一個答案，然後猜測其他的可能性。

    院子裏忽然發出“咣當”一聲響，驚出我一身白毛汗。

    我奪門而出，舉著槍來到院子裏。聲音是從廂房裏傳來的。我邊向廂房門口跑邊對柱子喊：“柱子，上亮子！”

    來到廂房門口，聲音停了，柱子的火光隨後進入。

    鬆香和油劇烈燃燒，把屋子照得雪亮。柱子忽然指著最裏麵道：“有鬼！”說完他就要往後跑。

    我一把把他拉回來，看向他指著的方向。傾斜的梁柱擋住我的視線，我看到一雙腳正在柱子後麵。

    誰？”我把槍口指向那邊。

    誰？不說話我們開槍了啊！”柱子膽怯地叫道。

    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聲音。柱子在我耳邊說：“哥，先開槍把他打死。”

    我示意他別說話，繼續看著那隻腳，做好準備隻要它一動我就按柱子說的辦。這時我忽然發現那雙腳不是憑著的，是立著的，腳尖朝上。這說明它不是站著，而是躺著。

    我移動槍口，壓低身子，漸漸看到一雙腿也貼著地麵。我腦海中大概勾勒出一個人坐在牆根倚著牆壁的形象。

    可是……我直起腰，向前走。目光掠過柱子，卻被其他梁柱擋住。

    我是柱子，你是誰？”柱子隔著我的肩膀說。

    你他麽別說自己名！”我回頭罵道。

    你不說不是鬼嗎？”

    現在我也不確定了。”

    要不咱回去吧，哥，我想我媽了。”

    跟著我！”

    我咬咬牙，盡量拿出胸有成竹的氣勢。隨著我倆不斷深入，鑽過斜梁，再繞過兩塊木板，那人的模樣突然出現在我眼前，嚇得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是個死人，靠牆坐在牆根，雙臂垂著，腦袋在旁邊歪著，脖子以下被鮮血沾濕，整個衣服都濕透了。

    啊！”柱子忽然失控地大叫一聲。

    你小點兒聲！”我道。

    我七姥爺！”柱子瞪大眼睛，指著那死人說。

    我定睛看去，心一下跳到嗓子眼兒。

    柱子說的對，這個坐在牆根的死人正是白天我倆在那兒偷槍的瞎七姥爺。他怎麽會在這兒？

    我快步來到老頭身邊，再次確認死的就是那苦命的老頭兒。經過檢查，我發現老人死於失血過多。他的左側脖子被抓得破破爛爛的，傷到動脈。但老者的體溫尚在，感覺上應該是剛剛那一聲響起的時候他才死的。

    可是……我衝出老羊倌兒的屋看到廂房入口連一秒鍾的時間都不到，這麽短的時間裏不可能有東西從這麽亂的屋子裏逃走啊！

    想到這，我猛然抬起頭。

    房頂已經破爛不堪，洞口有風灌進來，嗚嗚咽咽，但沒有人，看起來也不像僵屍能逃走的地方。

    我轉回目光，見柱子一直捂著自己的嘴，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掉。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別急著傷心。

    七姥爺突然挺直身子，抓住我的手腕。

    我本能地抽開，用槍頂住他的腦袋。他的手重新垂下，嘴唇微微蠕動。

    愣了一會兒，我把耳朵貼過去。

    七姥爺聲音微弱，重複著一個詞：“七……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