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連過兩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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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上雲橋,便有渾然磅礴無形氣勢籠罩下來,鎖住神念出竅,也鎖住了飛天遁地,讓所有人都隻能一步又一步地沿著橋麵向上攀登。

    齊騰一心知這是以龍氣為主導的陣法之能,越是不遵守規則意圖對抗,招來的壓製與封鎮之力越是強大,甚至徹底禁絕神通,化為凡人也不在話下。他對此早有所料,也不以為意,隻是繼續上路。

    雖然明明有上千人同時登橋,但四周雲霧彌漫,上連天、下覆地,卻是看不到其餘人等,隻能自己一人緩步往前而行。

    腳下雲橋如實還虛,每一步都是真正意義上的踏在雲端,給人以一種始終難以腳踏實地的不安與縹緲之感,而且還隨著每一步踏下而不斷震晃起伏,幅度越來越大,時而高高蕩起,飄飄然如上雲端,時而重重下沉,沉甸甸如置穀底,讓人一顆心也隨之上下忐忑,心意浮動,患得患失起來。

    漸漸的,又有時寒時暖的陣風襲來,越來越是冷熱無常,狂暴不定,千回百轉,嗚嗚肆虐,其中有摻雜了許多混亂意念,波及到齊騰一之身,不斷滲入神魂,反複激蕩回響,宛若有千萬人在耳畔低聲呢喃或者大聲嘶吼。

    這般感受,就仿佛你所做的每一個最不起眼的舉動,心頭每轉過的一個最微不足道的念頭,都會引來無數人的妄加評判,或嘲笑揶揄、或恫嚇威脅、或隨意附和、或交口稱讚、或莫名驚歎、或惋惜嗟歎、或意圖指點引導……總之千般百態,難以言盡。若是你意圖反駁或者認同,便會引發更強烈的雜念反饋或者共鳴,生出種種羞愧、惶恐、遺憾、自滿或者困惑,好似前赴後繼的巨浪般將你心防衝跨,令心意如同風浪中失去掌舵的孤舟般徹底沒了自主,或癡或迷,或癲或狂。

    對於普通人來說,心中雜念如風似浪,此起彼伏,幾乎沒有一刻停歇,而登橋之時,念念相引,心境越是動蕩,雲橋越是搖晃,雜念越是紛茫疊來,狂風越是肆虐不休,最終惡性循環,非要徹底崩潰不可。唯有心境超凡,意誌堅定之輩才能置心一處,寵辱不驚,守住心旌不動,不給外來雜念侵入的機會,不過仍不免或多或少受其影響,不自覺稍為偏離了原有道路。而以此為憑,也足以針對登橋者心性與秉性進行測試,完成初步的篩選。

    不過齊騰一卻又不同,隻見他所到之處,雲橋震晃,狂風肆虐,亂流洶湧,簡直到了一種駭人聽聞的地步,仿佛他不僅僅是一名雜念叢生心境不堪的凡人,而且是成千上萬名凡人的六欲雜念加身才能引動如此亂象。但偏偏這些狂風一觸及齊藤一就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他整個人成了一個吞噬一切風暴的無底洞一般。

    “沉浮榮辱皆隨性,紅塵紛茫自存心。”

    一邊口中漫吟,一邊信步前行,任憑雲橋沉浮飄搖,步伐卻穩健依舊,齊藤一心知這一切都是某種法陣引動仙秦龍氣中蘊含的萬民雜念所致,但他非但不將之拒之門外,反而在神魂之中運轉“人間道”,演化出紛茫變幻的熙攘凡俗百態,萬丈紅塵,又憑著念念相引,引來勢如洪水決堤般的龐大萬民雜念,盡數貫注“人間道”之中。

    隨著源於仙秦龍氣,永無止境的龐大萬民雜念灌入,齊藤一神魂之中演繹的“人間道”越發生動,一個個民眾虛影都仿佛有了自己的靈性與智慧,千人千麵,無一類同,隻見********,情到濃時情轉薄;孝子賢媳痛哭墳前,卻偏偏厚葬而薄養;兩軍征戰,多少悲壯慷慨而又多少奸謀詭計;書生歡聚,暢抒壯誌而又各懷私心;壯士把酒,推杯換盞而又心中罵娘……如此悲歡離合無邊景象,道盡各種人性之矛盾與無奈,人心叵測,人心鬼蜮,一念為神一念為魔,又如何能夠訴說分明?

    一時成敗榮辱,孽海沉浮,風雲變化、滄海桑田……隨著“人間道”中的人間百態越來越是龐雜逼真,齊藤一的識海也漸漸被無窮無盡的萬民雜念所充斥填滿,紅塵熏陶,不得清淨。哪怕以他六重雷劫修為,外加穹冥帝君所傳“人間道”之玄妙,使得他所能承受的外來雜念是同級修士的十倍以上,但與這源於仙秦億萬子民的無窮六欲雜念相比,也成了汪洋之水倒灌江湖,將他的識海徹底衝垮脹爆,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轉眼間,四麵八方洶湧而來的萬民雜念已將齊藤一自身五萬六千六百六十七道神念徹底淹沒,他的每一個念頭都在四周雜念的逼迫和擠壓下緩緩收縮,很快就被擠壓成一顆渾圓的珠子,又在劇烈摩擦之中生出道道火花,在火光之中漸漸升華而上,任憑雜念起伏如濤似浪,也一直穩居其上,不墜不沉……

    越是曆經磨礪,齊藤一神念所化之珠越是渾圓璀璨,就仿佛深入紅塵,打磨道心,漸漸又開始脫穎而出,經曆層層磨難,覺醒過來。一枚枚次第亮起,在紛繁萬民雜念之中大方光明,仿佛一位位聖賢正在教化、引導眾生,令原本紛亂的雜念也開始變得有序起來,看似紛亂,但又自發形成各種自我約束的法度秩序,玄機天成。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一言方落,齊藤一忽然出手一指,圍繞著他的狂風忽然空前肆虐,圍繞著他團團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風眼。

    對著風眼,齊藤一毫不猶豫,舉步踏入……

    一處溪流潺潺的清幽竹林,景致看來平凡,卻自有一種褪盡繁華始見真的韻味。林中湖心小築,立有一不著修飾的簡陋竹亭,亭中擺放瓜果,又有一張棋盤,幾張矮凳。亭中,兩人端坐手談,縱然如穌細雨偶爾雖風飄入亭內,也是無傷大雅。

    手談兩人中一為裘褐跂蹻(草鞋),花白頭發的老者,麵帶疾苦之色,看上去甚為平凡,但卻有一種渾然天理的味道,看似僅僅在與人對弈,卻給人一種正在闡述經義的感覺,仿佛在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中,皆蘊含著深刻道理。

    另一人則是一名中年人,一身不算寒磣也並不奢華的布衣,微微有些發福,氣度上既象一名飽學而滄桑的書生、又似一名一團和氣且圓滑狡黠的商賈、一位精明幹練且又富有威嚴的官吏或者一位能言善辯且又深諳人情法理的狀師,讓見到他的任何一人都有一種熟悉親切而又捉摸不定之感,仿佛他就是生活在自己身邊,隨處可見的某一個人,卻又始終說不清他究竟像誰。

    輪到中年人下子時,卻見他忽然頓了一頓,輕“噫”一聲:“竟然有人破了‘濁世沉浮紅塵顛倒迷陣’,直入第二重登仙橋。”

    褐裘老者奇道:“第一重登仙橋尤在萬丈紅塵之中,曆盡紅塵而不亂赤子初心者,或者看淡世情,萬事不縈於懷者,或者心堅如鐵,百劫不撓者,皆不難曆陣而出,不過若要強行破陣,若無七重雷劫道行者無異緣木求魚,據我所知,故土歸化之士,並無如此道行高絕之輩……”

    中年人嗬嗬一笑:“並非強行破陣,而是念合紅塵,洞悉陣法玄機,引動人道潮流,致使陣眼顯露,循之而出。”

    “如此說來,此人雖未必身具七重雷劫修為,卻體察人道,世事洞明,方能於萬丈紛亂紅塵之中遊刃有餘,引領人道潮流,化納人道之勢為己用。”褐裘老者聞言頷首讚賞:“卻不知又是何方人士,所得傳承與我仙秦又有幾分因緣?”

    中年人笑道:“故土歸化之士皆已服下赤汞果,墨老若是有心,何不啟鏡一觀,以探虛實?”

    墨老聞言不覺歎息:“赤汞果本是戴罪立功者不得不服用之物,於壽元神魂皆有傷損,這些歸化之士無功無過,卻以罪徒待之,未免有些過了。”

    中年人卻笑而搖頭:“故土之人與我仙秦同源而殊途,自成一套人道、武道、仙道體係,與我仙秦迥異而又有諸多趨同之處,若是一個不好,便會帶偏仙秦之道,引發諸多不測變數,還是寧慎勿疏為好。再者故土歸化之士心思各異,亦難免有三十三重天暗中布置的後手,借此震懾,也好絕了某些不應有的心思,以免自招其禍。畢竟我等皆支持實施歸化大計,若是真出了茬子,可就不好向朝廷交代。”

    “也罷,我等姑且一觀。”墨老說完之後,隨手一指,湖麵隨即顯出一處一平如鏡,風雨不沾的區域,其中映出一人身影,卻並非常人肉眼中的人物形象,而是一團斑斕五彩的人形,其中皮肉骨骼內髒皆清晰映出,層次分明,一展無遺。同時還如長久曝光的運動照片一般勾勒出一連串活動軌跡,一切行動,盡在掌握之中。

    此為秦王照骨鏡,凡是食用赤汞果者,神魂肉身皆會染上一絲特異的金離之氣,又因個人神魂與生命特質而衍化獨特烙印,若運用秦王照骨鏡追查,不僅能夠準確掌握對方的所在位置以及精神與心理狀態,甚至連對方曾經的活動軌跡動向都可以一清二楚。

    仔細觀察鏡中之人,墨老驀地麵露驚異:“竟然化納了如此海量之紅塵雜念,縱然七重雷劫修士,也非要小心道心蒙塵不可。此子不過六劫修為,便能在神魂中開辟洞天靈地,演化一方規則自恰之靈台世界,故土修士之中,竟也有如斯人物?”

    “果然是他……”中年人意味深長一笑,開頭道:“此子與我雜家頗有淵緣,我本欲直接引他入雜家,可惜他卻還未有所回應。”

    “當今仙秦,肯深入民間,和光同塵,感悟人道奧妙的修士已越來越少,此人能一直心存萬民,已頗為難得。”墨老點頭後複而搖頭道:“隻是過了第一重登仙橋,這第二重登仙橋便由人道眾性晉升自性之秘乃至天人感應,以人道之有情而入天道之無情,重在大道求索。故土雖人道鼎盛,但時逢末法,天道卻是不昌,隻怕有些難過了。”

    ……………………………………

    過了風眼之後,豁然開朗,一切風暴與動蕩之像全消,眼前依舊是一條玄黃雲橋,四周玉宇澄清,一派令人心曠神怡的空曠高渺景象,哪有半點風浪?

    齊藤一心知肚明,自己卻是已經破解了這一層陣法,步入了一個全新領域。

    須知這第一層陣法以人心雜念為基,身在其中,如果一心一意守住心念不亂,屏蔽外來雜念幹擾,固然能夠長久堅持下去,卻無望洞悉陣法奧妙從而破陣,唯有不抗拒雜念入侵,從海量紛繁雜念中分析解讀出陣法運轉規律以及陣眼所在,方有希望破陣而出。

    人心詭詐多變居於內,道心微妙飄忽遊於外,隻有以道心入人心,體察紅塵百態,不墜初心,駕馭心念,方能把握萬事萬物的根本規律,找到那一點道的痕跡。

    如果說其他登橋者是循規蹈矩地順著考官的思路解題作答,齊藤一則已是直接洞悉了考官所出題目中的漏洞,並對漏洞加以利用,其中高下,不言自喻!不過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齊藤一又談何在先秦開宗立道?

    此時雖然破了一陣,但齊藤一神魂之中還積累了大量萬民雜念,換了普通六劫鬼仙,也需耗費一番功夫才能徹底淨化驅除,不過他運轉神魂中的六道輪盤,這些萬民雜念便在一係列生老病死景象中輪回不斷分化,因罪孽而墜地獄、因貪婪而入餓鬼、因癡愚而化畜生、因爭鬥與殺戮而成修羅、因善功與信念升華而成天人,如此不斷輪轉,便如糙米入磨盤般不斷研磨消化,漸漸轉為純粹的神魂之力,壯大齊藤一的神念。

    在運轉六道輪盤的同時,齊藤一腳下邁步,沿雲橋繼續而行。如今雲橋已無任何搖晃不穩之像,四周一派寂靜,遠離任何喧嘩,但越是往前走,越是能夠感受到一種森森寒意,一種前路漫漫,吾自獨行的孤寂與清冷彌漫心頭,直滲入神魂深處,漸漸要凍結一切勇氣、壯誌、熱情乃至神念活動。

    漸漸的,連雲橋也凝了一層薄霜,每逢一腳踏上,便傳出連串清脆的支離破碎之聲,一種如履薄冰,步步維艱,一失足即成千古恨的心靈壓力不覺湧上心來,交相煎熬,簡直叫人如欲瘋狂。

    這卻是第二重考驗:求仙之人,不僅能遍曆紅塵冷暖,濁世沉浮而不亂初心,而且還需能夠忍受長久遠離塵世,不僅不受世人理解,甚至還找不到可以交流的同道者的寂寞與艱辛。

    如此踽踽獨行,也不知過了多少歲月,齊藤一前進的步伐終於止住,隻因在他麵前出現了一座冰殿,冰殿萬古不催的大門緊閉,擋住了他的去路。

    冰殿由千萬枚剔透冰晶組成,它們如虛似實,每一塊映照出的光芒皆各有區別,匯成了純淨又絢爛的矛盾景象,印證著某些深刻的道理,蘊含著某種奧妙的力量。

    目視著冰殿,齊藤一不由露出了一絲震撼之色,隻因他清楚,組成冰殿的每一塊冰晶,都是雷劫鬼仙的神念,而每一枚神念中,又都蘊含著一種並不完善的感悟、法理或者疑問。

    修道者在探索自性自命,追尋天地宇宙至理的過程中,自然會遇上許多疑難,這些疑問或者解決了、悟透了,或者始終百思不得其解,鬱鬱於心,成了一個個解不開、繞不過的心結,更有甚者會從中生出心魔。不過仙秦明顯有針對這種情況的秘法,將這些鬼仙承載疑問的部分神念徹底分離,封印起來,從而讓這些鬼仙遺忘、擺脫這部分無法解決的疑問的困擾。不過,這終究是以折損自己修為為代價,甚至有可能使得道心有損。畢竟這些疑難作為修道上的關隘,如果過去了,自會增長道行,若非迫不得已,又有誰會痛下壯士斷腕的決心?

    眼下組成這座冰殿的神念哪怕沒有千萬,也有數百萬之巨,隻怕整個仙秦自開國以來積累下來的所有懸而未解的疑難都匯集於此。而且這些神念全是雷劫鬼仙的神念,從一劫到六劫皆有,甚至可能隱藏著七劫鬼仙的神念,蘊含的力量之大,就算是七劫鬼仙也無望正麵強破!

    至於利用百萬鬼仙神念構造冰殿的法陣則異常簡單明了,齊騰一一眼就可知其虛實,除了強破之外,唯有解決其中足夠數量與分量的疑難,方能過關,而且在解去疑難後,解答者還可以獲得承載該疑難的那一部分鬼仙神念,增長道行與法力。

    不過問題是,能夠讓一名道行高深的鬼仙深陷其中,不得不割舍神念的疑難,又豈同易於?若是接觸了那些疑問,而又同樣解不開,那麽心靈同樣會為其深深困擾,難以自拔,就像若是不自量力而沾染了過於繁多或者太過高深艱辛的疑難,甚至會讓自己神魂猶如運行了大量解不開的死循環程序一樣被徹底耗盡心力,陷入類似“死機”的僵局,最終同樣隻能忍痛割舍那一部分沾染疑難的神念。齊騰一可以見到其中不少疑難四周都有複數的神念環繞堆積,串成一團,明顯是多人嚐試解答而又未能成功付出的代價。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的道路與仙秦修士頗有異處,以另類的思路,必然可以解決其中部分疑難,卻也更有可能對絕大多數的疑難都束手無策。關鍵是,在這超過百萬個疑難中,要在避開會對自己造成困擾的疑難的同時,找到自己能夠解決的疑難,實在太過強人所難。”

    麵對冰殿,齊騰一心中尋思,忽然心頭一動:“這麽多疑難之中,應該有著數量不菲的一部分從根子上就是錯誤的或者是沒有意義的,如果能夠證明這一點,那也就相當於消去了這些疑難,何不從這一節入手!”

    注意已定,齊騰一忽然運轉神念,靈台識海之中,一方六道輪盤正中顯化出一塊由千萬細小晶麵與色彩組成的晶體,每一塊晶麵上,都若有若無地映出了六道輪回、森羅萬象,不可言喻的玄奧法理流淌,仿佛一枚高高在上,主宰六道蒼生的大道之眼,一切大道奧秘都能夠從中找到。

    在暗黑世界,齊騰一進入世界之石大廳之後,幾乎動用了九成以上的心力與神念去模擬、拓印世界之石,以他當時的五重雷劫修為,四萬六千餘神念中足有四萬兩千神念都在組合、模擬世界之石,而在渡過六重雷劫後,他的神念增長到六萬六千六百六十六個,代表著他可以隨時隨地一心分六萬六千六百六十六用,這對於六重雷劫鬼仙來說,原本就代表了一種圓滿,若非積累渾厚,近乎無虛弱地渡過雷劫,不會出現這種成就。

    不過他的六萬六千六百六十六個神念中,卻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神念出現意想不到的異變,在沐浴六重劫雷後難解難分地徹底熔合在一起,形成一枚渾然完整世界之石,連齊騰一也無法將其拆解,更說不清其中奧妙。畢竟它記錄了一個真實世界的完整大道本源與核心規則匯總,以齊騰一目前的境界,還遠遠談不上將它徹底參悟理解,從而演化開辟真實世界。

    這枚由變異神念形成的贗品世界之石對於齊藤一來說有利有弊,正如某個人擁有上古神獸的血脈,在因這部分血脈而變得強大的同時,也會受製於血脈本能,在沒能徹底參透、駕馭住自己血脈之前,也無望超越其先天桎梏。以齊藤一目前的修為來說,他還駕馭不起拓印自真實世界本源的這一份信息,即使隨著時日推移不斷深入參悟,也是亦步亦趨,反而沒了自己的道路,就算修為到了自演一界的地步,也脫離不了暗黑世界的藩籬。

    不過單就目前來說,這枚贗品世界之石卻是最適合應對這樣的情況。

    隻見世界之石一朝顯化,立即就將眼前的冰殿映入其中,連組成冰殿的千萬枚剔透冰晶也事無巨細地映入,一時晶輝錯綜互映,億萬種各有玄機與氣韻的色彩與紋路如同一個在眩光迷彩照耀下的龐大萬花筒,既宏大壯觀而又瞬息千幻、億萬變遷。哪怕隻是看上一眼,龐大的信息量都足以瞬息衝垮一名三劫以下鬼仙的神魂。

    世界之石即為安奴之眼,原本就具備將自身規則投放於外,以及攝入、複製外來規則以完善自身的功能。此時將冰殿中種種或者有待完善或者根本就不可能完善的殘缺法訣、法理映入,立即激起一係列匪夷所思的繁複衍變。

    仙秦鬼仙所參悟之理多為玄學,而玄學則往往講究“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既無法精確定義,也基本無法通過邏輯推導的形式證偽,甚至難以付諸言語筆墨,隻能心心相印加以領會,所以承載記錄這些疑難的,隻能是神念而並非書籍文案,而檢驗其真偽高下的方式,唯有看其是否能與冥冥中的大道契合共鳴。

    此時足有近百萬種殘缺法訣、法理映入贗品世界之石,就仿佛百萬種不同的化學藥劑倒入同一個試管發生種種物理化學反應。或者與世界之石內的某些規則發生或深或淺的共鳴,進行進一步的演化完善乃至各自融合,或者始終顯得格格不入毫無觸動,越來越變得模糊黯淡,最終趨於消散。

    暗黑世界雖然遠不如洪荒世界規模宏大萬般精彩,不過卻是一個核心規則完整自洽,而且還保留了足夠的自我調整功能,正在進一步發展與完善的真實世界。以拓印自這樣一個世界的天道樞紐、規則本源作為試金石加以印證,已經足以檢驗出這百萬疑難中哪些是完全無法行得通的,從而將其徹底否定抹去。而其餘大多數疑難在理論上可以借世界之石的玄奇特性進一步演變完善,不過那卻需要耗上更長的時間。

    與此同時,借著這些視角與思路千差萬別,卻同樣是為探究大道至理的疑難加以刺激與詮釋,齊藤一終於得以進一步啟發出世界之石中許多更深層的奧妙與變化,對其參悟與理解不斷深入,更勝於自己單獨一人參悟幾十年……不過好景不長,齊騰一很快發現這枚贗品世界之石中演繹的意境與法理越來越是趨於斑駁紊亂,表麵開始有細微的裂痕蔓延,甚至從裂痕中頻繁爆發陣陣耀眼電火花,其動靜雖不算太大,卻蘊含著超越六重劫雷,近似於法則天雷的不詳毀滅氣息,哪怕隻是驚鴻一閃,都令自己圍繞著贗品世界之石的神念生出一種觸之即碎的本能危機感。

    “畢竟隻是我以自身神念形成的贗品,並非真正的世界之石,做到這個程度已接近極限,無謂強行去盡了,否則一旦炸爆,對於我神魂造成的殺傷隻怕僅僅稍次於七重雷劫!”

    齊騰一當機立斷,立即將贗品世界之石隱入六道輪盤之內,停止繼續印證這些疑難。不過借贗品世界之石這一神來之助,他已初步確認了這百萬疑難中,有一千六百三十一個是自己可以在短時間內作出圓滿解答的,還有五萬九千五百四十個與世界之石法則能很好地契合共鳴,假以時日有可能借世界之石徹底演化完善,催生出一批適合在暗黑世界運用的學術理論或者道術魔法。此外又有二十三萬餘個疑難可能存在謬誤,但也有可能僅僅與暗黑世界所有的天道規則體係不合,在另外的世界卻仍有可能行得通,不過其中還有七萬三千五百七十四個疑難已然足以確定有悖大道,壓根不可能成立的。

    心中有底,齊藤一當即將神念外放,幾乎在同一時間觸及了所有自己有把握圓滿解答或者徹底否定的疑難。

    下一刻,冰殿之門轟然大開,組成冰殿的百萬神念在這一瞬間分離解體,仿佛一座由積木堆砌的脆弱宮殿一般……

    ………………………………

    “竟然連過兩關,而且破關之神速徹底,堪稱空前!”目視秦王照骨鏡,墨老已不覺起身而立,目露一絲驚異與意外,“原來此子不僅僅能做到念通人道,而且神魂之中,還不乏神道宏願、刀兵殺戮、物競天演諸境,更兼橫跨陰陽,兼顧生死兩端,輪轉有序,包羅萬象……這還罷了,更難得的是其印證疑難之法,甚得天道衍變之真意。僅憑此子六劫修為,又是如何做到?不簡單!極不簡單!隻要最後一關不出茬子,此子已具備在仙秦開宗立道之資。”

    中年人似是早有預料,隻是淡然微笑道:“這天道衍變之真意卻多半不是他本人悟出,隻是因大氣運而得以接觸一方大道之根,神魂中留下了一方大道烙印,還遠遠做不到心領神會,徹底融入自身道行之中,否則他早已過了七劫,境界不在我等之下。”

    墨老不由歎息:“畢竟也是一方大道根源,這等氣運機遇,也已是驚人至極了。似我等苦苦準備多年,但距離真正念通洪荒祖巫,徹悟洪荒諸道根本之日,何嚐還不是遙遙無期?”

    中年人搖頭道:“然而諸天萬界,又有幾處能與洪荒諸界相提並論?此子所接觸的一方大道根源,自然也遠遠不如十二洪荒祖巫來得強橫霸道,否則隻是念頭稍為涉及,不光是神識心念,就算是肉身魂魄,都會失陷其中,徹底被天道同化吞噬,絕無半點僥幸之理!”

    “念通祖巫之日,或已在望,並非遙遙無期。”忽然,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沿溪走來了一名頭戴鬥笠,一手倒拖鋤頭,另一肩則扛著一杆釣竿的老翁,斜風細雨中信步走來,不僅沒有任何貧寒土氣,還頗有幾分“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的灑然自得。

    中年人見狀熱情招呼道:“原來卻是田老,難得浮生半日閑,為何不來品茗觀奕?”

    “嗬嗬,忙著種樹,不得閑!不得閑!”老翁抬頭咧嘴而笑,隻見他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像是被煙熏過一樣焦黃,像是種了一輩子地的老農,手中鋤頭、手腳衣襟上還有明顯的泥土痕跡,仿佛剛剛勞作而歸,隻是一雙眼眸異常清澈醇和,甚至帶著一種仿佛稚童般的靈動與好奇。

    墨老則高聲問道:“不知田老親自下地,卻是為栽培何方神木?”

    “此樹名為‘生命之樹’,乃是依白虎軍所招納之域外賢者所獻之圖試行檢驗,雖是異域之道,有些過於偏激霸道,不惜代價,卻也博大精深,或有望憑借此樹直指無上大道,凝結道果……”田老言罷感歎一聲道:“無論最終成或不成,單憑此道,那名域外賢者在仙秦開宗立道隻怕已是不在話下!”

    …………………………………………

    勉強回過神來,心頭兀自殘留著冰火對撼無窮壯烈宏大景象帶來無比震撼,王宗超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混沌元氣竟在瞬間憑空折損了三成左右,仿佛被剛剛感應到的無邊洶湧水勢衝刷吞噬,或者被熊熊火勢給直接焚滅了一般。若非全身竅穴自成洞天存儲元氣,隻怕損失還會更加慘重!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危機近在眼前,一股空冥浩大的刀意超越空間,循著玄奇的因果聯係開始鎖定了自己,甚至已經在自己胸前留下刀痕!

    這股刀意並不蘊含人仙竅穴震蕩共鳴之威,並非人仙拳意凝就,但卻是驚人的純粹,那是一種仿佛漫天孤高永恒的日月星辰,任這浮塵世界滄海桑田,顛沛迷離,也是絲毫不為所動,亙古如昔,隻依冥冥中的天道運轉。

    這樣的刀,近乎徹頭徹尾的不存半點人間氣息,沒有絲毫屬於人的情感,除了一心一意追循天道軌跡而行之外,別無他物。而在意境上卻是異常的博大,仿佛天地萬象,一切生滅因果,秩序混亂,有情無情無所不包,且有一種大道至簡,返璞歸真的正大渾然!

    單論純粹,星奕士雖可與之相提並論,但由於一味追求計算與破滅,在博大方麵卻遠遠不能相比。單論博大,王宗超借九空武界千萬種武道拳意編織構建的“世界”一式或能與其相比,但卻過於駁雜,缺了那份純粹!

    “好刀!”

    王宗超淡然讚了一聲,這種刀意放在平時固然足以讓他為之眼前一亮歎為觀止,但與他剛剛領略到的水火對撼場景相比,卻就有些不值一提了。混沌元氣稍為流轉間,將這道鎖定自己的刀意連同胸前的刀痕一並衝刷化去,與此同時混沌元氣就像火焰點燃了引線一般,沿著對方鎖定自己的因果牽引反向侵蝕,帶動大量都天煞氣,火速蔓延反攻!

    經曆一番變故,王宗超雖然折損了相當一部分混沌元氣,但憑著觀摩感應水火之勢,卻讓混沌元氣出現某些深遠變化,於水之流動、侵蝕,火之光熱、焚滅之道有了顛覆式的深刻體會,對於都天神煞的運轉駕馭,也順利了許多。

    “來得好!”

    與此同時,宋天也感應到自己發出的刀意如入混沌太虛,明明已建立起來的因果牽引變得渾噩不明,再次失去了對對手的把握,而對手某種不明究竟的手段反擊而回,四周忽然變得混混沌沌,蒼莽渾茫,混淆了一切前後遠近,過去現在……

    下一刻,刀光絢爛,劃破了渾噩,斬開了混沌。

    不僅僅是一刀,而是接連七七四十九刀,一刀開辟陰陽,一刀兩分生死,一刀分清斷濁,一刀分化*,一刀演繹時光……一時混沌不複,被摧枯拉朽地分化成溝渠分明的七七四十九道,各循冥冥中的天道軌跡,生生不息渾然運轉,撐起一方井然有序渾然天地。

    與此同時,天際一艘飛梭突然衝破虛空,如流星般由遠而近,直向都天煞氣籠罩的一方海域落下。飛梭之內,一股深沉的災厄意境與淩厲的毀滅刀意直透而出。

    在海天一線,則有一艘足有三千丈長的龍形巨艦正乘風破浪飛速逼近,巨艦上一股浩瀚得直可遮天掩日的拳意精神升起,卻是一名不下於蒙恬的巔峰人仙拳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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