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憶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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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李淑寧不必勸,王氏巴不得司徒凝冰活得長長久久,占著正妻之位,等小兒媳婦過門生下兒子就過繼給長子。這樣一來,外人隻會以為司徒家的女兒善妒,自己不能生還不讓丈夫納妾,李家妥協於司徒氏的權勢,不得不讓步過繼了兄弟的孩子。世人眼中李嘉懿便是顧全大局犧牲小我的孝子賢兄,再想不到“隱疾”二字!
可偏偏怕什麽來什麽,兒媳婦眼見快不行了,未過門的小兒媳婦還未及笄,李家權勢更勝從前,上趕著巴結依附的如過江之鯽……王氏覺得頭很疼!
不過相對於楊炎,王氏這點“兒子的隱疾萬一瞞不住該怎麽辦?”的煩惱著實算不得什麽。
楊炎雖然在司徒凝冰手中死裏逃生,可還是損失了不少人手,甚至許多人都不敢用,連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心腹都能反戈一擊,誰知道還有哪些人是司徒凝冰的細作?會不會再趁他不注意給他一刀?!而有了見憐反間前鑒,原本最得意的棋子冰奴已是廢棋,他用不得棄不得卻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提防著他反咬一口!
“什麽時候,這樣的小人物也配叫我寢食難安!”楊炎恨恨的仰頭將藥一飲而盡,“咄”的一聲,玉碗重重擱在矮幾上,頂替長笑的大丫鬟醉心小心翼翼的奉上一碟烏梅絲。楊炎皺了皺眉,還是夾了一筷子往嘴裏送,酸甜的味道蓋住了彌漫在齒頰中的苦味,亦安撫了楊炎陰鬱煩躁的心情。
他享受的閉上眼,腦海中浮現起頭一回吃這烏梅絲時的情景……
那一年,他和冰姬年紀還小,正是衝動任性的時候,又互相瞧不順眼,趁師父不注意三不五時就要打上一架。那回在雪地裏約架,他一時大意被冰姬耍陰招偷襲了,輸了架不說還染了風寒。他哪裏是肯吃虧的,趁機在師父麵前告冰姬黑狀,師父就罰冰姬為奴為婢伺候他直到病愈。或許那時的冰姬,心思遠不及如今深沉理智,身上還殘存著小孩子天真的狠毒和心軟,又或許是為了早日脫離苦海,照顧自己的時候沒再耍手段,反而盡心盡力,甚至怕藥太苦,特意給他準備了甜中帶酸的烏梅絲。
許是病得太重,連帶著心裏的城牆都不那麽堅固了,稀裏糊塗的任由冰姬將苦澀的湯藥和酸甜的烏梅絲喂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滋味從齒頰一直蔓延到心裏,從此他便愛上了烏梅絲的味道。
可是,他嚐遍天下烏梅卻始終及不過當日病中的滋味。從前,他總以為,是因為那是冰姬親手所做的緣故,換了旁人總有不及,如今……又在鬼門關前走一遭,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念念不忘的從不是烏梅絲的滋味,而是那一份從來不曾得到過的溫暖。
他雖貴為皇子,卻自幼體弱有夭折之相,母妃已經有了一個光芒萬丈的兒子,自然不會把精力浪費在他這個注定夭折,還因出生在先皇後祭日,不受皇帝待見的兒子身上,宮裏自來是拜高踩低的地方,一個體弱多病又不受寵的皇子,連伺候的宮人都不會當回事,他的乳母更是明目張膽的抱怨他為何早不生晚不生非趕著先皇後的祭日出生,自己受苦也就罷了,連帶著他們這些伺候的人都抬不起頭來!
而冰姬,他不死不休的對手,卻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溫暖。他從前隻道冰姬搶走了師父的寵愛,可驀然回首十年山中歲月,最幸福的竟是兩人相伴成長的點點滴滴,那些唯有他與師父的日子卻都模糊了……
烏梅絲的酸甜滋味慢慢在口中消散,所有的煩惱憂愁心計算計也都一起隨之變得寡淡。楊炎唇角漾起釋然的微笑,“罷了。”爭了這麽多年,他爭的無非是那十年的幸福歲月,可沒了冰姬……就如變了味的烏梅絲,再也品不出最初的滋味。
楊炎倏然睜眼,吩咐醉心,“宣王文韶!”鬥了這些年,他倆還是下去繼續鬥,方有滋味!
忽聞宣召的王文韶,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即便揣著一顆興奮忐忑的心,跟在楊炎使者走了。
他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他雖救了陛下,然而陛下對他不過是表麵嘉獎,內裏如何他心裏也隱約知曉。然而無論如何,陛下要見他,他終歸是高興的。有幸能再見那人一麵,便是叫他去死,亦是甘願。
王文韶不知自己一語成讖,楊炎把他召來正是要讓他去死!意識到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麽後,楊炎便不在乎輸贏了,破罐子破摔般的任性起來。任性的頭一件大事,就是要把叫自己惡心的王文韶弄死!
楊炎雖不解情之一字,然而王文韶不同尋常的目光和看似無意實則用心的行為,卻逃不過他的眼睛,他從不是個解風情的人,何況對方還是個男人!隻要一想到自己被個男人覬覦了,楊炎就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說不出的惡心!
從前不動他,隻因還有東山再起複爭輸贏之心,弄死了有救駕之功的王文韶,怕寒了人心。如今既打了與司徒凝冰同歸於盡的主意,王文韶的死期便到了!
但楊炎卻不想直接殺他,隻覺得王文韶的血會汙了自己的手。於是,抱著死也甘願心情前來見駕的王文韶,猝不及防的被楊炎指派了一項艱巨任務,潛回長安遊說其父投靠司徒信,離間司徒氏與李氏的關係。
“如何?”楊炎麵南坐的筆挺,麵容語氣是少有的威嚴肅穆,“卿可做得到?”哼!雖說當初見憐是為了完成任務才委身於王文韶,可心裏必定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之前有她主子攔著王文韶才有命尋到河東,這會兒她主子人事不省,把王文韶給她送過去,權當是一份臨別禮,也算全了過去的情分。
被賜坐下首的王文韶微微側首瞧了高高在上的楊炎一眼,隻這一眼他便心如刀絞,眼前人的臉色比他記憶中還要蒼白,就如一捧雪,正在一點一滴慢慢融化……
是之前傷得太重?還是為國事勞神至此?王文韶滿腦子隻想為心上人分憂,全然未察覺楊炎的冰冷殺意,腦子一熱,明知此行十分凶險,很可能有去無回,卻沒有半分猶疑的應道:“臣必不辱使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