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掉小哥給我的紙符弄得屋子裏烏煙瘴氣，我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透氣，滿腦子都是三叉戟的事情。

    晚風正濃，吹拂著伊比利亞半島的海岸，繁忙的海港裏燈火輝煌，不時響起的汽笛聲告訴我在這夜幕之下仍有人在忙碌，汽笛聲漸漸遠去，寂靜的也複又被海浪聲淹沒。

    我想到岸上走走，找找靈感，可惜出口被保衛組的人把手，那人告訴我上船之後沒有特殊原因不能下船。我申辯說我隻是想下去走走。他說在船上我們可以執行自己的法律，在岸上就不一樣。

    想了想，我回到船舷處，繼續吹晚風。

    三叉戟，航向，亞特蘭蒂斯，大西洲，混亂得如同一團星雲。

    “有頭緒了嗎？”陸飛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還沒有，但我想快了。”我回答說。

    她來到我身邊，望著沿著海岸線分布的一排照明燈，“這裏的海岸線很美，是嗎？”

    “你也是第一次來這裏？”

    “是的。”

    “你平時都是做什麽工作的？”

    “保密。”

    “保密工作？”我故意開玩笑。

    “是我的工作保密。”

    “我知道，開玩笑呢。”

    “你跟他們不一樣。”陸飛看著我說。這時我發現她塗了淡妝，頭發也散了下來，比白天更有女人味。

    “哪裏不一樣？”

    “他們都很符合自己的身份，奸詐、蠻橫。但你還比較有大局觀。”

    “你是說白天我說的那些話吧？”

    “嗯，你告訴他們要團結。”

    “其實你不了解他們。我們一起共事很多年，我能確認在危難時候，沒有人比他們更明白團結的意義，隻不過性格使然，他們更擅長跟江湖人士打交道，我更擅長跟你們這樣的人打交道。”

    “我們這樣的人？”

    “我也不了解，我可能指的是你們代表guān fāng，光明正大。”

    “嗬嗬！”她微微一笑，很甜美。

    “你的工作危險嗎？”

    “保密。”

    “這樣也不行？”

    “不行，我不能跟任何人談論我的工作，因為一旦遇到聰明人很可能就猜到我的身份，這樣不利於我以後工作的開展。”

    “你是間諜啊？”

    “沒有間諜會跟你閑聊。”

    “也是，”我點起一支煙，“你知道這一趟航行的危險性嗎？”

    “能給我一支嗎？”

    “你吸煙？”

    “不可以？”

    “當然可以，我以前就認識一個吸煙的姑娘。”我正從煙盒裏抽第二支，她直接把我嘴上的拿走，叼在嘴裏，深吸了一口。

    “李金珠。”她吐出煙，說。

    煙盒連同打火機一起掉進海裏，我瞪大眼睛看著她，“你怎麽知道？”

    “接受任務的時候我肯定會要求獲知你們的身份信息，所以，我知道的並不止這些。”

    “這種被人看透的感覺很不好。”我攤開手，皺起眉頭。

    “放心，”她又吸一口，把煙送回給我，“這艘船上隻有我掌握著你們的信息，我會像保護我的工作一樣保護你的秘密。”

    我叼著沾了口紅的煙嘴兒，忽然響起跟金珠一起吸煙的情景，“其實也不是什麽秘密，有些事你隻能藏在心裏，任由它反複折磨著你，而你卻無法說出來。”

    “因為你沒有朋友。”

    “我有朋友，他們仨都是，但你覺得我能跟他們誰說心事呢？我覺得他們仨對我最好的做法就是誰也不談起這件事。”

    “你缺少一個像我一樣的朋友。”

    “你？”

    “一個像我這樣的女性朋友。”

    “你這麽說我很高興，但我可能不需要女性朋友。”

    “別動。”她忽然用命令的口吻對我說。

    我的第一反應是我身後有人，下意識向後觀察，同時猜測會是誰，可下一秒，她忽然向前，給我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掙紮，她摟得更緊，“讓你別動，靜靜地呼吸幾秒鍾。”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惡意，“你幹什麽？我可不喜歡這樣。”

    “別動，我這樣又不能傷害你。”她在我耳邊說，暖暖的氣息吐進我耳朵裏。

    “鬆開，要不我可硬來了！”

    她鬆開我，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微笑地看著我，“感受到了嗎？”

    “感受什麽？”

    “安全感。”

    “沒有。”我搖頭。

    “好吧……”她吐了一口氣，“因為你對我心存戒備。”

    一陣海風吹過，穿透我的外套，我打了個冷戰，避開她的目光，“你覺得我缺乏安全感？”

    “不是缺乏，是徹底沒有。”

    “這你可能說錯了，跟劉叔和瘋子在一起我覺得很安全，我們能夠對付很多困難。而且我不畏懼死亡，一個不怕死的人會沒有安全感？”

    “越是不害怕死亡的人越是沒有安全感。因為他們覺得有某種東西比死亡更可怕，所以死亡才是解脫。”

    “你覺得對於我而言，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是什麽？”

    “是金珠的死。原諒我這麽稱呼她，因為我覺得她一定是一個可愛迷人的姑娘。每次你想起她的疼痛是外人無法體會的，而每每那種時候，你都會憧憬死亡的安詳。”

    “別說了！”我感覺有東西堵在喉嚨裏讓我無法呼吸。

    “好了。”她微笑著再次走過來，把我摟在懷裏。

    我聞到一股致命的香味，頃刻間摧毀一直以來我努力構建的阻擋悲傷的城牆，苦澀的洪水決堤而出。我躺在她身上，留下眼淚。

    她輕撫我的後背，在我耳邊說：“以後我來保護你，你不會再受任何傷害。”

    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像是從夢中驚醒一樣清醒過來，趕緊抹掉眼淚離開她。

    “感受到了嗎？這一次？”

    “像我們這種走在生死邊緣的人本就不應該有安全感，我們得學著時刻用自己的雙手保護自己，才能一次次生存下來。謝謝你，但我不需要，今天的事，也請你不要跟別人說。”

    “當然不會，我隻是在你的過往資料時被感動，才跟你說這番話的，如果你不喜歡，我當然可以不這麽做。”她開始變得拘謹。

    “那不是感動。shā rén越貨，挖墳掘墓有什麽好感動的？那不過是憐憫，一種站在優越的平台上俯瞰我們這些隻有用生命才能換來生存希望的卑微的人時產生的憐憫。”

    “我……”

    “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