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拐腳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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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拐腳老李

    山頂的太陽,在眾人的期盼,一次又一次升起,一次又一次落下。小說

    伴隨著黑與白的交替,十天,一轉眼過去了。

    這段時間前幾天一直晴著,後幾天暴雨連連,昨天才放陰了,今天才大晴,四五點鍾,天掛著一個鬥篷大的太陽,把酣睡的人,都照得精神了。

    秦山,秦山,起來了,起來了。一個聲音嘟囔著,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們走了。

    陸秦山這兒真酣睡著,睡夢裏感覺有人在叫他,一翻身,隨著睡袋滾了一圈,然後站了起來,精神抖擻,卻淡然的說道:孫毅軒,讓他們在休息一下,爭取一天走出去,養足精神。

    你們天天下去找人參,我在這裏數飛機,不管了,反正我傷好了,你不下去我下去。孫毅軒的聲音很大。

    孫毅軒,一大早你叫什麽。

    是啊,是啊,毅軒,這一大早的,你還讓不讓我好好休息了,這,出去帥哥美女都勾引不了了。

    聽秦山的,秦山說下去下去,這麽高,你們的傷能行嗎

    孫兄弟,確實有點早,我們出去沒精神,很難走的。

    白雪鈴涅羽皇青青李戈一人一句,都醒了過來。

    這幾天,李戈陸秦山白雪鈴三個,天天下山放山,過了十天之久,找到了三個夾子,連五品葉都沒有找到,眾人失望之餘,陸秦山卻是心知肚明。

    這人參苗子,八成是老鼠老鼠養的老鼠拉屎拉出來的。

    時間並不久遠,數量也不多,這是外人常年放山的緣故。除了參王穀那樣的隱秘之地,別處的人參根本活不了那麽久。

    見眾人都醒了過來,陸秦山也不賣關子了,這兩天,草根都吃過了,再待下去也沒有多大意義,這一個個都跟流浪貓一樣了,身也不幹淨。

    行,既然這樣,累了我們休息,趕早出發。陸秦山知道,眾人嘴裏雖然帶著有留下有出發的,但心裏,大都是騷動著的,於是爽快的說道。

    他本來有日落而息日出而起的習慣,出發自然不是壞事。

    這幾天大夥天天放山都沒怎麽洗刷,都快趕蓬頭垢麵了,出去也好整理一下,再者呆了半個月,早點出了森林也能給家裏報個平安,一舉兩得。

    歐耶聽到這句話,眾人不由自主的歡呼起來。

    張羅著收拾東西,陸秦山拿起自己的背包,放下纜繩,眾人一滑溜下了那三百米的岩壁,遠遠看著,像是一條條巨大的蜥蜴。

    坐標:山東吉林長白山區,原始森林附近某村莊。

    炊煙騰騰,繞著青磚黛瓦,一片蔥翠間,黑色的亂木和褐色的泥土,在盆地裏,隨著日光升騰。

    黑色的碎石鋪的小道,一條黃狗不斷地叫著,聲音漸漸加大,跟吵架似的,它的身後是一個小菜園子,斜斜歪歪的籬笆柵欄裏圍著孤零零的辣椒苗。

    一個男人拿著鋤頭匆匆忙忙活動在菜地裏。

    嘎嘎

    這時,菜園子邊,一間木頭搭建的房子,一扇半吊著的木門開了,拄著拐杖走出來一個穿著一件大長褂的男人,褂子袖口拉得老長,都要露出肚子。

    田老七,你做什麽,抄家還不挖墳呢,你偷菜還挖苗啊李金苦叫著,積點德行不行,眼睛都瞎了還做這種缺德的事,我李金沒得罪你吧。

    你說什麽田老七很是憤怒。

    這時候,順著李金的目光看去,才發現,那被叫做田老七的男人毫不避諱的忙活,是將一棵棵打了白花的辣椒苗裝進自己的菜籃子裏。

    他的眼睛從外到裏麵三個顏色鞏膜發白,虹膜發青,瞳孔黑色。

    我說你造孽還不夠嗎,李金聲音叫苦,拐杖在原地跺腳,你拚死拚活欺負我,為的是什麽,有必要嗎

    哼沒有想到田老七鋤頭一擲,也從地溝裏摸起一根拐杖,蠻橫的瞪著睫毛沒有,還裹著眼屎的眼睛,朝著田老七氣勢洶洶的衝過來。

    有本事你一直說話,看我不打斷你另外一條腿。田老七很是凶狠。

    他一邊說著,但是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前麵還有一個簸箕,然後連人帶著拐杖摔倒在菜地,吃了一口的土。

    呸呸呸

    他很矯健,一下子爬了起來。

    嘴邊兩塊肉像是點著了,紅彤彤,一直跳著,但是腳步,卻是停止了。

    你這是為了什麽,你瞎了,你兒子也要瞎了,你孫子也快瞎了,這青天眼,說明天不瞎啊李金毫不避諱,開門見山的說道,你凶什麽凶,沒兒子,你也和我一樣是殘廢。

    李金哆嗦著嘴皮子,但是說話,卻是一點也不忌諱,想說什麽是什麽。

    他的眼角閃著一絲光芒,那是倔強。

    你田老七像是戳了要害,說著話,一點不客氣。唯一以外的,是自己是個瞎子,不然的話,真想割了李金的舌頭。

    他說話,怎麽允許一個人人都可以欺負的瘸子反駁

    李金,你,你有本事再說一遍,我告訴你,狗兒剛進城了下午回來了,你等著吧,一定會打斷你的另外一條腿。

    真的是三天不打,你房揭瓦,在我田家,整個村子所有的人麵前,你李金有什麽本事說二話,我田老七挖你的辣椒那是給你麵子,不然,我挖你牆角了。

    田老七說著,聲音帶著點點火藥味,一字一句,像是高高在的活閻王對著下麵的孱弱的小鬼一般。

    而他看不見的眼睛裏,李金是一直三條腿的螞蟻,想怎麽踩怎麽踩,意思很簡單,隻要這村子還有一個人,李金永世不得翻身。

    真不知道李金是怎麽得罪了這個村子,竟然讓田老七能夠理直氣壯地放出這種話。

    田老七啊,怕是要叫你失望了,他可是當兵的人,我李金是一輩子窩囊,他的脊梁骨一定是硬的。李金說道,昨天村長來過來,我不相信,村長也會這麽縱容你這種人橫行霸道。

    哈哈哈,田老七,你那個膽小鬼回來了沒有想到田老七不憂反喜,哈哈哈,你真會自欺欺人,老實告訴你吧,你兒子,八成是不要你這個殘廢了。

    村長日理萬機,最多送你去養老院啦。

    你說什麽李金一聽這句話,當即惱怒。

    他受了一輩子氣,但是他的兒子,必須是好的,不能被瞎說啊。

    哼,田老七鼻子一摳,在拐杖抹了抹,然後說道,你還不知道吧,退伍的士兵都安排業的,張家的雲飛半個月之前回來了,現在在城裏班呢。

    你說你,等著挨打吧。田老七得瑟的叫著,我田老七是瞎子,但是你的嚎叫,我還是聽得到的。

    哈哈哈

    說完了,田老七還大笑著,似乎已經看到了李金痛苦的表情,大笑著,拄著拐杖舉著鋤頭,然後亦步亦趨的朝著另外一處三件瓦房走去。

    阡陌交通之間,金燦燦的陽光恰好照著李金臉兩行老淚。

    他一下沒站穩,拐杖一丟一屁股斜坐在泥裏,半天喘著氣,紅彤彤的眼睛,說不出話,老淚一直留著,看著歪歪斜斜的一件房子。

    他知道,這不如別人家的牛圈,但是好歹,他住了兩年。

    但是突然間,覺得天暗了,他嘴裏喃喃著:戈兒,金戈鐵馬,壯士一去,你怎麽能不複回呢

    也對,咱們李家在這村子不可能待下去,你出去了也好,我等死,等死了,你會把我接走了,那樣,我也能在神台看著你。

    你怎麽能不會來告個別呢,我,我死死,你是我兒子,能看著你好了。

    李金自然自語,似乎是見到了李戈在他的麵前,背對著,越走越遠,他的世界也越來越暗,他抬著頭,想要挽留,但是前麵黑色的影子卻喊著:李金,把腿給我洗幹淨了,今天下午,是你挨打的時辰。

    唉,戈兒他娘,我不後悔。李金像是看到什麽,不斷地想著一般。

    他獨具滄桑的臉,刻畫著太對歲月的酸楚,然而黯淡的眼眸,再也尋不到一絲光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了,他才爬起來,看著地裏被田老七糟踐的辣椒苗,也懶得扶了,自己自顧自的走進了沒有窗戶的房子。

    進去了,他關了門。

    這房間,全部都是樹木搭建的,隻是在樹逢的裏漏著一兩點光,地下的泥巴還因為前兩天下過雨,濕漉漉,滑溜溜的。

    房間左邊一個灶台,麵一個隻有一半的破鍋,一個摔癟了的洋瓷碗;間是兩塊大石頭,一塊像是桌子,一塊像是凳子,桌子放著兩根粗糙的竹筷子,凳子有坐久了留下的一個光滑凹槽;右邊是一個木架床,隻有一米來寬,麵的被子像是破棉襖,又薄又小。

    李金進去,直接遇到了午夜一般,蜷縮在一團開始睡覺。

    他可憐得,像是冰天雪地裏,那掉入雪地的小鹿,匍匐著,等待著生命的裁判。

    是一個這樣的人,在那個看似遙遠,但是很近的下午,將會受到別人最淒慘的淩辱,並且,還會有一張張熟悉的笑臉,為他的悲催鼓掌。

    而他,將成為被戲耍的猴子,拐腳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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