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重逢定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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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襄,東以長城為界,西瀕黃河,橫跨幽、冀、雍三州。地域遼闊,草原茫茫,荒漠漫漫,民風豪放粗獷。這是廣大中原百姓對定襄的統一印象。

    然而,當老趙徒弟小趙趕著馬車晃蕩進定襄雲中城的時候,從前的統一印象,隨著入目的寬闊街道,沿街的各類商鋪小販和往來絡繹的行人,開始逐漸崩塌。

    才入行不到半年,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小趙,滿目新鮮的四處打量,“師父,沒想到這裏這麽熱鬧,跟長安城都差不了多少!”

    倚著車門閉目養神的老趙實在受不了自己徒弟的土鱉,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抬起蒲扇大的手掌拍在小趙腦袋上,罵道:“別胡說!一副鄉下人進城的模樣!叫人笑話!”

    小趙委屈的摸了摸被拍得有些暈的腦袋,很誠懇的承認錯誤,“師父我錯了。”

    老趙是個媳婦跟別人跑了的老光棍,膝下無兒無女,私心裏把小趙這個本家徒弟當兒子瞧。所謂愛之深,責之切,見不得小趙這副沒出息的小媳婦樣,抬手就又要給他一巴掌,順便教訓兩句“大男人不能隨便認錯的”歪理,車內忽然毫無預兆的傳出一道笑聲。

    之後便聽到一路沒說幾句話的雇主隔著車簾子插話道:“這雲中城確實熱鬧繁華,雖比不得長安,卻比想象中的荒漠草原強了不知多少,也難怪小哥驚奇。”

    這幾句話無異於變相給小趙解圍,不管是訓徒弟還是訓兒子,老趙總要給衣食父母幾分麵子,這後頭一巴掌雖依舊落在了小趙腦袋上,但力道跟撓毛似的,壓根不疼。

    老趙瞪了咧著嘴一臉慶幸的傻笑的徒弟一眼,給了他一個“算你小子走運”的眼神,順著雇主的話說道:“夫人有所不知,定襄這地方也不全是荒漠草原,就說歸綏這塊地方,地勢平坦四麵環山,又有大小河流環繞,先秦那會兒就在這兒造了雲中城,經過數百年的發展便有了歸綏今日的繁華,除了吃穿、民風和中土不太一樣,這裏的百姓生活並不比中土差,唯一苦些的就是那些個牧民。”

    老趙說了這些話,隻換來車內雇主的三個字,“這就好。”

    不知怎麽的,老趙總覺得這看似敷衍的回應裏竟透著說不出的欣慰愉悅,多年走鏢說得上閱人無數的老趙,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多少也能瞧得出來這位雇主身上必定有些遭遇。雖然她幾乎不說話,但是眼睛裏揮之不去的沉重是瞞不了人的,今日還是頭一回聽見她透露出喜悅。

    “莫不是這雲中城裏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老趙忍不住好奇,暗暗猜測。

    馬車在雲中城中七拐八彎的駛了約半個時辰,最後停在了一座豪宅門前。

    “夫人?您不進去?”老趙望著高懸的“司徒府”牌匾,帶著幾分期待幾分敬畏的向車內問道。

    無憂一手攏著車窗上的布簾子,跟老趙一樣,直直的盯著大門前的牌匾,目光既害怕又期待。聞言,咬了咬唇終於下定決心,從隨身的包袱中拿出一卷經書,遞給老趙,“有勞趙師傅將這個交給門子,就說‘府上老祖宗的遠房外甥女前來拜見,以此為信,老祖宗一瞧便知’。”

    老趙接過經書,心裏有些小激動,早猜到雇主身份不一般,沒想到竟是號稱八大氏族之首的司徒氏的親戚,這樣的頂級世家,往日隻能遠遠瞧一眼,沒想到這輩子還有間接打交道的機會,回去還能跟兄弟們吹吹牛。

    懷著一半激動一半忐忑的心情走到司徒府朱漆大門前,扣了扣邊門的門環,沒扣幾下,邊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模樣清秀的小廝探出頭來,上下打量了老趙幾眼,客氣中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問道:“大哥是哪個府上的?可有拜帖?”

    老趙沒想到對方如此客氣,暗讚了一聲司徒府好家教,麵上陪著笑將經書雙手遞給那小廝,照著無憂的話說道:“有勞小哥將這本經書呈給府上老祖宗,就說她老人家的遠房外甥女前來拜見,這經書就是信物,她老人家一瞧便知。”

    小廝麵上閃過警惕的神色,再次打量了老趙一遍之後才猶豫著接過經書,有些冷淡的道:“等著。”便關上了門。

    老趙望著關上的朱漆門,心裏有些沒底,猜測著自家雇主是不是上門打秋風的親戚,遭了主人家的嫌?

    等了許久,門終於又打開了,這回出來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衣著樸素,但通身的氣派,瞧著就是極有體麵的仆婦。

    “請問送經書的人在何處?”老婦人客氣的問道。

    老趙有些受寵若驚,指著停在門口的馬車道:“夫人在車裏。”

    老婦人微微頷首,便越過老趙朝馬車走去。

    老趙有些雀躍的跟在她身後,眼見著雇主已經下了馬車,正迎著老婦人走來。兩人相見,各自行禮。

    “居士安好。”

    “鍾嬤嬤。”

    鍾嬤嬤上前握著無憂的手關切道:“居士這些日子去了哪裏?老夫人一直記掛著您,總是念叨沒照顧好您,以後到了地下不好跟忠敬公交代。”

    麵對鍾嬤嬤的關心,無憂麵色卻有些不太好看,“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嬤嬤可否引我去見老夫人?”回避了鍾嬤嬤的問話。

    鍾嬤嬤回過神來,暗罵自己疏忽,無憂無故失蹤,行蹤難覓,其中必定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隱情,自己關心則亂,竟當著外人麵問這個,豈非叫她難堪?

    歉意的瞧了無憂一眼,鍾嬤嬤順著她的話道:“是是是!老奴見著居士一高興便什麽都忘了,老夫人正盼著居士呢,老奴這就帶您去見她。”親自扶著無憂從邊門進了府。老趙師徒則被引到門房邊的一間倒座房中喝茶。

    司徒氏在定襄的祖宅比長安城的衛國公府大了數倍,鍾嬤嬤扶著無憂共乘一頂軟轎往內院佛堂去了。

    獨孤氏禮佛三十載,即便出了靜心寺依舊虔誠,假死回到定襄之後便一直在家中佛堂修行,與靜心寺中無二,尋常連人都不見,就是孫子孫媳婦也難得能見她一回,今日卻為無憂破了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