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綱吉的存在, 讓衝田總司覺得很意外, 然而讓他覺得更意外的是, 居然在這裏遇到了雪麗。

    要知道，妖怪們的壽命大多都很長久，而擁大把大把時間的他們, 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宅。

    似乎不管是什麽樣的妖怪, 都會給自己劃個地盤, 然後長久的待在那裏, 沒什麽大事基本不出遠門。

    而奴良鯉伴的地盤，正好就是東京。

    東京離這裏, 還是有一段路程的。要說雪麗是恰巧路過, 衝田總司是不相信的, 更何況，雪麗明顯認識那名叫綱吉的孩子。

    “我已經不在奴良組呆著了。”衝田總司的疑惑似乎都寫在了臉上, 雪麗冷冰冰的回答：“現在在奴良組擔任幹部的，是我的女兒, 冰麗。”

    “哈哈。”衝田總司笑著說道：“原來你已經有女兒了啊，雪麗小姐。一定是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小姑娘。”

    “嗬，確實很可愛, 而且很努力。”提起許久都未曾見過的女兒, 雪麗的臉上帶上一絲笑意，似乎這時，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女性不再是猶如冰雕一般的人一樣：“才這樣你就驚訝了嗎？如果你知道奴良鯉伴有了兒子的話，該如何是好呢？”

    “啊！沒想到連奴良鯉伴都有了孩子啊！”衝田總司唏噓不已, 這時候，他才有一種自己真的距離他們很遙遠的感覺。

    時光翩然而逝，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麽久。

    “媽媽沒能做到的事，這下子隻能期待女兒去完成了。”美麗的雪女仰望著天空，此時，太陽已經落山，白天與夜晚交織的時間，天空出現泛灰的質感，幾顆星子掛在天幕之上，若隱若現的閃著光澤。

    不知為何，衝田總司一時之間，覺得眼前這位雪女，竟然是如此寂寥。

    但是很快，這樣的表情就從雪麗臉上收斂而去，速度之快讓衝田總司懷疑剛剛那是不是錯覺。身姿綽約，舉止優雅的雪女用袖口沿著嘴唇，語氣確實一如既然的強勢：“怎麽樣，現在天色已晚，要不要和我去喝一杯？”

    人類有人類的世界，妖怪也有妖怪的世界。

    兩個世界通常情況下是互不打擾的，然而，著並不是指妖怪們都生活在自己特有的底盤之上，還是有一些妖怪居住在人類社會中，打個最熟悉的例子，率領百鬼夜行的奴良組在寸土寸金的東京，就有一個麵積大到令人發指的庭院，裏麵生活的，幾乎全都是妖怪。

    而眼前這個狐狸壽司的小店，自然也是妖怪在人類世界中生活的證明。

    “沒想到並盛也會有這樣的地方啊！”要不是雪麗帶路，衝田總司是絕對找不到這個隱藏在角落之中的小店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雪麗看了一眼衝田總司，率先一步掀起門簾走了進去：“喲，狐吉，我又來了。”

    “歡迎歡迎啊！雪麗小姐。”看上去還是熟客。衝田總司隨後也跟了進去，發現這是一家非常普通的壽司店，如果要說什麽特別的話，就是櫃台背後那個戴著頭巾忙活不停的店員是一隻毛茸茸的狐狸吧。

    然而，即便是狐狸，還是像人類一樣站立，雙手得以解放能夠做其他的事情。一見衝田總司他們進店，狐狸臉上露出開心的表情，很難想象那張毛茸茸的臉也能夠做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雪麗小姐還帶了客人過來嗎？歡迎！”

    熱情周到的語氣，和一般的店家沒什麽不同。

    “別看狐吉這樣，可是很專業的壽司師父呢。”雪麗介紹道：“曾經專門變成人類去其他店裏學習怎麽製作壽司。”

    “哪裏~雪麗小姐過獎了。”狐狸用不好意思的用爪子撓了撓後腦勺，但是看上去卻非常開心。

    “狐吉，今天還是老樣子。”雪麗輕車熟路的在櫃台前坐下，衝田總司也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看著狐狸老板端上壽司和酒水。

    品相很好，和一般的壽司沒什麽不同，很難想象這居然是出自一隻狐狸之手。

    杯酒下肚，雪麗的話匣子也打開了，開始和衝田總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

    “雪麗小姐為什麽會在這裏呢？”衝田總司眨了眨眼睛，提出困擾自己多時的問題。

    “奴良組的二代目很喜歡人類。”雪麗開口道：“他和giotto是很好的朋友，你走了之後，giotto也來過奴良組幾次，說是討論問題。”

    衝田總司點點頭，他知道作為一個妖怪，奴良鯉伴一直對人類保持著善意，要不然他們也不會成為朋友。

    “但是，即便他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也擁有奇怪的力量。”雪女仿佛歎息一般說道：“對於妖怪而言，人類的時間，真是太短了、太短了。”

    看你娶妻生子，看你孩子長大，你的時間一直在變，而我的時間仿佛就此停留。

    雪麗喝了一口酒，不知為何，一直覺得綿長醇香的酒水此刻竟然有些酸澀，難以入喉。

    衝田總司了然，他知道，giotto是一個讓人感到非常舒服的人，這個金發的異國男人有一種奇特的魅力，很容易讓人對他產生好感。

    “雖然妖怪大多都很討厭人類，但是奴良組的大家，意外的對giotto並沒有反感。”雪麗繼續說道：“甚至，在得知他的死訊之後，有些小妖怪還很悲傷。”

    “所以，在他死後，奴良組會有意無意的暗中照顧他的後代。”

    而這種習慣，一直綿延至今，若幹年前祖輩積攢的情誼，在後代子孫身上，悄無聲息的體現。

    然而，這些對人類而言，算得上漫長的時光，對妖怪們來說，不過彈指一瞬。

    “而我在這裏，大概就是習慣吧。”雪麗自嘲的笑笑，自從離開了奴良組，她一時之間竟然難以適從，心中總是有一種莫名的空虛，但是她又暫時無法麵對奴良鯉伴，這個由她一手帶大的孩子。

    看他由懵逼孩童成長為強大的妖怪，欣慰之餘卻也有些自豪，看，他是多麽強悍。

    然而，他卻死去了。

    怎麽可能！

    這是雪麗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

    不相信！怎麽可能呢額！奴良鯉伴，奴良組的二代目，那個強大的，耀眼的魑魅魍魎之主怎麽可能會死！

    一定是有人說笑的吧……

    然而，事實狠狠地打了雪麗一個響亮的耳光。

    當無數證據擺在她麵前的時候，雪麗才渾渾噩噩的想起，哦，那個男人，確實是已經死了。

    “二代目死了，一代目被迫再次出山，鎮住一幫蠢蠢欲動的宵小之輩。”雪麗歎息一聲，奴良鯉伴的死實在是太突然了，誰都沒有想到。

    “我想找點事做。”雪麗幽幽的說道：“想起giotto的後代住在這裏，就過來看看，看到沢田綱吉遇到了麻煩，就順手幫了一把。”

    然後，就發現，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廢柴的人呢！

    連走在路上都能夠平地摔的那種。

    雪麗準備離開，可是很快她發現，這個孩子似乎總是在無窮無盡的陷入麻煩之中，根本讓人無法放心離去。

    反正妖怪的壽命那麽長，在這裏暗中照顧到那孩子能夠獨立自主，也不是什麽難事，對吧。

    “原來如此啊！”衝田總司點點頭，聽著雪麗的描述，既然有一種時光飛逝，滄海桑田的感覺。

    以為還活著的人死了，然而他們的後代依舊存在。曆史不會因為少了誰而停留，時間既殘酷又仁慈，是絕望與希望交織的瑰麗畫卷。

    “奴良鯉伴的孩子叫什麽名字呢？”衝田總司問道。

    “陸生，奴良陸生。”雪麗回答說。

    “陸生啊……”衝田總司露出一個笑容：“還真是一個好名字啊！”

    “哼！男人都是笨蛋！”一口氣喝完杯中的酒，雪麗豪氣的將杯子拍在桌子上，不高興的說道：“居然會那樣就死掉！真是個大笨蛋！”

    “雪……雪麗小姐……”麵對雪麗突然的爆發，衝田總司有些措手不及，然後就看到雪麗的臉頰染上淡淡的紅色，原來是喝多了。

    “男人都是笨蛋啊！笨~蛋~”

    “哈哈……”毫無理由就被歸結到“笨蛋”堆裏的衝田總司無奈的笑笑，隻能看著雪麗借著酒勁不停的鬧著。

    “搞什麽啊！陸生當時還那麽小，我的女兒也在奴良組，就這麽丟下所有人一個人死掉！”像是壓抑了許久，雪麗不停的抱怨著：“實在是……”

    美麗的雪女低著頭，一頭長發如瀑布般滑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衝田總司似乎看到發絲的間隙，有類似冰晶的東西劃過。

    “為什麽啊……”雪麗低聲說著，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聲音有些沙啞：“一言不發就死掉，實在是太過分了。”

    “唔，我想奴良鯉伴，也不是故意的吧。”衝田總司突然說道。

    “哈？”聞言雪麗都氣笑了，與她溫柔善解人意的女兒不同，這位從以前開始就個性強勢的雪女一直以來氣場十足：“他要是故意的我能追到黃泉去揍他。”

    “不，我的意思是，他雖然死去了，但是這是無奈之舉。”衝田總司見過太多同僚的死亡，在那個動蕩的時代一切，可能上一刻還和你談笑風生的隊員下一次出陣就再也無法歸來：“這也是他沒有辦法的事情，而將一切托付給還活著的人，這就是亡者最後的任性吧！”

    雪麗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到：“真是……”

    “太狡猾了啊……”

    “哈哈，誰說不是呢。”印象中那位態度隨意，發型誇張，穿著綠色和服，喜歡眯著一隻眼睛的男人形象逐漸清晰，仿佛談笑風生之間對衝田總司說道：“抱歉啊，之後就拜托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