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考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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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很難。

    題非常難。

    我已經開始出汗了。

    如果語文都是這樣的,那接下來的那些……

    我不敢想象。

    穩住,我告訴自己,千萬不要慌。

    我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別對不起你自己十多年的苦難啊。

    終於答到作文。

    作文題目倒是很常規,不過要得高分很不容易……

    我沉思了一會兒,決定劍走偏鋒。

    我找了一個很刁鑽的立意,心一橫就開始寫。

    收卷鈴響起時,我正好寫完最後一筆。

    然後我猛然發現自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真不像話,我暗暗唾棄自己,慫貨。

    走出考場,爸媽和江瞮還等在原來的位置,但是旁邊卻多出來一個人,正在和江瞮說話。

    我大驚:“小叔?子瞮不是說你在忙什麽什麽什麽……”

    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麽。

    江斯珣笑了笑:“忙完了,就來陪明晰了。”

    想了想又挑眉補充一句:“順便來陪陪你。”

    我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說起明晰這個叫法,隻有江斯珣一個人這麽叫江瞮,家裏人都是直接叫子瞮的。

    瞮者,明晰。

    願你生活明亮清晰,一片坦蕩。

    江斯珣是美人,妖孽型的那種,我也不曉得他到底是什麽眼形,反正眼睛狹長、眼尾上挑還自帶眼線,就那麽淡淡地看人都像是勾引。

    這麽眯眼一笑,更是像周身都開了桃花。

    江瞮無奈地看著我:“我也不知道他會過來……”

    說真的,其實我並不喜歡和江斯珣站在一起,因為太惹眼了。

    比如現在,就有不少考生啊考生家長啊頻頻看這邊。

    然後我們一起去吃了午飯。

    他們都沒問我考的什麽樣。

    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想讓我想起,無論是順利還是失意,走出考場,就都該被忘記了。

    吃完飯,我回家午睡,睡醒了,換上另一件衣服。

    臨出門前,把上午穿的那件衣服扔進了洗衣機。

    兩點半,我又一次走進考場。

    這一科是數學。

    我的數學向來是不錯的,我並不是很擔心……

    結果開始答卷之後,我的信心就被擊垮了。

    我也真是驚呆了呢!

    我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句話……

    答題時,要揣摩出題老師的意圖。

    他想我死。”

    最後數學堪堪答到還剩下一整道導數題。

    剩的時間太少了,我已經沒有時間讀題了。

    隻能盡力把應該能得分的步驟寫上去,鈴響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撕心裂肺的難過,還感覺到了……解脫。

    低頭看了看,明天又要換一件衣服了……

    監考老師先收走我的答題卡,又把我的卷子草紙依次收走。

    我想站起來,結果腿一軟又坐了回去,抬起手想扶住桌子,卻發現手早就抖的不成樣子。

    慫死你算了,江暶。

    可是,能有人明白嗎?

    我仿佛看見了十二年努力在我麵前化成的泡沫。

    應試教育教導我們,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高考,高考考不好,我們就完了。

    我覺得自己完了。

    一輩子。

    渾渾噩噩地走出考場,聽見有女孩子在門口嚎啕大哭,說一定要重讀。

    化學老師曾經和我們說:“等你們考完最後一科走出高考考場的時候,就會發現,再坐回這個教室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

    我看見家人,然後咧開嘴做出一個笑容。

    我笑不出來,可我起碼要做到讓他們安心。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輕快:“走吧,去吃點什麽呢?”

    我現在隻能寄希望於理綜和英語。

    我希望理綜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但是我坐到理綜考場的時候,覺得自己還是想的太美好了。

    這理綜,是人能答的卷子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最後二十分鍾時,我卻還有好多題沒有答。

    慌亂,心慌意亂。

    我不是時間不夠用才答不完,而是因為……

    我不會。

    我看著物理的實驗題,電路圖張牙舞爪地麵對著我。

    我不會。

    我做不出來。

    我對不起夏安,我的物理到最後還是這麽爛,我還對不起他,我沒法和他一起去L大了。

    憑著考完的這幾科,我已經知道了,我絕對考不上L大。

    物理大題幾乎一片空白的人可能考上L大?

    是在做夢吧。

    收卷鈴響,我回頭一瞄,竟意外發現了認識的人。

    林楠。

    她正在看著我。

    原來她和我一個考場啊,之前都沒有發現。

    林楠是我高中第一個同桌,在一起坐了很長時間,在班級裏,同性中除了陸景,我和她的關係最好。

    而且,她是一個僅次於夏安的學霸。

    夏安第一,她第二,我第三,這似乎是一個定局。

    我孤注一擲,趁著老師看不見,我衝她比劃:“十七題選什麽?”

    開玩笑,這種時候,臉皮算什麽東西。

    這一道六分的題如果能對,那分段立刻不一樣啊。

    十七題是一道物理選擇題,我是沒做出來,但是林楠的物理很好。

    比不上夏安,但比我是綽綽有餘了,她應該能做出來。

    可她看了我幾秒鍾,在我急的不行的時候,她把臉轉了過去。

    意思是……不告訴我,對嗎?

    我如墜冰窟。

    最後,趁卷子還沒被收走,我隨便塗了一個上去,反正做不出來,隻能蒙一個,再祈求能蒙準了。

    我再也不想看見林楠。

    看見她,我更多感覺到的是屈辱啊。

    走出考場,我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是她問了我一道題,我會告訴她嗎?

    她是我強勁的競爭對手,同時,也是我高中三年的好朋友。

    你會告訴她嗎,隻要你肯說,她就能得到這六分。

    我會。

    我會告訴她。

    我不在意她會不會考到我前麵。

    在我們之間的競爭中,她的輸贏是天意,但告不告訴她是我的義理。

    所以我一定會告訴她。

    我這一輩子,再也不想見到林楠。

    大概就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吧。

    下午的英語考的順風順水,聽力也聽的很完美。

    這是我答的最完美的一科了。

    寫下作文的最後一個句號,我合上筆蓋。

    看過一句話:“希望你合上筆蓋的那一刻,有著戰士收刀入鞘的驕傲。”

    可我的驕傲呢?

    沒了。

    我平靜地走出考場,沒有大哭一場,沒有暈倒大病一場。

    我隻是平靜地走出來,心裏泛不起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