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拔頭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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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兄弟,我覺得你寫得更好!”鄭衝瞪著眼說。
鄭浩眨眨眼,心說,莫不是鄭衝還識的幾個字,能辨得出詩的好壞嗎?
好在哪裏?說來聽聽。”鄭浩便笑道。
嗯!我剛也去看了下周士茂那廝的詩,他寫得沒有你字數多,字多一定比字少要好。”鄭衝撓著頭憨笑說道。
鄭浩差點一頭栽倒。
次奧!
還有這種評判詩好壞的方法嗎?
鄭浩翻了個白眼對他說道:“衝哥,自古來就沒有憑字數斷詩好壞的道理。”
哦!但即便如此,我還是認為你的詩一定比那廝的好!”鄭衝赧然道。
謝謝衝哥對我有如此信心!”鄭浩說著,看到周士茂已經在幾人簇擁下拿著自己的詩作走到卞玉京的案前,將自己的兩首詩交了上去。
鄭浩便也捧著自己的作品向著卞玉京走去。
他來到卞玉京所坐的案前,卻聽得周士茂笑著對他說道:“鄭兄弟才思原來如此敏捷,竟然寫得這般快。”
周士茂眼中滿是警惕,他很是擔心會節外生枝。
比不得士茂兄,我隻是隨手塗鴉一篇湊個熱鬧而已。”鄭浩淡然笑道。
他說著,卻是將自己寫的詞交了上去。
卞玉京輕笑著接過去。
卞玉京現在對鄭浩很有好感,她也希望鄭浩能給自己一個驚喜。
請卞姑娘多指教!”鄭浩拱拱手。
我稍後拜讀,指教不敢當!”卞玉京嫣然笑著說道。
鄭浩回到自己位子上。
隨後的時間,又有十幾人陸續交上了作品。
然後,卞玉京就開始過目評判。
她翻看得很快,對於那些狗屁不通汙人眼目的詩篇看一眼就直接丟到一邊去。
然後,她就看到了周士茂的兩首律詩,讀了一遍,覺得平仄韻律方麵是有一些問題的。但是,這兩首詩卻又很是有些意味,詩句之中倒也有一些真摯動人的情感在。
她暗暗點點頭,心想,這位周舉人還是很有一些才情的,不過,為何他不好好弄一下這兩首詩的韻律呢?
好好的兩首詩,如果不和韻律,是很讓人詬病的。
但即便如此,這兩首詩還是她看過的詩作中寫得最好的。
卞玉京便將兩首詩的好詞佳句密密麻麻圈點了一番,又寫了評語:雖有瑕疵,但仍不失為上乘佳作。
隨後,她就將周士茂的兩首詩放到右手邊,再繼續看其他詩篇。
她很快就又看見了鄭浩的那首《唐多令.詠柳》:
粉墮百花州,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對成逑。飄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
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歎今生誰舍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登時,她就怔忡了。
這首詞,寫得真的是太美了。
每一句讀來都是齒頰生香。
不僅如此,詞中的那種悲歎人生命運的情緒也深深地打動了卞玉京,她覺得,這首詞簡直就是寫給自己的。
想想自己,自父母作古,家道衰敗以後,自己就如浮萍飄絮一般為了生計奔波流浪,在這紅塵之中掙紮求存,為了那點銀錢賣笑弄媚,好不淒慘也。
卞玉京眼圈兒紅了。
她將這首詞翻來覆去誦念了許久,密密麻麻圈點,然後點評道:真乃稀世佳作也,每一字都讓人動心,每一句都發乎於真情,喜煞人也。
後麵的幾個人的作品卞玉京粗略看了一遍沒發現讓人有絲毫驚喜的佳作,她便拊掌說道:今晚詩會的魁首已經有了。
聽得卞玉京如此說,這花廳中登時喧鬧起來。
玉京姑娘,魁首一定是士茂吧?”
士茂兄,恭喜啊!你今晚要如願獨享美人恩了。”
今晚聚會之人,論才情,自是辟疆、士茂最佳,現辟疆棄權並未參賽,士茂奪魁自是理所當然。”
大家議論著。
周士茂同桌及周圍的人都是紛紛向他拱手道喜。
周士茂也是客氣地回禮,嘴上說著:“諸位莫要捧殺士茂,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才情優於我者太多了。”
而他心裏,卻也是將自己當做魁首了。
他心想,自己雖然沒什麽詩才,但這今晚拿出來的這兩首詩,寫得還是很有一些精辟佳句的,奪魁當不成問題吧?
卞玉京自然也聽到了眾人的議論。
她眉頭微微皺了皺,心想,自己如是將魁首定為鄭浩,會不會得罪了周士茂呢?
歡場中人,即便豔名四播,也要小心翼翼,不能輕易惹恩客不快。那可都是一個個人形大元寶呀。
卞玉京思慮再三,咬了咬牙,心想,不管了!好就是好,劣就是劣,眾人自會評判,自己何必違心獻媚於權貴?
這麽想著,卞玉京輕輕地咳嗽了一下,開口說道:“諸位安靜一下可好!”
她聲音不大,但是眾人聽了,還是安靜了下來。
在我宣布結果之前,我要先讀一首詞與大家聽。”卞玉京微笑著說道。
浩兄弟,她要讀的,是否便是你寫的那首詩?”鄭衝聽了,甕聲甕氣對鄭浩說道。
他聲音雖然著意壓低,但還是比較大,差不多整個廳內的人都聽到了。
鄭浩,管束一下你的伴當,休要再讓他打斷卞姑娘可好?”周士茂皺眉向鄭浩這邊低喝了一聲。
聽得卞玉京說要讀一首詞,周士茂就覺得有些不妙。
所以,他才會對鄭浩如此不客氣。
鄭浩便對鄭衝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道:“衝哥,不要說話了。”
唔!”鄭衝用蒲扇大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
卞玉京朝鄭浩這邊看了一眼,嫣然一笑,便繼續說道:“這首詞寫得極美,方才我讀了,竟然是險些落下淚來,真真的動人心魄,我讀與大家聽。”
卞玉京就將鄭浩抄的那首《唐多令.詠柳》給聲情並茂地讀了一遍。
她聲音極是動聽。
朗讀這首詩的時候感情也是極為充沛。
讀完了,花廳之內響起一陣采聲。有人搖頭晃腦叫好:
好詞!”
真佳作也!”
聽來令人如癡如醉,好不喜歡!”
而伴隨著這采聲,方才看過周士茂那兩首律詩的人都是紛紛向周士茂看去,大家都是小聲地議論著,有的是同情,有的是幸災樂禍。
大家都不是傻子,雖然寫得好詩的人不多,但眼光還是有的。
周士茂的那兩首詩跟鄭浩的這首詞相比,水平差得太遠了。
周士茂此刻也是有些慍怒了。
他覺得卞玉京有些不知好歹,自己花了這麽大價錢請她來家裏參加詩會,怎地就不給自己一點臉麵呢。
不過,他也知道,卞玉京就是這樣的性格,蔑視權貴傲對王侯,自己不就喜歡她這個調調嗎?
周士茂有點兒無奈。
卞玉京讀完了鄭浩的《唐多令.詠柳》,等花廳內人聲安靜下來,又微笑著說:“方才我也聽了各位的議論,各位也都認為這首小詞算得上極品佳作,是也不是?”
是!”
此首小令寫盡人世亂離,足可成為傳世佳作!”
足可比肩易安居士也!”
讀來滿口生香,令人五體拜服!”
底下一片附和之聲。
卞玉京要的就是這種認同。
她便笑著說:“那麽,我就將這首詞拔了頭籌,諸位可有異議?”
無疑義!”
《唐多令.詠柳》不為魁首,天理難容也!”
但是,在這一片認同聲裏,也出現了不同的聲音,有與周士茂交好的人便開始替他說話:
《唐多令.詠柳》雖好,但士茂兄的七律詠柳也不差的,愚以為更勝一籌,理當拔為魁首!”
是極,是極!吾也以為士茂兄的大作更佳!”
卞姑娘,你一定要秉公評判,士茂兄的一枝一葉盡離愁這句真真佳句也,足可比肩太白與樂天!”
今日來周家的人,大多都是周士茂的好友,好友的顏麵自然是要維護的。
所以,聽得卞玉京要把這首詞拔為魁首,很多人都開始表達異議,要求卞玉京改變主意。
周士茂麵色羞慚,他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對著四下裏胡亂拱了拱手說道:“諸位兄台,莫要捧殺了周某!雖說評判詩詞文章見仁見智,但周某聽了這首《唐多令.詠柳》就知,我遠遠不如也!我甘拜下風了!諸位不要幹擾了卞姑娘的評判吧。”
他主動認輸了。
這挺出乎鄭浩意外的。但這也說明這周士茂非那等厚顏無恥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