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雲回到雲祥宮頭一件事便是去見芸兮，隻是她並未與芸兮說實話，直說相爺問了問春祭之事是否是由娘娘夥同蘭大人策劃的。芸兮也不疑有它，春祭一事是有些突然，相爺問問也是正常。

    羞雲侍候芸兮歇下之後，便獨自一人站在園中。

    箭木樹……也叫毒箭木，是一種劇毒植物。

    相爺說在合適的時機，那便是將這件事全權交由她處理，何時下手，如何下手都由她決定。有機會多來兩趟，便是告訴她不需要毒死人。也就是說相爺要讓娘娘中毒，卻並不要她的命。

    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相爺沒有叫她下手殺了娘娘。

    隻是相爺為何要這樣做？這讓羞雲有些擔憂，是相爺懷疑她不忠，還是要給娘娘教訓。可是相爺著實沒有懷疑娘娘的理由，娘娘一直都安分的很，偶有事情也都是在暗地中進行，從來都是不顯山不漏水的。如果娘娘沒有被相爺警覺，那麽相爺就是要來測測她的忠心，可是為何要突然來測試她呢？

    難道是禹王殿下懷疑她？娘娘坑害過禹王殿下，而她次次都在卻沒有阻止。

    羞雲有些焦躁，箭木樹的事，難辦，卻不得不辦。

    洛軒趕來時，正巧瞧見羞雲獨自在院中歎氣，也不做聲，悄聲看著，直到羞雲離去。

    這婢女有些問題。

    “皇上。”德元請請叫了聲，“夜深了，早些進去吧。”

    洛軒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麽，對德元道：“明日雅妃去給冠傑送行，你去瞧瞧都有誰給這位異國王子送行了。”

    德元應下，動動嘴角似乎想要說什麽，卻始終沒有說。

    “德元，有什麽便直說。”洛軒道。

    “皇上，明日雅妃便要去送行，您今夜絲毫沒有要去陪陪的意思嗎？雅妃宮裏的婢女可都來賄賂了老奴好幾回了。”

    洛軒輕笑一聲，“那德元你便走一趟。”

    “哎呦呦，”德元一皺臉，“老奴一個人去，怕是要被扒皮。”

    “朕有要事要忙，去不得。”說罷，洛軒抬腳就往雲祥宮的殿門走去。

    德元皺著臉，顯然皇上的正事便是芸妃娘娘。他還是要去一趟雅妃娘娘宮裏的，不然這位主子怕是要置氣一直等到天亮了。

    洛軒屏退了所有宮女，輕聲來到芸兮的床邊，笑著掀開被角，臥了進去，又輕輕將人摟進懷裏。然後他突然一哆嗦，因為有人正冷眼看著他。

    “醒了？”

    “沒睡。”芸兮輕聲道，嗅嗅他的衣服，並沒有別的女人的味道。

    “睡不著？”

    “嗯。”芸兮測了一下身，舒服的臥在洛軒懷裏，“剛才在窗口瞧了眼羞雲。”

    “我也瞧見她了。”洛軒道：“有些奇怪，她似乎是有什麽難心的事，有些焦灼。”

    芸兮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相爺今天來了一趟，也不知道對她說了什麽。我本以為她和我說了實話，但瞧著她總有些心不在焉，便知道她可能沒有。”

    洛軒目光冷了下來，“這樣的人留在身邊總是不好。”

    芸兮搖搖頭，“羞雲其實也幫了我不少忙。這一年多相處下來，多少有了些情分，我想她並不想害我。”

    洛軒逸了口氣，麵色依舊不好，“留著總歸不妥帖。你若信錯了人，可不是開玩笑的。”

    “相爺既然有了行動，你便該擔心禹王才是。至於羞雲，我還是願意相信她。”芸兮堅定道。

    洛軒無奈的笑著，不再多說。

    “我最近收到了褚老將軍的折子，一起送來的還有褚寒的秘信。”

    芸兮眼神一亮，盯著洛軒等著他的下話。

    “有一事極其怪異，他說三公主是你送去西境的，通過千亀殿。”

    芸兮蹙眉，“我那時人在中地，怎麽會有空做這事？況且倪君……”她抬眼看了眼洛軒，見他並無不快便接著道：“倪君人在中地，他若這麽做了，沒理由不告訴我。”

    其實芸兮心裏認為，倪君既然是洛棋，她便信他絕不會害她，也不會害她在意的人。

    榮王叛亂之時，褚寒暗中代替褚老將軍領兵本是秘事，而後三公主突然出現在北地，平定榮王叛亂之後，三公主消失，太後對外宣稱是褚寒所為，為此定了褚寒死罪。要不是一直抓不到人，恐怕褚寒難逃牢獄。

    這事她一個字也沒有相信過，隻是隨著三公主的消失，一切也無從追究。

    她一直沒明白這事是怎麽發生的，三公主如何去的西境，褚寒怎會留三公主在營中，後麵的埋伏事件怎麽發生的那麽巧。

    若果說有人借用了她的名義去做這些事，褚寒自然是信的，後麵的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三公主從始至終都是被人監控著的。

    “是誰要做這樣的事呢？”芸兮道。

    “是太後。”

    能做出這種事的，約莫也隻有太後了。

    她想了一會兒道：“太後真是個了不得的女人。”

    “怎麽會突然這麽想？”

    “因為她沒有動爺爺，而是把注意打在了褚寒身上。爺爺是老將，榮王內亂時，康帝駕崩時，她若動了爺爺，褚寒年輕氣盛必會怨恨她，不一定能顧全大局以江山社稷為先；爺爺一去，周邊各國必將虎視眈眈，褚寒若是存了怨恨，反而會成為太後最大的威脅。但爺爺不同，他一生為國，圖的不過是國泰民安，就算自己的孫子死在太後手裏，他也絕不會為個人恩怨而棄大局於不顧。還有一點便是，褚寒還能在活上數十年，爺爺卻不是，太後有時間和爺爺耗，卻沒時間和褚寒耗，除掉褚寒，等爺爺病弱，太後隨時能收回兵權。”

    “不得不說，太後這步棋走的非常妙。”芸兮感歎道。

    “我想康帝臨死前沒有放過太後也是有原因的。”芸兮接著道：“太後雖弄權，卻不是隻圖一己之私利。先帝想必也是看明白這點，才放過她的。”

    洛軒輕輕點了頭，“可現在要從她手裏奪權卻不容易。”

    “若能拔掉尹家，就等於拔去了太後的左膀右臂。”芸兮眯著眼，“育林嬤嬤看著可不是一般人。眼神毒辣的很，每次都好像能把人心看出來似得。”

    洛軒突然輕笑，“育林嬤嬤才是真正有心計有謀略的人狡詐之人，太後多依仗於她。”

    芸兮心中暗暗讚歎，不住點頭，“頭一次瞧見她，我就覺得難搞。”

    她一邊點頭，心裏有了計較，“要除太後，必先育林。”

    “這話沒錯，”洛軒凝著芸兮道：“我已經派人去查了育林的家世，她是個孤兒，打小被太後的母親，尹太爺的三夫人收養，是太後的伴讀，也是陪嫁丫鬟。太後是庶出，少時沒少受欺淩，育林多有相助，故而兩人情分不同一般主仆。”

    “若我們能找到三公主，不論黑白，都是要卸掉太後一層皮的。”芸兮幽幽道：“我得去出宮一趟。”

    洛軒沒想到芸兮這麽快便要行動，“出宮做什麽？”

    芸兮知道自己一定會用到千亀殿的力量，猶豫一二道：“爺爺給我的刃部，被我留在京都做眼線，他們盯梢這麽久，我想去看看有沒有得到有價值的信息。”

    洛軒沉了眼，片刻後道：“蘭狂已經查到了三公主的下落，我怕你莽撞便一直沒有告訴你。三公主似乎被困在尹家，尹府守衛森嚴，不便深入探查。”

    芸兮滿目擔憂，“性命無憂便是最好。她若出了事，我真是對不住碧流。”

    “你這樣什麽都放在自己身上，累不累？”洛軒輕聲談著氣，其實他更想狠狠斥責她這本是純良，卻在宮中是致命弱點的心性，奈何實在舍不得。

    她的這份善，若能守，就是用盡所有力氣他也願。

    隻怕在皇宮之中，這樣的善會成為她的致命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