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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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百亭是出生在楊莊的老人家,他父親那一代是楊莊數一數二的大地主,直到今日,韓百亭在楊莊還認識很多老人,還有一些親戚。
他和楊瀟父母敘親,居然還真的敘上了。
他的母親和楊瀟的外婆是三代內的遠房堂姐妹。
這個親戚關係有點亂,楊瀟是捋不順的,反正是五代內的遠親,他得喊韓青莉那個蛇精病一聲表姐,因為他和韓青莉的外婆的外婆是親姐妹。
既然讓韓百亭敘上了親戚關係,這個老狐狸帶著女兒回到楊莊探親,要在楊瀟這戶大宅院裏住幾天,楊瀟真是沒辦法拒絕。
正好。
楊瀟這段時間既要學武,又要學醫,和韓百亭的共同語言很多,有很多東西可以請教。
至於韓青莉,還真是欺軟怕硬的典範。
她也不打擾楊瀟,每天裝模作樣在村裏走親戚,一半時間是在楊瀟家的大棚幫忙,澆澆水,摘絲瓜。
這架勢搞的楊莊人都以為她和楊瀟談上了,以為楊瀟又相親了,而且是和韓百亭的女兒談上了,那女兒開的可是保時捷卡宴,價值一百五十多萬的豪車。
韓百亭有錢啊,有人說是上億,有人說是五千萬。
反正對楊莊人來說肯定是一堆天文數字,這可將某些人羨慕壞了,恨的牙癢啊。
凡此種種,楊瀟也不在乎。
他的處置態度很簡單,假裝韓青莉這種女人不存在。
韓百亭當年跟著蒲惜春老爺子一起住牛棚時,學了幾年花拳,算是得過高人的言傳身教,基礎的那些東西迄今還記得。
但凡是記得的,老人家就教給楊瀟,相互探討一番。
花拳的樁法很複雜,總計有九種,合稱九華樁功。
一個正常人想要練好花拳,練到甘鳳池的水平,首先得練十年的九華樁功,每日堅持不懈的反複練樁……僅此一條就能將99.999%的練武之人淘汰。
按照甘鳳池在《花拳功譜總法》中的注釋,無樁功則無內勁,無內勁就沒有練武的必要了!
不練樁功,不出內勁,所有套路練一百年也是瞎練,沒用!
楊瀟係統的學習九華樁功後,感覺效果還是不錯的,就是太複雜。
起初,他不太明白明清兩代的武者為什麽要將樁功搞的如此複雜,他用養元丸+一門最簡單的渾元樁功,效果也是差不多!
後來仔細想想就明白了。
別人沒有靈藥,沒有靈露,很苦逼,隻能用樁法長時間的憋氣,在起身的一瞬間達到衝擊體魄的作用,達到煉體的效果。
他有養元丸,有靈露,顯然是不缺“氣”,體內元氣充沛的很,隨便練練最根本的古法渾元樁功就行了,體質照樣飛快提升。
當然,花拳的精髓就是九華樁功,勤練必有好處。
這天下午,韓老爺子估計楊瀟要用那門秘法手藝煎藥,這就主動避開,到大青河堤上練拳,消磨時間。
做為鬱縣的中醫名家,韓百亭的太極拳造詣還是不錯的,練了二十多年,但都是花架子,練給別人看的,圖的就是一個虛名。
楊瀟一個人在後院裏忙碌著,十幾分鍾的時間就弄完了,將四瓶養元湯封裝在瓷瓶裏,用軟木塞好,等著老爺子回來取藥。
院子外麵一陣車軋聲,停了一輛車。
“楊瀟在不在家?”有人在大院的東門外喊了一聲。
“在家呢!”
楊瀟立即到前院看一眼,結果有點驚訝,沒想到是一輛縣局的警車。
車裏走出三個人。
一位是負責開車的青年警員。
一位是身材發福的中年老板,膚色偏黑,模樣甚至有點猥瑣,夾著一個手提包。
最後一位是體格高大的中年警官,一毛四的三級警司,一般是縣局刑警大隊的隊長,或者是縣區派出所的所長。
楊瀟這戶農家大院有三個門,前門、後門、東門。
前院東牆的東門是最常用的,拱形大鐵門的外麵是一片很開闊的紅磚地,比較好停車。
“快點開門!”
中年警官一身酒氣,已經喝的臉色潮紅,氣勢凶悍的在東門外啪啪拍著鐵門,見到楊瀟就伸手指著他下令,神態口吻都是目空一切的跋扈樣子。
基層嘛,就是這樣的。
“憑什麽?”
楊瀟本來要去開門,這又轉身坐在葡萄架下的矮桌前,皺眉冷視。
“憑什麽?就憑我是王法!你是楊瀟吧,我現在懷疑你參與拐賣婦女,你不要拒捕,立刻給我開門。”
中年警官立刻退後兩步,叉著腰,繼續指著楊瀟下令。
“蘇隊長,不急嘛,我們先禮後兵的談一談嘛!”
那位其貌不揚的中年老板,笑嗬嗬的拍著中年警官的肩膀,和楊瀟笑道,“小夥子,你開個門,咱們有話好好說。我聽說你身手很厲害,不可能連門都不敢開,對不對?”
這是南方來的老板,普通話的腔調很是怪異。
“你是誰啊,我們認識嗎?”
楊瀟已經大致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但還是得問清楚。
“我姓C縣裏金牛皮革公司的法人代表,周芸的未婚夫,你是她的前男友,咱倆其實也是有緣人。她現在失蹤了,家裏人都很焦急,我也很擔心。”
“我們現在已經報警,警方認為是有人拐賣婦女,希望你能配合一下調查,對你有好處,你肯定也不敢將事情搞大。”
曹老板還是那一副笑嗬嗬的樣子,看不出擔心,隻看的出得瑟,大概是花錢請了蘇隊長陪同,不怕一個窮學生不肯就範。
有錢就是可以肆意妄為。
他就是用錢搞垮了楊瀟和周芸的婚約,再用錢砸翻了周家,讓他們急切的想將女兒送給他。
如果不是周芸跑了,他還能更得意十倍!
“很抱歉,我幫不上忙,你們可以走了。”
楊瀟並不打算開門,他斷定那位蘇隊長根本沒有什拘捕令,中午酒喝多了,嚇唬人嚇出了慣性,披著一身虎皮就敢為所欲為。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算個什麽東西啊,還敢跟曹老板搶女人,你配嗎?我告訴你,曹老板在我們鬱縣投資了四五千萬,真正的納稅大戶,沒人敢得罪。你不開門就是拒捕,不將事情交代清楚就是跟縣領導班子對著幹,到時候別哭著求饒!”
嘭,嘭。
蘇隊長惱羞成怒,惡狠狠的連續踹著大鐵門,一嘴酒話已經能嚇死群眾了。
楊瀟冷笑一聲,拿出手機拍攝對方的醜態,順手轉發到朋友圈。
“你別拍照!”
青年警員反應很快,也指著楊瀟大吼一聲予以警告,隨即退後幾步準備直接衝躍翻過院牆。
“楊瀟,你開門,我這裏有十萬塊現金,隻要你提供周芸失蹤的線索,這些錢就是你的,我知道你前段時間打傷了人,欠了別人不少醫藥費,壓力很大。”
曹老板說的是周勇、周大貴那一家。
那一家父子也真是奇葩,仗著派出所劃定責任要楊瀟承擔一半醫藥費,這些天在縣醫院骨科做了幾個正骨手術,能用進口鋼釘和進口藥,全部都用進口的。
周勇補了幾顆牙花了四萬多。
楊家一分不出,反正就是那兩萬八的禮金錢,用光為止,愛咋咋地。
前兩天,楊瀟父母還在派出所和周大貴一家扯皮呢。
“你一個窮學生,隨便說幾個線索就能賺十萬,很不錯,對不對?”曹老板將手提包打開給楊瀟過目,裏麵真是有十萬現金。
這位曹老板給了周家兩百萬的聘金、一輛四十萬的新車,最後連周芸的手都沒摸到一下,人就沒了。
現在真是急了,再花五十萬也得將人弄回來。
楊瀟看著這位曹老板,忽然想起一個事,就問對方,“曹老板,我問你一個事,我在縣稅務局考公務員的事,你是不是在背後搗鬼了?”
這件事很蹊蹺。
縣稅務局這次是招三個統計員,有一個外地考生都上了,他一個本地戶籍的江大財經統計係畢業生,筆試成績第一卻被刷掉了?
何況他有一個表舅在縣稅務局當科長,從楊家拿了三萬打點,父母請客吃飯又花了一萬多,台上台下都談的很不錯。
這根本就不合理!
他一直懷疑是這個曹老板在背後搞鬼!
“你別瞎說啊……這個怎麽能跟我有關係呢?再說了,就算你考上公務員,小芸也不會選擇你,跟我比,你一個窮逼學生算什麽東西,你有什麽,你能給她最好的生活嗎?”
曹老板做賊心虛的急忙否認一番,惱羞成怒,已經不打算在楊瀟這裏哄騙出線索。
青年警員眼看雙方翻臉結仇,立即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牆頂就要翻進院子裏。
楊瀟抬腿將地上的一個小椅子踢過去,挑過牆頭,非常精準及時的將對方砸了下去。
“啊!”
青年警員摔下牆頭,將腳崴了,臉也被砸腫了。
“從後院進去,我不信弄不死他。”曹老板終於不再喬裝偽善,徹底撕破臉,跳出來指揮自己花錢請來的蘇隊長,“槍呢,嗎的,給我弄死他。”
“曹老板,好大的口氣啊!”
韓百亭忽然現身的幹咳一聲,走到這戶農家大院的東門口,冷冷的諷刺對方,“幾個月不見,曹老板在我們鬱縣都能指揮縣局的幹部了?”
“唉……韓老爺子?”
曹老板微微一怔,感覺不妙的退後幾步,躲在蘇隊長的身後。
“韓老爺子?”蘇隊長也像是突然酒醒了,怔了一下,隨即一臉討好的陪著笑,“老爺子,您怎麽在這裏啊?”
“你沒看出來嗎?我正在求這位小兄弟救命,陪他下下棋,練練拳!”
韓百亭冷笑一聲,指了指大門裏的楊瀟。
“啊?”
蘇隊長嚇的後退一步,腳下一個踉蹌的差點跌倒,再度轉過臉看了看楊瀟,想想自己剛才的囂張跋扈,此刻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打了十幾記耳光,後悔不迭。
楊瀟知道韓百亭在鬱縣很有名聲,但沒想到是這麽有名。
既然這位老爺子能震懾住這些不要臉的人,他就不用太在意了,神情輕鬆的雙手插兜,站在院子大門內側觀看老爺子的表演。
“小蘇,你今天是來抓人的嗎?”
韓百亭看著蘇隊長的目光更加冰冷,臉色變的陰沉,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弄死對方。
這位老爺子明麵上是本縣的知名老中醫,實則真不好惹,當年可是軟硬兼施壟斷鬱縣的藥材進出口貿易,後來還因為驚動省裏的文物倒賣大案,被抓進牢裏的梟雄。
“韓老爺子,您別開我玩笑啊,您的恩人,我哪裏敢招惹……我就是陪曹老板過來問個話,沒別的意思。”
蘇隊長徹底酒醒了,臉色慘白,將所有黑鍋都扔給曹老板。
“你現在也不學好了,開始幫著外地老板欺負我們鬱縣的鄉親?”
韓百亭拍了拍蘇隊長的臉頰,像是長輩的親切之舉,也是打人耳光,隻是動作很輕。
“老爺子教訓的是,都是我的錯,思想素質不過關,回去之後一定反省。”蘇隊長的雙腿都在哆嗦,明顯是很怕這位老爺子。
這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啊!
“你先走吧,我這兩天剛好有個飯局,屆時再和你們陳局長麵談。”
韓百亭冷笑一聲,用厭恨的眼神示意蘇隊長現在就滾。
“老爺子,我真的錯了,您繞我一命,我要再幫外地老板欺負咱們鬱縣的鄉親,我就是畜生,豬狗不如。”蘇隊長的思想素質還真不高。
“滾!”
韓百亭冷冷的瞪了一眼,不怒自威。
這位老爺子一聲令下,蘇隊長二話不說的立即爬上車,明明中午喝了半斤茅台還要親自開車跑路,那名崴了腳的青年警員也慌忙一蹦一跳的鑽進車裏。
曹老板是外地商人,對韓百亭的了解並不深入,隻是聽人提醒過,在鬱縣最好別惹這個老東西。
如今看一看蘇隊長的癟三模樣,曹老板也終於意識到韓百亭確實是一塊不能惹的鐵板,匆匆忙忙的跟著那輛警車一起離開。
據說。
韓百亭結束了下鄉插隊的曆程,回到縣裏時,因為出身問題沒有工作,隻能挑著扁擔和醫藥箱子,走街串巷做赤腳醫生。
慢慢的,這位韓老爺子就成了鬱縣第一代倒賣藥材和文物的人。
到了九十年代初,鬱縣盜墓成風。
韓百亭在古玩市場賺了不少錢,在藥材市場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可惜因為一個大案,老爺子被判了倒賣文物罪,蹲了六年大牢。
那時,他在藥材市場有兩個很重要的跟班,負責跑采購的人叫薛萬海,負責跑銷售的人叫陳元鑫。
六年後。
等韓百亭從牢裏出來時,薛萬海、陳元鑫早已是身家幾千萬的企業家,兩人聯手壟斷了鬱縣藥材市場,甚至將藥材生意做到了整個海州市,根本不給韓百亭東山再起的機會。
這個薛萬海就是薛玉蘭的父親。
韓百亭隻能認命,主動離開鬱縣藥材市場,開了一家韓氏中醫診所,專心研究中醫和古玩。
時光如梭,這一晃就是二十年過去了。
在鬱縣,很多人都知道這些事。
楊瀟現在想想,感覺這位韓老爺子在過去的二十年裏,還真不是專研中醫和古玩那麽簡單,肯定有別的事業,隻是不為人所知罷了。
這一點,韓百亭自己也說過,韓家每年隻靠古玩交易就能淨賺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