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屋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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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輕微的搖晃下,馬車緩緩上路,在馬車的頂部掛有一盞微弱的油燈,借助微弱的燈光,張繼靠在一旁,左輕輕抱住被綁好的右臂,難免不忍疼痛之意,不時發出輕微的**,隨後抬起眼眸打量著周圍的人。

    馬車擠滿了和他差不多大孩子,男童居多,女童居少,都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張繼。頗為好奇的都盯著張繼綁滿繃帶的胳膊。相視一眼過後,眾孩童皆靠攏在一起,就這般昏然睡去。

    張繼也閉上眼眸,獨自一人靠在一旁,輕微的喘息著,隨著馬車的搖晃,也昏沉沉的睡去。

    不知過了過久,馬車的門突然打開,強烈的光芒照射進來,張繼不經眯著眼眸,根本看不清外麵的情況,隨後好像有東西丟進來一樣,車門再次關上,一切歸於黑暗,周圍的孩子突然一陣哄搶,亂作一團,借助微弱的油燈,張繼才逐漸看清,原來都在搶食饅頭。

    不過片刻之後,馬車內又歸於安靜,眾人皆靠在一旁吃著饅頭,可是等張繼反應過來的時候,饅頭早已哄搶而盡。無奈下,腹饑餓難耐,卻隻能看著別人吃,喉嚨不斷的蠕動下,張繼隻好咽下口水,閉著眼睛,靠在一邊,盡量的不去看,不去聽。

    腦海卻浮現出在張府內的日子,在方府住過的段日子。回想起那天夜晚明明是在等沈璃雪,結果,結果卻被自己的嬸嬸以五兩紋銀的價格,賣到這個鬼地方!張繼輕微的喘息著,他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幾天。

    突然想起那個掌櫃說的話,襄州刺史被斬,襄州的貨源很多!張繼不經輕聲笑起,父親被奸人所害,自己卻落得這般模樣,成為別人的貨物!還不足四兩紋銀,這就是所謂的世界?張繼突然輕輕笑了起來,在簌簌作響的馬車內,頗顯怪異,眾孩童皆有些膽怯的看向張繼。

    就在張繼有些癲狂的時候,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你餓嗎?我可以給你一半。”

    聞聲,張繼略微喘息著,睜開眼眸看到一個蓬頭垢麵的小女孩子,臉上滿是汙垢,肌膚枯黃,小小的身體骨瘦如柴一般,可是雙眼卻那般的明亮,伸出小將一個饅頭掰開,遞在張繼麵前。

    張繼輕輕的喘著氣,看著那半塊焦黑的饅頭,隨後顫顫巍巍的伸出左,接過那饅頭一陣狂啃之後,張繼咬著嘴巴裏麵的饅頭,再次啜泣的哭出了聲。

    那個小女孩見狀,微微挪身坐到張繼身邊,小聲的說道:“不用吃這麽急,我這裏還有一半,你要是很餓的話,我可以給你吃。”雖然小女孩這樣說著,可是明亮的眼眸卻始終盯著小的半塊饅頭,不禁咽下口水。

    張繼聽聞,啜泣幾聲,平複下心情之後說道:“謝謝你,你叫什麽名字,若是以後重見天日,這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

    那小女孩一陣黯然,聲音細微若蚊,“我沒有名字。不過從我記事起,我一直都在襄州。”

    張繼輕微的點頭說道:“你若是不介意的啊,我為你取名好不好。”

    “好啊。”女孩頗為興奮的點頭。

    張繼咬著饅頭,想了想,輕聲道:“就叫伊雪吧。”

    女孩聞言,開心道:“好啊,就叫伊雪。”

    張繼鬆鬆了口氣,咬著饅頭,卻想起了沈璃雪。

    這時女孩小聲說道:“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去那裏,可是掌櫃的人還不錯,給我們饅頭吃,而且不打我們的,與其在襄州餓死,還不如跟著掌櫃的,畢竟還是有饅頭吃的!”

    張繼一陣無奈,暗自問道:“這個世界究竟怎麽了?一個販賣兒童的人,竟然卻是一個善人,相比之下,那些達官貴人卻豬狗不如!”

    見張繼不再說話,伊雪便靠在一旁,輕輕睡去,還握著那半塊饅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再次傳來開門的聲音,張繼聞聲睜開眼眸,仔細的聽著。隨後一絲光芒照射進來,接著饅頭扔進來之後,車門再次重重的關上。張繼隨後迅速起身,伸出左,去搶著饅頭。

    一陣劇痛,張繼的左在慌亂之後又被別人踩了一腳,不過還好,最終還是搶回來一個饅頭。右臂也被別人撞了一下,強忍著痛疼,張繼立即回到自己的位置。然而伊雪也成功的搶回一個饅頭。

    兩人靠坐在一起,相視一笑,伊雪將的饅頭遞到張繼麵前晃了晃,小聲道:“加起今天的一個饅頭,我有一塊半了!”

    張繼也拿出自己的饅頭,輕聲道:“我也搶到一個。”

    就在張繼剛要動嘴的時候,突然聽到黑暗有一聲那最為熟悉的聲音,那個聲音正是吞口水,張繼循聲看去,看到對麵坐著一個小男孩,可能由於動作稍慢吧,沒能搶到,隻好看著別人吃,自己無力的咽著口水。

    張繼看來看自己的饅頭,無奈道:“這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過在弱肉強食的世界,我們弱小的群體應該懂的相互扶持。”說罷,張繼掰開自己的饅頭,遞給對麵孩童。那個孩子見狀,接過饅頭便是一陣狂啃,顯然瘦弱的他想必也是經常搶不到饅頭!

    這時伊雪將自己的饅頭掰了一半,遞給了另外一個沒能搶到饅頭的孩童。

    張繼眼眸一凝,輕聲說道:“人之初,性本善!可惜的是這亂世之,改變我們人性的卻是這個世界!”

    輕微的歎息之後,張繼正聲道:“大家聽我一句勸好不好,下一次我們合理的分配饅頭,而不是哄搶,大家本應該相互照顧,相互扶持,共度難關!”

    俗話說,強打出頭鳥,這句話一直都是不變的真理!一個略微高大的少年喝聲道:“憑什麽?自己沒有本事,搶不到饅頭,怨不得他人!”隨著少年的聲音,還有不少能搶到饅頭的孩童也隨之附和道:“是啊,憑什麽?自己沒有能耐,餓死了關我何事!”

    聞言之後,張繼粗重的喘息著,想起父親那天早上說的話語,還有那碗清粥,那顆豆芽,還有父親說的那一番話語。張繼暗自說道:“無論什麽事情,終究需要第一個人去改變,盡管石沉大海,無能為力!我也要一試,我今天也要去做那顆豆芽!”

    下定決心之後,張繼一聲怒吼,起身踹向那個高大的少年!一腳將他踹在地,還未待少年起身時,張繼連忙狂踹而去,片刻之後,那個少年哭聲嚷道:“別打了,我聽你的好不好,我聽從你的便是。”

    然而此時的張繼如同一頭野獸,雙眸怒火暴漲,沒有絲毫停歇之意。

    伊雪見狀,連忙拉了拉張繼,怯聲道:“別打了,大家都是可憐人。”

    聽聞之後,張繼才緩緩的退了回來。粗重的喘息,張繼緩緩揚起冷傲的下顎,咬牙問道:“還有何人不服!?”

    眾人皆一陣麵麵相覷,隨後一個勁的搖頭。張繼退坐到自己的位置,雙眸的怒火逐漸的平息,可是一股威懾力卻從眼眸迸射而出,冷冽的眼神掃視下,周圍的孩童皆一一低下了腦袋。

    伊雪咬著嘴巴,小聲問道:“你,你叫什麽名字?”

    張繼淡然道:“張繼。”

    伊雪點著腦袋小聲說道:“和張宗憲大人兒子的名字一樣?”

    張繼聞聲點頭問道:“你認識張宗憲?”

    伊雪嘴角微微上揚,小聲說道:“我是襄州人士,我當然認識張大人了,他好幾次在外麵施粥,我見過幾次麵。原本以為張大人可以改變襄州的模樣。可是前不久張府全家被滿門抄斬,張宗憲的兒子,張繼也沒能幸免。從那之後原本混亂的襄州,現在更加苦不堪言,土匪流寇直接到城內搶掠小孩。”

    張繼聞言,不在悲傷,好似聽的是他人之事,隻是在一旁點頭。

    伊雪這時嘿嘿一笑,輕聲道:“我非常仰慕張繼的,聽說他年僅十五,卻才華橫溢,能吟詩作賦,憂國憂民,而且啊,襄州的民謠都傳頌張繼,以後肯定能一改襄州的戰亂和蕭條之景!”說到這,伊雪隨即黯然道:“可惜的是我還未見到張繼,他便被滿門抄斬!”

    張繼聞聲輕笑道:“張繼已經死了,張宗憲也死了,早已不複存在了!”

    “不!張宗憲父子沒有死!他們永遠都活在我們心!”伊雪咬著嘴巴,倔強的看著張繼。

    張繼苦澀一笑,隨後抬起左握拳,輕輕打在馬車的鐵壁上,正色道:“大家聽到了嗎?下次誰人若膽敢哄搶!就別怪我下無情!”

    眾孩童看向張繼皆一一點頭。隨著馬車的輕微搖晃下,張繼緩緩睡去,輕微的顛簸下,睜開了雙眸,接下來的一幕,讓他不由心舒暢了起來。因為眾多的孩童皆輕輕的圍繞在張繼身邊熟睡,隻有之前那幾個高大的少年,被孤立在一旁!

    張繼嘴角輕輕上揚,抬頭看著搖晃的油燈,暗自問道:“父親,你說的沒錯,無論什麽事情,總是要有人身先士卒!孩兒明白了!”

    看著周圍向他靠攏的孩童,張繼眼潸然落淚,不過卻未哭出聲。

    再次的昏睡過後。開門聲哢擦作響,刺眼的光芒照射進來,隨後一袋子饅頭被扔了進來。鐵門再次關上,然而眾人剛要哄搶的時候,張繼起身,左捶打在鐵壁上,正聲喝道:“我看誰敢搶!”

    一陣威嚴怒耳而過,眾人皆停滯下來,隨後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

    張繼眉頭緩緩皺起,踏步走到饅頭前,提起布袋,一一分給大家!果不其然,一人一個不多不少!

    這時張繼輕聲說道:“有時候並不是我們自己身處絕境,而是我們自己把自己逼向絕境。”

    最後一個饅頭握在,隨後掰開,將另一半遞給一個很是瘦弱的男孩,眾人見狀,卻沒人敢多嘴!

    然而之前的那個少年,看著的饅頭,抬起看向張繼,眼眸閃爍著不一樣的光芒。起身抱拳道:“敢問閣下姓甚名何?”

    張繼回頭微微一笑,輕聲道:“在下張繼!”

    那個高大的少年,抱拳正色道:“在下葛栗!之前是我不對,仗著自己年紀稍大,欺壓他人,我葛栗再次鄭重的向各位道歉!若有出頭之日,必十倍奉還今日作下的罪行!”

    說罷,葛栗起身將自己的饅頭掰開,遞給張繼一半,俯身道:“多謝張繼兄,教誨之恩。”

    張繼聞聲微微一笑,接過那半塊饅頭,輕聲道:“不是我教誨了你,是你自己頓悟,是你解救的你自己!”

    葛栗聞聲隨後半跪在地上,正聲道:“是在下見識淺薄!”

    張繼隨後坐會自己的位置,輕聲道:“早有古言道:一屋不平,何以平天下!一心不正,何以聚人心!”

    葛栗聞言,喃喃自語道:“一屋不平。”說罷,頭顱緩緩的抬起,眼眸不再是以前持強淩弱輕蔑的目光,而是一股堅定之意凝聚在眼眸!開口堅定道:“何以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