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念雲連忙鬆開盧鳳淑的手，拉過郭念嫻道：“盧三娘子，我十妹妹年紀小，走不快，你先過去，我們稍後就來。”

    盧鳳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惡狠狠地瞪了郭念嫻一眼，“哼”一了聲兀自往前走了。

    郭念嫻的眼眶又要紅，郭念雲忙在她耳邊輕聲道：“十妹妹，瞧她那驕縱的樣子，是不是像個發怒的老母雞？”

    郭念嫻“撲哧”笑出聲，見眾人都望過來，忙拿帕子按著嘴，道：“九姐姐，你可真是刁鑽。”

    郭念雲知道她在調侃，裝作生氣道：“我不這麽刁鑽，怎能逗得你笑？唉，早知道有人不識好人心，我就讓她在這裏哭天搶地，丟盡臉麵才好。”

    郭念嫻以為她真的生氣，連忙道歉：“好姐姐，我是同你說笑的，你不要往心裏去。”

    說著說著，見郭念雲嘴角上揚，一副憋不住笑的樣子，才知道自己被騙了，與郭念雲又是一番調侃不提。

    待幾人到了亭子裏，郭念雲往四周看去，原來此處是一個較大的池塘，在池塘一周有連廊和許多亭子，男客和女客分別在池塘東西兩側的亭子裏。

    池中心有個亭子，名湖心亭，無路可通，隻能坐船前往。

    恰好池邊有些泊著的小舟，舟上還有船夫，應是待會有水上節目。

    郭念雲跟著裴氏和郭念嫻尋了個不打眼的地方坐下，遠遠地見宜都在另一個亭子裏衝自己點頭打招呼，她便也笑著點了點頭。

    宜都身邊有個看起來比升平公主略小些的女子，見宜都和郭念雲二人的往來，問了宜都幾句。宜都答了後，她眼帶欣喜地看向郭念雲，又衝著身後的婢女說了幾句，那婢女便往郭念雲處走過來。

    郭念雲雖在跟郭念嫻說著話，餘光卻留意著宜都那邊，這會子見婢女走過來，心中疑惑。

    郭九娘子，我們公主請您過去一敘。”婢女到了近前，行禮後道。

    郭念雲與裴氏做了交代，站起來隨婢子往那個亭子走去。

    這位姐姐，不知您家是哪位公主？”路上，郭念雲問道。

    婢女道：“是長林公主。”

    長林？

    也就是升平公主的妹妹，代宗李豫的女兒。也是郭念雲的二哥郭釗的未婚妻沈水煙的母親。

    倒聽郭念清說過長林公主和升平公主在閨中時關係不錯……

    到了亭子裏，郭念雲行禮道：“見過公主。”

    長林公主讓丫鬟把她扶起來，一把拉到身邊，道：“哪有叫公主的，叫姨母才是。你受傷後我還未見過，都不知是否大好了，你娘親又才回來，我不好去叨擾，快讓我看看，撞到的地方可還疼？”

    說著竟流出了淚來。

    宜都和郭念雲好一番勸，長林公主這才止住了淚。

    然後又拉過身邊的一個少女，道：“雲兒，這是你水煙表姐，還記得嗎？”

    郭念雲搖搖頭，卻立刻道：“不記得也無妨，多來往來往，以往的情誼總是能想起來的。”

    說罷細細地往沈水煙看去，隻見那少女麵若銀盤，腮如桃花，一雙杏眼極有神采，看起來是個精明的性子。

    突然，蔡氏的聲音響起：“今日多謝諸位給我幾分薄麵，來盧府一同送夏迎秋，多餘的話我便不說了，前幾日我們老爺尋了個好的舞姬來給諸位助興，請諸位賞舞！”

    說罷，絲竹聲響起，舞姬們也從花園裏款款走出。

    宴席過半，盧鳳淑站起來道：“娘親，今日我在湖心亭放了個字謎，不如就請小娘子們到亭中猜猜謎，如何？”

    蔡氏自是欣然應允，並將在場的小娘子分成了幾撥，郭念雲和崔如馨、陸星在一條船上。

    崔如馨一到亭子裏便坐到郭念雲身邊，郭念雲見她眼下青黑，麵色晦暗，便問道：“這是怎地了，也不拿粉遮一遮。”

    崔如馨歎了口氣，道：“雲兒，哥哥跟上官申請外放到蜀地。”

    郭念雲想到昨夜那個白衣翩翩的男子，他竟去了蜀地，那般艱苦的地方……

    嬸嬸今日心情極不好，本想著不來的，可不知怎地又來了。”崔如馨繼續說道。

    郭念雲往崔夫人吳氏的方向看去，卻剛好四目相對，吳氏那雙眼裏，竟是滿滿的怨恨，想必是覺得崔植的離去都怪自己吧。

    這會子小娘子們要上船，郭念雲見郭念嫻被分到了盧鳳淑的船，便對盧夫人道：“盧夫人，我十妹妹年幼，還是讓我同她一條船罷。”

    蔡氏還未說話，吳氏便道：“郭家的女兒就是不一般，到盧府做客，竟連主人的安排也說三道四，莫非郭九娘子是覺得盧三娘子不堪大用，照顧不了郭十娘子？且那船上還有郭府的小娘子，莫非還能欺負了郭十娘子不成？”她說的小娘子是郭靜德。

    郭念雲暗暗歎氣，看來崔家這個梁子是結下了，自己倒是沒什麽，隻是苦了崔如馨，夾在中間難做。且那邊隻是她的嬸嬸，說話做事總要顧忌著些。

    吳氏如此說，郭念雲隻能作罷，跟著崔如馨上了自己的船。

    她本有些擔心盧鳳淑會在船上做手腳，但看陸星毫無懼色地上了船，心下稍安。

    待三人都落了座，船夫站起身開始撐船。

    東側的男客們見池塘邊熱鬧，也都湊過來看。

    池塘兩側種著許多楊柳，這會子風吹過來，帶著塘裏的水汽，涼爽得緊，郭念雲和崔如馨坐在船頭，迎著涼風，親密地說著悄悄話。

    突然，盧鳳淑那條船從側麵接近，竟是衝著郭念雲坐的位置撞來。

    背對著的郭念雲不察，坐在船尾的陸星卻是看到了。她見盧鳳淑和郭靜德的神色，立刻明白將要發生什麽，她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鳳淑竟連自己都要害嗎？她讓自己上船，竟是誘餌？

    崔如馨發覺陸星的異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已來不及，盧鳳淑的船頭已重重地撞在郭念雲坐著的側弦上，整條船瞬間失去了平衡，往一側翻去。

    郭念雲猛地失去重心向後倒去，她來不及多想，甚至顧不上崔如馨，掉進了水裏。在入水前，她猛吸了一口氣，閉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