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惜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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祓禊宴後,七王子妃殘花斷箭,七王子開口講話的事情,經著各家小姐們的小嘴一傳,很快全肅庾的人都在茶餘飯後議論著,就連肅庾軍營也不例外,不過他們的重點卻是,七王妃如何用半個花枝斷了箭。
莫說給我五年,就是再給我十年,我也練不出這本事。”說話的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他兩手一攤,微微搖頭,眼神裏滿是欽服。
平穀秋家,果然不一般。”接話的是一個麵容青澀的小兵,周身都帶著稚嫩之氣。眼神裏確是滿滿的肅殺。
不過,這練武麽,向來是個苦差事,那王子妃既能練出這本事,想來該是個凶悍模樣。不似那蒼瀾城裏別的小姐那般細皮嫩肉的。”
那絡腮大漢說這話的時候,秋桐正打他身邊走過,約莫聽到了“王子妃”和“凶悍”二字,便想也不想的把手裏一個滿是血汙,圓滾滾的東西當武器,仍向那大漢,那大漢生生吃了秋桐這一擊,卻也不惱,揉揉胸膛打趣道,
秋副將也姓秋,也來自平穀,別是跟這王妃有什麽親戚關係吧!”一邊說話,一邊撿起砸他的東西。隻摸了摸便一臉驚喜。
喲,這又是哪位的人頭。摸著倒是挺軟乎,看來是吃了好糧長大的。”這話卻把秋桐逗得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接著打。卻見秋梓桉正出了軍帳,向他走來,便隻急急說了句。
莫要在將軍麵前談論王子妃。”又立刻打起了笑臉,好似剛一直在這裏與大家嬉笑。
當日在蒼瀾城外,秋桐隨著秋梓桉送別了秋梓樾,便立刻跳轉了馬頭直奔大營,剛入軍時,二人的車長便是這留著絡腮胡的大漢,大漢雖然武功平平,卻十分勇猛,隻要戰鼓一響,便卯足了勁殺將出去,連帶著秋梓桉和秋桐也總是最先衝再前頭的,盡管隻是一個兵士,可第一戰,秋梓桉便斬了昱黎的先鋒,第二戰,又擒了一軍主將。
想來那上將軍也是玲瓏剔透之人,一看這二人就知道來曆非凡,便準了秋梓桉以兵士的身份參與演戰,秋家畢竟是出過百餘位將軍的大世家,隻微微修動了一些陣法,肅庾大軍便跟換了脊髓一般,一下子從猛犬變成餓狼,一口一口的咬著昱黎大軍,再一點一點的撕碎它的利爪,最後開始拔它的獠牙,昱黎大將也是勝的久了,又覺得對手原就是手下敗將,一開始隻當肅庾是困獸之鬥,等發覺到問題,利爪已被撕碎,獠牙也所剩無多。而肅庾這邊,上將軍一次次的破例升遷,隻半年,秋梓桉便成了肅庾軍士心服口服的中領副將。
秋桐打了手勢給秋梓桉,隔著篝火,將那顆新鮮的人頭扔給他。
營外二裏。”秋梓桉卻無奈的搖了搖頭,嫌棄的移開這顆陌生的人頭。
帶你來軍營真是埋沒了你,我看你倒是個當殺手的好苗子。”秋桐不說話,隻默默的用手裏的長劍撥弄篝火。對於秋梓桉來說,這不過是昱黎大軍一個普通的探子,但對於秋桐來說,任何一個有可能威脅到秋梓桉性命的人都不能從他劍下活著過去。昱黎的大將且不能,何況隻是一個探子,這樣的人他見一個便要殺一個。
殺手也是殺人,打仗也是殺人,照我看,都沒甚區別。唉?這家夥該不會是來燒我們糧草的吧。”那大漢新入軍的時候被燒過一次糧草,吃了九個月的草根樹皮吃怕了,明明是什麽猛將,死戰都不怕的人,卻唯獨怕沒飯吃,總惦記著糧草。
不行,我得再去巡兩圈。”說著就起身,抓了劍就跑向糧賬。秋梓桉原本以為,日日見血的戰場該是寂苦無比的,卻不想見慣了生死的人卻反而容易談笑。他想,妹妹該是喜歡軍營的吧,可她那麽愛玩鬧的人,卻整日被困在那靜若死水的王府。
遠在千裏之外的秋梓樾卻早已將哥哥拋在腦後,在她眼裏哥哥去從軍,就如蛟龍入海,那便隻有昱黎軍吃虧的份,加上有秋桐陪著她自是無需太過擔心。此時便是將心思都放在了那日聽來的那個名字上。
因著夜夜跑去守“梁”秋梓樾白日便不免萎靡了些。這日,她剛提筆點勾勒出一個山形,便又懶洋洋的趴在案榻上,腦子裏卻一直反複的出現“李瀟”這個名字,她斷定,穹帝不是沒來由的想起秋家,她定要查清了緣由,可在蒼瀾城,除了文思明,她與一隻鳥都不相識,更何況,如今她還不能隨意出府,恐怕就連這唯一一個認識的人也見不到,思來想去的卻又越想越覺得煩悶,抬了手便想亂畫一通,卻被廣袖帶翻了茶杯。
屋外站的婢女畫屏方聽見茶杯翻了的聲音,便立刻請了安進來,收拾了碎片,又新換上一盞熱茶,茶杯落到案榻上的時候,畫屏卻突然驚奇的問道,
王子妃畫的可是合虛山?”秋梓樾原本隻是信手亂勾了一個樣子,卻聽畫屏這麽一說,便隨口胡應了一句。
我畫的如何?”
奴婢不懂畫,隻是看著這形狀想起了惜雲峰上的瓔落花。”秋梓樾眉眼一動,一記就上了心頭,哥哥的外公就葬在惜雲峰。
第二日,秋梓樾便向王妃請準,要代哥哥去惜雲峰祭奠外祖,這理由合情合理,王妃隻隨意嘉獎了幾句便準了她。三日後,由七王子府的護衛婢女跟著,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惜雲峰。
閔先生的墳塋並不似旁的文客那般經過裝葺,隻是一個簡單的土堆前立了一個粗陋的木碑。但是墳塋卻很幹淨,並沒有雜草肆虐的痕跡,想是常有人來打掃。秋梓樾走上前,對這個自己從來沒見過的老人恭敬的行了祭禮。禮畢,她喊來畫屏,
方才在路上看到你說的瓔落花,的確是美,你帶人去找一些移回府上吧。”
畫屏愣了一下,王子妃說的是‘移’一些回府,采一些不過就是折斷花便罷,可移一些可是要連著根一點一點的挖了才好,這瓔落花,枝葉繁茂,根係龐大,隻怕是在天黑前能挖一株便不錯了,但多年養成的習慣讓她立刻低頭應“是”,隨既喊了府上所有隨行的婢女去尋花。
剛走沒幾步卻見不遠處的山林裏,一個梔黃色的人影跌撞著往這邊跑,她下意識的收住腳步,人影越來越近,她方才看清,那梔黃色的人影背後是一群衣著懶散舞者長刀的人,領頭的侍衛已經發現異動,一個手勢,侍衛們已經分散開來,婢女們也圍做一團,將秋梓樾細細的護在中間。人影越來越近,侍衛們的手已經暗暗扶住刀把。卻聽見隱隱傳來的一個稚嫩的女聲。
我是……姬。”人影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我是九王姬,你們還不趕快拿下這些歹人。”
領頭的侍衛分明是聽了透徹,卻心下疑慮,隻轉身向秋梓樾請禮。
先救人。”
侍衛領了命,隊伍兀自散開,一隊隨了他衝向梔黃色的人影,一隊縮成一個小圈,繼續將秋梓樾周密的圍在中央。那些拿著長刀的人一看見有衣著整齊,訓練有素的侍衛衝過來,現下便掉頭跑了,待領頭的侍衛衝到黃衣女子身邊,那群人已散在林子裏沒了蹤跡。便隻請了黃衣女子走向秋梓樾,秋梓樾心下慌張,雖說上次在宴會上是見過九王姬的,可當日她心不在焉,眼下這女子又著了常裝,她倒當真不敢保證能不能認出她來。
正思付著,卻見黃衣女子扭頭跑向一邊,猛跑了一陣,一頭撲進一個正急急走來的男子懷裏,秋梓樾不覺一愣,肅庾雖然不似漠盧那般禮教森嚴,但這晴天白日的,一個自稱是九王姬的女子就這樣撲進一個男子懷裏?這還一大群侍衛婢女看著呢!那男子也是不避諱,一邊安撫著黃衣女子,一邊擁著她往這邊走來,身影漸漸明了,輪廓漸漸清晰,她吃了一驚。
文思明”秋梓樾這麽一叫,原本繃著的一圈人立刻鬆了口氣,若這女子真是九王姬,看見九王姬與陌生男子相擁,他們定是活不成了,可文思明與九王姬早有婚約,平日裏就走的近,穹帝也是默許了的,這一下,大家都像撿回來一條命似得歡喜。
見過王子妃。”文思明朝著秋梓樾施了一禮,九王姬卻隻撅了撅嘴。
夕楑!”文思明似有責備的一喊,九王姬這才點了下身子道,
見過王子妃。”秋梓樾恭敬的回了一禮,心裏卻高興壞了,原本她今天請了命上這惜雲峰就是想趁機溜出去找文思明,可沒曾想,還沒想到怎麽擺脫侍衛,倒巧遇了文思明,隻是這侍衛侍女一大堆還有這九王姬在,她也是沒辦法說什麽了。
你們幾個還不趕緊去把那些人給我找出來,竟然敢劫本王姬,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風夕楑指著身邊的侍衛們一通令下,領頭的侍衛為難的看向秋梓樾,秋梓樾卻假裝欣賞山峰上的美景把頭扭到一邊,避開了他的眼神。
還愣著幹嘛,是想讓我父王砍了你們的腦袋嗎!”風夕楑又一通令下。
侍衛咬了咬牙,應了一聲
是。”便帶人進了林子。
奴婢們也去尋花了。”還不等秋梓樾發話,畫屏便帶著侍女們也散到了遠處。一瞬間,墳塋前就隻剩下九王姬文思明和秋梓樾三人。文思明這才看向秋梓樾,卻也不發話,秋梓樾被看的發冷便隨口應了一句
真是湊巧。”文思明卻冷眼一打,
一點也不巧,是我引你來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