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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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藍柒一向待她親和溫藹,對她視如己出,從未跟她說過一句重話,今天一番話下來,語氣雖然不重,但猶自帶著深深的責備和痛惜。

    她如醍醐灌頂,幡然醒悟。

    藍柒是她師父,盡力護她安然,青城山所有人都逃不過的血流成河,她卻從來隻是聽說。

    現在她懷疑他,指責他殘酷,如此相負,實在是枉為人徒。

    “師父”她呐呐的上前,低垂著頭。

    藍柒輕輕摩挲她的頭,笑靨隱現:“傻子規。”

    “師父,不好,有埋伏!”

    剛才她在和藍柒說話,一心想得一個答案,沒有注意窗外的情況。

    現在注意到但晚了。

    從呼吸聲和腳步聲來看,這件屋子已經被重重包圍了。

    自創派以來,一旦朝廷相逼,青城山便幾無立錐之地。

    十年前他帶回子規,賊皇帝於心不死,派出朝廷鷹爪剿殺青城山,青城山死傷大半,青城四美死的何其淒慘!

    此仇尚未雪恥,十年後,朝廷又派人殺上青城山,迫得青城山損兵折將,死了一壁小弟子,害他們不得不退避廬山別院!

    藍柒正是要等待這個時。

    好讓朝廷的人付出代價。

    林子規反應極速,腳踵輕旋,抽出牆壁上的劍,雙膝跪下,雙奉給藍柒,請求他把劍架到自己的脖子上。

    “師父,此次的朝廷鷹犬非同小可,乃是護衛皇城安全的執金吾,個個訓練有素,章法有成,練就一身的銅牆鐵壁。

    我知道師父武功蓋世,不懼蟊賊,但此刻青城山才遭禍害,需要師父主持大局,若你有半點損傷,都是子規的不是,請師父不要和他們硬碰硬。”

    林子規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心口隱隱作痛,幾乎不敢去想埋在內心深處的那些剜心之痛。

    若當真師父和祁子端麵對麵的起了衝突,她到底該幫誰?

    一個是情絲難斬,讓她魂夢難安,救了她性命的仇人。

    一個是恩情深重,待她如子的師父。

    藍柒似乎一眼看穿林子規心所想,掣了她的劍,並未讓她起身。

    “為師早就知道他們在暗布署,隻是未曾戳破,等的就是這一刻,殺盡蟊賊,與我青城弟子報仇雪恨。”

    藍柒揚一揮,將身上素衣扯去,露出一身夜行玄衣,戴上幕籬,把自己遮擋的嚴嚴實實。

    劍花輕挽,如雨點紛紛,將素衣攪爛,如天女散花,一個旋身,把衣裳碎角收攏掌心,袖在籠。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毫不凝滯,幾個呼吸間,竟連一角碎衣都未留下。

    “子規,你可知為師寄給你的書箋勿歸二字何意?”

    “事成,勿耽,當歸。”

    “好徒兒!”

    藍柒飛身而出,餘音尚在她的耳畔縈繞,如一根根細刺,紮的她四肢百骸無處可安。

    師父並沒有讓她出去幫他,可她作為師父的首席弟子,師父在前麵與仇讎血肉相博,若不出去,如何對得起青城山,對的起師父多年來的培養?

    如果出去,必然就要與那個人形成水火不容的對立麵。

    箭矢如狂風驟雨,嗖嗖的射在戶牗之上,幾支零星的箭頭破窗而入,錚然釘於拔步床頭。

    一支箭呲的一聲將床上的暖衾劃破,餘勢未歇,一路刺下,將那床柔軟衾被竟然生生豁出兩截。

    棉絮如綿密飛雪,細碎白鹽,夜風呼嘯,兜頭兜腦撲倒她的麵上,讓她呼吸為之一窒。

    林家既然封護國公府,顧名思義,祖上乃是跟隨高祖戰場殺敵,浴血奮戰,金戈戎馬的開國功臣。

    林家幾代祖蔭,到了林山這一代,九歲授太子伴讀,幾次救駕,深得先皇寵信,更是烈火烹油,錦上添花,榮寵無限,風光無二。

    集寵於一身,便也集怨於一身。

    林山日夜憂懼,就是擔心一著不慎,有朝一日林家失去聖恩,會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是以林氏子弟,無論男女,幼年皆請太師博士,教習武術兵法。

    事實證明,林山是對的。

    林子規也因此醉心於排兵打仗,兵法謀略,孫吳之道爛熟於心,昨日她閑庭信步,漫不經心一掃,便大略知道執金吾共有多少人,武器能用者幾何,幾人能堪當大任,多少人會結成什麽陣法,今日一戰,師父能撐到幾時,有多少勝算。

    林子規此時心如油煎,滋滋的冒著血腥之氣。

    一分一秒都過的猶如一個世紀那麽長,她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一個轉,想要師父忽然罷,又想要祁子端下令停戰。

    但她深知,這事是你死我活的死局。

    窗外一片靜謐,幽寂的仿佛沒有人在。

    沒有殺聲震天,沒有烽火滾煙,隻有利劍刺入肉身,和血濺尺,無聲息死去的的沉鈍悶哼聲。

    她的呼吸急促,麵如朱酡,細汗如珠。

    到底該怎麽辦?

    幫誰?

    不幫誰?

    如何麵對?

    草色殘光,其風淒淒,我生之初,一日餐兮,更有何求?

    桐木半死,其雨薄薄,我生之後,一秋百憂兮,誰能解愁?

    緇衣緇衣,十畝桑田,彼君子兮,屍位素餐,何德居之?

    我歌且嗟,一塵千丈,不知來日兮我思何往?

    四海八荒,不知來日兮我歸何方?思我所俟,歸乎歸乎,匪有枯榮,斯人何在,亦已焉哉!

    窗外淒愴蒼涼的歌聲響起,林子規的眉心輕輕一跳,惴惴不安的心弦如琴音入尾聲,顫抖難抑。

    這個聲音好熟悉!

    和那天在街上道破她藥物以至失憶的和尚幾乎一模一樣。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一蟲一蟻,一花一草尚不忍心行差踏錯,你們在此殺生就罷了,還殺人如麻,眼都不眨,可知殺生造孽,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咄,禿驢廢話挺多,你的佛主慈悲,關我們鳥事!”一個尖細的鴨公嗓吊著嗓音嗬斥。

    “此言差矣,唐藏萬裏迢迢,西天取經,就是為了教育生民,弘揚佛法,貧僧路經此地,見此人間慘劇,豈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到時候圓寂歸空,佛主尚且會怪罪於我。”

    “嗬嗬!”

    “施主聽我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隻要一心向道,一切業障可化解。”

    “禿驢放肆!接招罷!”

    薄野扶蘇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