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睚眥必報(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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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為脖子被勒得厲害,又被程處英打了幾拳,說話聲音嘶啞,又上氣不接下氣的,一時之間,聽起來竟如杜鵑啼血,聲聲哀鳴。
在場的夫人們,都忍不住拿起帕子擦淚。
徐竇的母親更是走上前去,一把摟住了沈琴,“傻孩子,諢說什麽?你一個深閨女子,這些事情又不是你做下的,與你有何幹係,你這麽就想不開要去死。你娘在天上看著,該是多麽的心疼啊!”
沈琴卻是猛的拿起了一旁的剪刀,眼睛直定定的看著李夫人,唰的一下,剪開了自己的裙子。
秦昭一把奪過剪刀,“琴娘,你這是做什麽?”
“昔日三國管寧與華歆園中鋤地,華歆掘金,欣喜若狂,管寧不為所動有乘華冕過門者,華歆出門看熱鬧,管寧如常管寧遂與之割席而坐,道不同不相為謀。今日沈琴與李家大郎,非同路人,割袍斷義!還請李家夫人,將琴娘庚帖送還,給琴娘留一清白。”
十八娘擦了擦眼淚,“阿姐,你這是何苦,自有父兄為你出頭。”
沈琴卻是搖了搖頭,“琴娘累及沈家聲名,實在無顏見父兄。”
這時候沈耀突然快步的走了進來,隻見他臉蒼白,胸口還微微泛紅,血跡斑斑。那躲在沈家地窖裏,受了恩惠的人家,趕忙圍了上來,連聲道謝。
沈耀卻是連稱不敢,慚愧的對李夫人說道:“阿妹性子剛烈,讓李夫人受驚了。隻是這庚帖還請夫人送還。畢竟婚姻大事,結的是兩姓之好,若是因此結了仇怨,可是大大的不美了。李探花七巧玲瓏心,自能娶得好婦。家父尚在朝中,未及歸家,還請夫人體諒我這個當長兄的難處,聘禮已經請人送回李府去了,這是貴公子的庚貼,請接。”
那李夫人氣得直哆嗦,險些暈了過去。
眾人的眼光,簡直有如刀子,將她身上的衣袍,一件一件的劃開,顯出一個肮髒而醜陋的內裏!
她不用看,都知道,這些人在稱讚沈琴是個烈女,而她的兒子,卻是一個蒙騙女子,貪生怕死的小人!
她的手抖著,接過那張庚貼,微微冷笑道:“你們沈家想要另攀高枝,直接說便是,何必鬧這麽大的陣仗。沈琴這種兒媳婦,我也是不敢娶的。”
到這個時候還睜眼說瞎話啊,明明沈耀shàng mén退親,李家左右不肯好嗎?不然,她能出此下策?
十八娘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夫人,我這下子總算知道探花郎的秉性像誰了。若不是今日見了孔家小娘,我阿姐可還是被蒙在鼓裏呢!還有那救命之恩,也是夫人您今日才當眾初言若一早便知,大約父親早就shàng mén退婚了。”
“我們沈家信守承諾,可最看重的是風骨!這種東西,李夫人這輩子,大概都不會明白了。”
她這話說得重,李夫人頓時如遭雷劈,恨不得上來把沈十八給撕掉了。她越想越氣,兒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在她心中,那是一等一的好,哪裏容得別人半句不好。
李夫人想著,一把衝了上去,像是一個瘋婆子一般,抬手就要掌摑十八娘,卻被程處英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這個夫人,好不講理,明明就是你們家騙人,不對在先,若是想要繼續這段姻緣,光明正大的道個歉不就好了。琴娘都快死了,你不為所動也就罷了,怎麽還要動手打人啊!”
“今兒打一開始,我就在這裏,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的,這是非曲直,大家隻有論斷。李夫人也是大家出生,怎麽不知道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道理?”
十八娘聽了暗自好笑,昨兒個程處英還說自己是女子,並非君子,當然要一言不合就動手了,今兒個反倒是說起李夫人了。
李夫人看到眾人鄙視的眼神,也心知自己個被氣昏了頭,走了一招昏棋!舉起袖子掩麵倉皇而退。
沈十八朝著眾夫人和小娘行了個大禮:“本想請各位前來賞燈,不料出了這樣的事情,是十八娘之過,改日一定一一登門致歉。”
眾人哪裏不知道這是送客之意,紛紛起來告辭。十八娘也不小氣,每位夫人小娘,都送了她們適才最為喜愛的花燈。
徐竇和程處英最後才走,程處英眨了眨眼睛,笑道:“好你個十八娘,連我們也使喚上了,明兒個非得請我喝酒賠罪不成。”
十八娘紅了臉,“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李家非良人,卻偏偏不肯退婚。今日多謝兩位姐姐相助了。”
等她們走了之後,沈琴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說:“十八娘,那程處英到底是哪裏來的人物,快把我錘死了!那李夫人看我像要吃人一樣,這樣做真的沒有問題嗎?”
十八娘看著她,認真的說道:“阿姐,其實如果能勸得阿爹出麵,李家必然是不敢不退婚的!”
沈琴一口老血堵在喉嚨裏出不來,簡直要被她氣死了,“我是你親姐姐,你何苦如此整我?日後李家恨死了我,指不定要阻攔我的婚事。”
“阿姐,此番你若靠了阿爹,日後事事都隻想著靠別人。十八娘如此做,就是要讓阿姐看清楚了,即便是阿姐自己,也是能夠解決這樁破事的。阿姐,你看,今日你做得就很好。你連死都不怕了,以後何所畏懼呢?”
沈琴一愣,若有所思起來。
十八娘拉著秦昭就出了門,留她一人在那兒想著。
秦昭捏了捏十八娘的臉,苦笑道:“你這是做什麽?明明是為了她好,怎麽故意氣她。經過今夜,誰不知道我們琴娘是個有風骨的好小娘。倒是那李謙之畢竟是趙郡李氏出生,日後若是報複回來?”
十八娘眨了眨眼睛,“因為我就是睚眥必報的人呀!阿姐先頭裏那樣白眼狼,氣得我幾日吃不下飯,還不興我氣回來,讓她每每想起此事就吐血,幾日也吃不下飯麽?”
秦昭一聽,與十八娘對視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也說是趙郡李氏了,那李謙之不過是其中的滄海一粟,本在族中就失道寡助,沒有人會幫他對上吏部尚書府的!就算報複回來,不還有我爹在前頭擋著嗎?”
“再說了,等明兒個你就知道了,他的麻煩還在後頭呢!”可不是,讓十八娘這麽一鬧,大家還不聯想起他與賈大家在溫泉莊子裏不得不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