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朝華餘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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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十八娘卻覺得,心裏頭痛快極了。

    像踏雲這樣的好馬,就應該去戰場上,這樣她可以直入中軍,於萬人之中,直取敵將首級,豈不快哉?

    李子期緊跟在她身後,趁著她分神之際,一個甩鞭,跑到了十八娘的前頭。

    一圈跑完,他勒住韁繩,笑道:“我贏了。”

    贏了便贏了,還想要什麽獎勵不成。”十八娘笑著下馬,摸了摸踏雲的脖子。

    要獎勵,我想要讓踏雲和閃電生匹小馬,可好?”

    十八娘一愣,看著李子期身下的大黑馬,“你的閃電是母馬?”

    李子期也愣了,“不是。”

    性別相同怎麽生崽?

    十八娘捧腹大笑,擺了擺手,“你且換一個吧。”

    我想要一個扇套。”

    十八娘遲疑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好的。不過我繡花的手藝並不出眾,你可有喜歡的樣式?”

    曇花。”李子期說完,就被百兩撲倒在地,大約是很久沒有見了,百兩親熱的舔了他一臉的口水。

    十八娘看著他跟個孩子似的,與狗玩鬧,突然想起沈耀當初說的那句話,他才十六歲,就不知道殺過多少人了……

    好。不過你不是說,百兩隻認一個主人,若是我把它送還給你,它就會死嗎?”

    那現在這親人相見,兩眼淚汪汪的是什麽……

    李子期脊背一僵,認真的說道:“那是因為你站在這裏。”

    十八娘啞然失笑,這人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幾人一起用了些點心,又跑了幾圈馬,到快要離開的時候,沈琴都能騎在馬上,小跑一會了。

    話分兩頭,十八娘兄妹這頭騎馬興高采烈,那頭沈宅裏可是淒風苦雨。

    沈瑜黑著臉,跪在書房的地板上,沈澤坐在上頭,手中拿著一把戒尺。

    孽子,你當初上書給朝華請封,我幾次三番暗示你不要說下去了,不要說下去了,你便要做那出頭鳥,這下可好,被禦史台打了個正著。若不是出身範陽沈氏,今日闔族都要與你陪葬。”

    沈瑜心中火冒三丈,當初朝華封王,他可是風光了好一陣子,沈澤也並未說他的不是。

    自從朝華倒了之後,皇上徹查黨羽,他每日就戰戰兢兢的,終於張問天今日向他發難了。

    像瘋狗一樣的盯著他咬,又將他請封的舊事翻了出來,生生的把他打成了朝華餘黨,皇上當下就將他的官職一擼到底。

    背上了這樣的罪名,除非皇帝的位置換一個來坐,不然他幾乎沒有了起複之日。

    沈瑜咬著牙,緊緊的刺著自己的手心,鮮血順著手指縫流了下來,滴在了木地板上。

    沈澤歎了口氣,“你當日是腦子被門夾了嗎?我們堂堂世家大族,需要靠吹捧一個女人上位嗎?朝華是你的大姨,我們平日裏給她幾分顏麵,並不是怕她,要巴結她,而是沒有必要交惡,守望相助即可。你連這都不明白嗎?”

    沈瑜張口想要說是沈耀騙了孔景嫻,讓他去這樣做的。可是他開不了這個口。

    證據在哪裏?更何況,如果一說,他想搶兄長功勞的齷齪心思也就曝光了。

    沈澤將戒尺往地上一扔,“滾回去反思吧。”

    沈瑜站起身來,他跪了太久,站起來的時候腿有些輕輕的發顫。他快步的走出沈澤的書房,急匆匆的去了武歸的院子裏。

    武歸正坐在窗前,一邊賞荷,一邊喝著綠豆湯,看到沈瑜來了,趕忙迎上去,心疼的說道:“我的兒,日頭這樣大,你怎麽就來了?”

    沈瑜神色莫名的看著他娘,“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有心情賞荷?朝華王倒了,皇上翻舊賬,把我的官職擼了。”

    武歸歎了口氣:“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虧得我姓武,她們為了往臉上貼金改姓了隴西李氏,就算是除九族,也除不到我們的頭上。你姨媽也是命好,嫁了皇帝的弟弟安南王,怎麽著也砍不到她那兒去。等風聲過了,我再去尋她幫你起複。”

    自從朝華王倒了之後,整個京城風聲鶴唳,黑羽衛天天抄家殺人,一不小心,就會被禦史台咬一口,變成朝華餘孽。

    武歸心有戚戚,她不明白,明明是恩寵有加的朝華王,怎麽著就突然死了呢?

    娘,你若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不出去結交貴人,那就中了十八娘的奸計了。你大概不知道吧,皇上賜了孫家的一個庶出女兒,給安南王做平妻,姨母自顧不暇,哪裏有功夫管我們。還有榮陽公主,被皇上軟禁宮中,指不定要送去和親了。這是在清算啊!”

    大廈傾倒,瓦礫無存。

    朝華王隻有三個姐妹,無九族可誅,可若是造反,僅是一人砍頭,那豈不是讓更多的人蠢蠢欲動?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

    安南王妃也是女婢出生,除了朝華,無人可依仗。想要鬥過年輕貌美,又是貴族出生的孫家小娘,並非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這小娘分明就是奉旨去搓磨她的。

    武歸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沒事的,錦娘那麽聰明,又生了安南王世子,不會有事的;而且,不是還有你父親麽?你父親待我情深意重,又甚是喜愛你,不會扔下我們不管的。我曾以為背靠高山,一輩子不想不顧都不愁,沒想到,這高山竟是紙糊的,一戳就破了。”

    沈瑜蹲下身去,看著武歸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娘,父親已經不隻有我這麽一個入得了眼的兒子了。這些年的養尊處優,讓您忘記了當初我們在內宅裏的手段了嗎?十八娘來了之後,你還沒有發現嗎?父親待您,一日不如一日了。”

    武歸閉上眼睛,她又何嚐不知?

    她曾經多次想對沈耀下手,隻是十八娘太奸詐了,借著上次中毒的事情,將內宅裏的下仆們換了一大波,現在她能夠使喚的人已經不多了,做起事來,自然是束手束腳的。

    你放心吧。娘這就給你爹送綠豆湯去,十八娘再厲害,還能做得了她父親的主?再說,珂娘的事情,我還沒有以牙還牙呢,我早就下好了一步棋,就等著收網了。”

    沈瑜垂了垂眸,告退了出去。

    一旁的小廝張口提醒道:“公子,你的手還在流血呢,給您包紮下吧。”

    沈瑜嘲諷的勾了勾嘴角,“回去罷,讓廚房裏端些菜上來,我想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