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本將心向明月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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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眠回到病房的時候,袁東晉就坐在病床上,床上鋪了一堆書,不知道他在研究些什麽。 vw她上前探頭瞧了一眼,卻發現他看的竟全部都是旅遊雜誌。
少傾,他從雜誌裏抬起頭,蹙眉涼涼的眼神帶著無限的幽怨,說話都帶著一股極深的怨氣,散步得開心麽
陳眠怔了下,說:還行。
你每天就這樣把我這個傷患丟獨自快活,也不會愧疚
陳眠無語瞅他一眼,我這是為你好她對著他黑沉沉的臉,明天帶你散步。
她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狐疑的問:寶華要進攻旅遊業麽
袁東晉將身旁的書推開,拍了拍,過來。
幹嘛你打算跟我討論
他沒多少耐心,長臂一伸扼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陳眠一個猝不及防就撲在了他的身上。
有沒有壓著你的腿她從床上撐起來,神色慌張,抬頭卻看見他白牙森森地綻放著笑容。
你就這麽擔心我,害怕我瘸了他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俊臉湊過來,目光灼灼盯住她。
陳眠忽然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臂上,聲音沙啞而激動,袁東晉你這個瘋子你就不能正經點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這很好玩嗎
看見我擔心你很開心是不是看見我不安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我看索性就直接壓斷讓你瘸了來得幹脆說著,眼圈就猩紅了。
袁東晉正愣住,他沒料到她情緒會這麽大,望著她微紅的眼眶隱隱泛著霧氣,胸口像被什麽一把攥住,捏的生生的疼,又有細細的軟。
他拉住她的手,軟著聲音有些生硬的哄著,好了,別生氣了,是我不對,不應該跟你開玩笑。
陳眠咬著唇,垂下眼簾盯著他的大掌握住自己的小手,喉嚨哽咽得更加難受,指尖有源源不斷的溫熱傳遞過來,她語調溫軟清淺,仿佛縹緲的霧,以後別這樣。
好。他應得幹脆,一雙大手握住她的柔荑,輕輕的揉著,捏著,那現在可以坐下來了
陳眠乖順地坐在他的身側。
他拿起一本雜誌,說:你看下,喜歡去哪裏,出院後我們抽個時間一起去。
陳眠側目盯住他的側臉,疑惑不解,什麽意思
旅遊啊。他沒有看她,目光停留在雜誌上翻著,有些漫不經心的,還是你不想去
為什麽突然想去旅遊她當然想,可問題是和他一起未曾奢望過。
袁東晉的動作頓住,沉吟片刻,他轉頭看她,你如果不喜歡,我們就不去。他其實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歡什麽,是張益說女人都喜歡旅遊,他才這麽做的。
陳眠輕笑一下,想了想,道:是挺喜歡,不過這幾年太忙了,所以很少去了。
大學畢業後,她是真的很忙,忙著幫他挽救寶華集團,忙著陪他見客戶,忙著幫他簽單拉業務,忙著照顧他,等寶華的實權終於落在他的手裏,她又兵荒馬亂嫁給了他,然後開始忙著驅趕橫掃各路上來挑釁的女人,披荊斬棘維護她名存實亡的婚姻。
回想起來,她才發現,這些年,原來她都在為一個男人努力,她自己曾經的夢想呢遙遠而模糊,仿佛不曾存在過。
袁東晉不知她心中的千回百轉,伸手攬住她的肩膀,那就挑一個你喜歡的地方,我陪你去。
陳眠側目看著肩膀上的手,感覺恍惚不真實,那就是聽我的
嗯,聽你的。袁東晉看著她溫淺的麵容,心情莫名好起來。
她眉宇間沾染了淡淡的溫婉暖色,側目一笑,說:明年的春天三月到四月,我們去日本怎麽樣
袁東晉低頭,就看見她依舊是一身黑白搭配的套裝,側目望來時,眉眼溫柔,眸光清淺,緋色的唇勾畫著淺淺的弧度,頭頂散發著刺目的燈光打在她身上,映著她唇紅齒白的模樣,心中狠狠一震,如同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麵,有暖意柔情在心尖一圈圈漾開去。
好。
一個沙啞低沉的字,從他薄唇翻滾而出,陳眠一眨眼,唇瓣上已被一陣溫熱柔軟覆蓋。
後來,他再也沒見過她今日這般柔情的微笑。
再後來,她的身邊站著一個男人,再也沒他的位置,他腦海中,一遍遍浮現的,都是她在燈光裏,側目溫柔,那雙臥蠶眼眼底暖暖的情意,綿綿的愛慕,成為他刻骨的思念,後悔,已猝不及防。
朝色酒吧。
秦桑掛了電話後,並未急著回包間,而是站在原地看著一步步朝她走過來的陶思然和那幾個男人。
等一群人靠近時,她往中間一站,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陶思然,好久不見。幾分傲氣,幾分譏誚,她漂亮的唇形勾勒著漫不經心的微笑。
一群人均是一愣,視線落在一步之遙的女人身上,眼底露出驚豔的光。
秦桑天生就受上天寵愛,五官精致完美,挺鼻粉唇,鳳眼有神。
此時她就站在那裏不動,小煙熏妝容煙視媚行,一頭海藻般濃密的卷發披肩而下,身上穿著一條大紅色的及膝裙子,露出勻稱的俏生生小腿,酒吧昏暗不明的亂光裏,配上她幾分傲慢驕縱的神情,性感又略帶風情,璀璨而奪目。
陶思然身旁的男人倒先開了口,垂首低聲問,你朋友
盯著那張臉愣神半響才認出她是秦桑,陶思然有些緊張,說:嗯。
她舔了舔唇瓣,對秦桑柔柔地一笑,秦桑,好久不見。
秦桑抬手托著她精致的下巴,眼底漾著笑意,舉手投足間生出一種漫不經心的媚色,悅耳韻韻的嗓音卷著幾分慵懶,嗯哼,三年了吧
三年。她是故意提起這個時間,提醒陶思然,三年前想要爭取卻爭取不到的,如今再也不可能得到。
陶思然笑容有些苦澀,目光甚為複雜看著秦桑,她是陳眠大學時候認識的朋友,似乎從認識那天開始,她就看自己不順眼,這種不喜,表達得直接而坦蕩。
她知道秦桑故意站在這裏的目的,但是她並不想刻意為自己辯解,輕柔淺淡的說:嗯,三年了。頓了頓,對不起,秦桑,今天我們還有事,有空改天再談吧。
秦桑見她躲避的神色,眉梢輕輕一揚,眉眼風輕雲淡的掃過那一群男人,卻意外的撞進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裏,不由得多頓了一秒,隨後挪開視線,秀眉一蹙。
她腳步輕盈上前站在陶思然麵前。
陶思然因為矮了她幾公分,微仰起頭才能夠著她的視線,隻見秦桑垂眼看著她,那神態頗有幾分高高在上的睥睨之感,依舊是那麽倨傲坦蕩,漠然得張揚。
秦桑微微低頭附在她的耳邊,說:如果想重拾舊愛,麻煩你就滾遠點兒,陳眠會顧及你們之間的情分,我跟你可沒什麽情分可言,她下不來手,我可不會手軟,明白
陶思然心中狠狠一震,燈光太暗,否則就能清晰看見她霎時蒼白的臉色,她拎著小包的手,用力攥緊,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
她沒看秦桑,也沒有理會她的話,搭上一旁男人的臂彎,低聲說:我們走吧。
秦桑高挑的身姿往旁邊一挪,讓出道路,不經意的抬頭,看見陶思然身側的男人唇邊噙著高深莫測的笑意,目光一轉不轉的看著她,不舒服的感覺油然而生,眉頭一蹙,溫漠的看他一眼,轉身率先離開。
陶思然盯著她高挑的背影死咬著唇,眼眶裏盤踞著莫名的委屈,手不自覺的捏緊男人的衣服。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男人垂首,微涼的語調低聲問:怎麽了見到朋友不高興
陶思然勉強地扯了扯唇,笑得有些僵硬,怎麽會。
剛看傻眼的一群男人,忽然就炸開了鍋,紛紛踴躍的叫嚷,嘿思然妹子,剛那位美女是你朋友趕緊介紹給哥哥我
猴子,你少癩蛤蟆妄想天鵝肉了
滾我怎麽了英俊瀟灑玉樹臨風
哈哈是欲睡臨瘋吧
滾犢子老子削你
陶思然敷衍的笑著,並未搭腔他們的話,乖巧安靜。
反而是她身旁的男人單手插在褲兜裏,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似笑非笑的凝著走廊的那端,目光暗沉。
秦桑
坐在雅座裏,陳眠蹙眉說:你拿一朵玫瑰花做什麽
秦桑將嬌豔欲滴的玫瑰花放陳眠麵前搖了搖,咯咯笑著,我爸說這是信物。
陳眠望著她似花的臉,你說有重要的事情,就是讓我充當一百瓦的電燈泡,照亮你和你相親對像未來的路途麽
秦桑趴在桌子上,俏皮的笑,不知那媚態可掬的模樣是在勾引誰,我這是擔心對方是個豬頭,受到驚嚇冷靜不下來,惹惱了對方,會氣著我爸。
秦叔身體不好,陳眠也很清楚,這也是秦桑願意回港城不再到處亂跑的原因。
秦叔叔沒瞎,你這瞎操心。
有你在,我放心。秦桑看了眼時間,將手裏的玫瑰花塞給她,我先去趟洗手間,你等會兒。
陳眠百般無聊地環視了一下餐廳,晚飯的時間,人流逐漸多起來,她低頭抿了一口咖啡,眼角餘光裏瞥見一道暗影投來。
秦小姐
低沉涼薄的嗓音自頭頂傳來,她的動作忽然頓住,一股寒意從背後密密麻麻的爬上來,這熟悉的嗓音,怎麽跟記憶中某人的那麽相似
一抬眼,頓時傻住
陳眠可以確定,她上輩子一定是掘了老天爺他爹的墓,所以現在才這麽整她
溫紹庭看清陳眠的臉,冷冷的眼神如同兩道雷,劈在她的身上,涼薄的掃了她一眼,淡聲道:這也是純屬巧合
陳眠清楚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譏笑,緘默不語,隻是挺直腰肢淡淡看著他。
怎麽無話可說男人醇厚的嗓音低低沉沉。
陳眠看著他,目光坦然,確實無話可說。對他,她覺得一個字都是浪費時間。
溫紹庭也不知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對,昨天在醫院裏靠近了她身體之後,昨夜一夜鼻息間恍惚都是這女人淡淡清香的味道,擾得他無法安眠,這轉身又遇到,他心中反而隱隱期待。
他將身上的西裝脫了丟到一旁,身上的白襯衫襯得他青鬆冷傲的氣質愈發清貴,他低頭,單手撫弄了一下琥珀色的袖扣,而後抬眸諱莫如深看著她。
所以我相親的對象是你他一如既往麵無表情,視線凝住她手裏鮮豔的玫瑰花。
陳眠看著玫瑰花,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秦桑的相親對象竟然是他嗬不是豬頭,是瘟神
她正欲解釋,哪知他忽然俯身雙手撐在桌麵上,深邃的眼睛黑而亮,眸中是一片溫漠之色,盯住她,低沉渾厚的聲線淡淡的,說:我說過,對已婚婦女,我沒興趣。
陳眠溫靜地坐著,半響,她徐徐綻放了笑意,白皙的手指端起咖啡,溫先生,有件事我一直想做很久了。
溫紹庭微乎其微地挑眉,等待著她繼續說。
墨黑的長發下,微卷的發尾,讓她平添了幾分嫵媚之色,淺笑低吟間,女性美躍然而出,溫紹庭看著她,溫漠的眼底下翻滾出一種陌生的湧動。
陳眠手一抬,下一秒便將手裏的咖啡潑向了他。
溫紹庭未料到她會有如此舉動,猝不及防地被潑了個滿臉,褐色的水漬從他輪廓上滴落,白色的襯衫也被沾汙。
即便如此,他定在那不動如山,甚至眼睛都不眨,絲毫不見狼狽,冷峻的麵容瞬間霧霾滿布,深邃的冷眸愈發深不可測。
陳眠從雅座是上站了起來,唇上勾勒出清淺的笑,這杯咖啡,算我還你請我進警察局喝茶的熱情再見
話落,拿起一旁的手提包越過他,踩著高跟優雅離開。
嗬一道男人的譏笑聲從他身後傳來。
溫紹庭垂著眸,伸手抽出紙巾,淡定地擦臉,仿佛周圍那些人的視線均是透明的存在。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能親眼看見溫二少被一個女人潑咖啡。男人走上前,唇角撩著漫不經心的笑,儼然一副貴公子姿態。
溫紹庭正眼都未給一個,淡漠的說:像你這種自己喜歡的女人都娶不到的男人,也好意思取笑別人。
男人臉色一冷,唇邊的笑意斂去。
手機傳來震動,溫紹庭看都沒看便接起來,我到了。
那端老太太哼了一聲,見到人了嗎老二我可先警告你,你敢半路甩下人走了,你就不用回來了
溫紹庭揚眉,轉身望著陳眠消失的方向,眼底是一片深沉的晦暗。
現在不是我跑,而是有人撇下我跑了。跑得,還挺快。
不可能老太太一口否決。
不然,您親自過來看下好了。說完,他就掛了電話,抬眼,看見某人還在,冷眼掃去,你未婚妻似乎過來了,還不走
嘖我看你是活該男人拋下一句,轉身離開。
陳眠匆匆跑進洗手間,秦桑正好走了出來。
秦桑眼神一閃,下意識的伸手輕撫朱唇,你怎麽過來了
陳眠狐疑的看著她,你嘴巴幹嘛不過也就是那麽一下,她並未在意,接著告訴秦桑,抱歉,我潑了你相親對象一臉咖啡。她笑得特別假。
秦桑一愣,漂亮的眼睛彌漫著星星點點的笑意,你和他認識
嗯哼陳眠點頭,我們還有仇。
這一回,秦桑興致被撩得極高,要知道陳眠這幾年基本上就像一個沒有情緒的傀儡一樣,不喜不悲不怒,如今竟有男人跟她結下仇怨
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你不回去看看
你都把人給得罪了,我回去當炮灰我很蠢秦桑斜睨她一眼,率先走在前麵。
陳眠一怔,隨即笑了,跟上她的步伐,我忽然愧對秦叔。
陳眠,收起你的虛情假意。
兩個女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從餐廳後麵走了。
在車上,陳眠把前因後果都跟秦桑說了,換來的,是秦桑毫不留情的恥笑。
不過,陳眠,你覺得,他會不會真的看上你了秦桑開著車,視線的餘光打量了陳眠一下,嗯,你臉蛋雖然不如,但算得上美女,這身材前凸後翹的,看著很有胃口啊
陳眠冷瞪她一眼,秦桑,你是名門千金,又還未嫁為人婦,拜托你思想不要那麽齷齪。
這不是齷齪,是善意的提醒。她們都不是十七八歲的姑娘,天真的以為王子遍地撿得到,而是深諳這個社會的肮髒,或許你眼前站著的衣冠楚楚的人,背地裏其實就是禽獸,誰知道呢
頓了頓,她又問,嫁人了以後思想就是齷齪的這麽說來你的想法也不單純嘛
陳眠涼涼的說:秦桑,我真懷疑你是不是身經百戰
扯蛋你結了婚的都禁欲成那樣,我一個黃花閨女哪能
你閉嘴
秦桑把陳眠送到醫院,下車前,她叫住陳眠:改天約個時間出來聚一聚,你別整天都圍著袁東晉那廝轉。
知道了,你們安排吧。陳眠揮手,轉身進了醫院。
推開病房的門,看見袁東晉坐在床上,不鹹不淡的掃她一眼。
她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低聲問,怎麽還不睡
有人沒回來,我怎麽睡
陳眠猜測他是生氣了,我不是跟你說我跟秦桑有事,讓你不用等我
有人昨晚答應我,今天跟我出去散步,結果臨時放鴿子,讓我在消毒房裏待了一天,想必她玩太開心,連電話都不接了。他躺下來,蓋上被子閉上了眼睛。
陳眠一愣,翻出手機,果然看見五通未接來電,都是他,唇邊勾著淺笑,伸手戳了戳男人的手臂,手機靜音,我不知道你給我打電話了。
袁東晉睜開眼睛,睡覺
我明天不上班,上午陪貞貞去試婚紗,結束了就回來陪你,推你出去走走見他依舊不高興,她帶著些套好的意味。
沒有回應,陳眠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會兒,起身去換洗。
出來的時候,看見床上的男人已經呼吸均勻地睡著。
她伸手關了頭頂的燈,躡手躡腳地走出陽台,在椅子上坐下來,望著城市青灰色的夜空。
醫院裏很安靜,反而是遠處道路上有車輛呼嘯而過的輕微聲響,靜謐得讓人覺得內心空曠。
腦海中浮現秦桑的話。
袁東晉早晚會知道陶思然回來了,你還是趁早做好準備。
做什麽準備時刻準備著拆散他們跟三年前那樣耍手段
她側目,隔著一麵玻璃,借著微光看著床上的男人怔怔出神。
翌日,陳眠去接了貞貞,然後一起到婚紗店。
上午十點鍾,婚紗店裏人不多,陳眠陪貞貞走進了貴賓專用室,看見窗邊的沙發上,坐著一個氣質出眾的英俊男人,而那男人也抬頭看見了她們,甚至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
貞貞,你認識他陳眠低聲詢問身邊的女孩兒。
如果我認識他,那麽我要結婚的對象就換人了眠眠姐,他好帥
貞貞從小有畫畫的天賦,骨子裏除了藝術細胞,就是花癡細胞,用秦桑的話來說,她是見到好看的男人就忘記自己的親爹是誰。
好了,別用你的桃心眼意淫人家了,趕緊試試你的婚紗。陳眠淡淡收回目光,仿佛不曾看見那邊的男人。
宋小姐,請隨我來。接待的人微笑著。
貞貞去換婚紗,陳眠站在一旁,隨意打量著婚紗店,裝潢高檔,明亮的燈光恰到好處,有種寬敞感,她恍惚地想起一些往事。
忽然,頭頂一道暗影聚攏,她側目抬頭,就看見剛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側。
下意識的顰眉,陳眠淡漠的眼神,不動神色看著他。
小姐,你好,我是周旭堯。男人風度翩翩地朝她伸出右手。
陳眠垂眸,看見他寬厚的掌心上有薄薄的繭,尤其是虎口和食指的位置,莫名的想起溫紹庭那雙手。
見鬼她暗暗低咒。
我不認識你。搭訕的男人見多了,陳眠不為所動。
周旭堯收回手,低低徐徐地笑了,你是對所有的男人,一向都是這麽不假辭色的,還是針對性的
昨天在餐廳看見她潑了溫紹庭一身咖啡,那氣勢如虹的模樣令人欣賞,沒想到今天在這裏又能撞見她。
眠眠姐,你進來幫我一下貞貞的聲音傳出來,陳眠瞥了他一眼,孤傲的轉身。
男人看著她俏麗的身影,笑意很深。
能潑溫紹庭咖啡的女人,還真是,耐人尋味。
陳眠幫貞貞穿好婚紗走出來,看見那個男人正認真的打量著他穿著婚紗的女人。
正要收回視線,那女人卻轉過身來,嬌弱的聲音輕輕的,帶著幾分不確定,旭堯,好看嗎
四目相對,驟然石化。
陶思然一旁的貞貞尖叫起來,一手提著婚紗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
陳眠回過神,趕緊伸手扯住了欲衝上去的貞貞,低聲說:貞貞,你幹什麽
貞貞和秦桑一樣,對陶思然是徹底的不屑,打心眼裏不喜歡。
教訓她啊
陳眠哭笑不得,她什麽時候得罪過你了
講真,在這而遇見她,陳眠也很意外,之前一直都覺得她回來不過就是為了袁東晉,現在看來,未必。
也許是她真的太多疑了,畢竟都過了這麽多年,陶思然又是一個驕傲得要死的女人,這怎麽說,也不會回來找袁東晉,去當小三的。
陳眠跟她認識很多年,知道她的父親就是為了第三者拋下她和她母親,所以對於第三者,她是本能存在排斥。
雖然一直知道這點,但陳眠心中依舊不安,是因為袁東晉的態度,可若陶思然結婚了,那一切都會不一樣。
想到這裏,忽然不是那麽排斥陶思然了。
哼,我看不慣她貞貞輕嗤嘟嚷著。
在貞貞的眼底,陶思然就是一個愛作死的驕傲鬼,好像她出生不好,就全世界的有錢人都欠了她的一樣,總是清高地彰顯她的傲氣。
雖說再窮也不能窮骨氣,可陶思然是那種你好心好意幫她,也能被當做驢肝肺的神經質。
陳眠捏了捏貞貞的手,朝陶思然溫淡的笑,落落大方打招呼,這麽巧。
陶思然對陳眠依舊是有些心理陰影,那天在醫院,兩人談話也是不愉快,現在在這裏碰到,她有些失措。
周旭堯有些意外,你們認識他怎麽覺得他的小未婚妻認識的人都挺有趣的
陶思然抿了抿唇,嗯,我們高中,是同桌。她說話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高中同桌周旭堯見現場的氣氛有幾分怪異,那你們的感情應該不錯才是,怎麽兩人看著臉色都不太對勁
陶思然表情有些僵硬,她看著陳眠,不敢開口。
反觀陳眠則是神色淡淡的。
曾經麽確實感情不錯。
陶思然家並不富有,後來她父親出軌和小三有了一個兒子,就回來跟原配鬧離婚,甚至動手打陶思然,罵她是賠本貨。
那會兒陶思然獨來獨往的一個人,高一開學沒多久,她和陳眠成了同桌,陳眠又是正義感超強的女孩子,有一回看見陶思然被他爸打,就幫了她一把,兩人就成了朋友。
原本兩人感情一直都挺好,即使後來陶思然和袁東晉走了一起,陳眠也隻是默默的隱藏的自己感情,甚至他們吵架,陶思然跑來哭訴,陳眠也從不長口舌,隻是默默聽著,偶爾會安慰她。
至於為何兩人會變成如今這般,說起來,似乎都是陶思然的選擇。
已經很多年沒見,感情生疏了。陳眠淡淡的開口,畢竟在人家未婚夫麵前,不要弄得太過難堪。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至於感情如何,沒必要拿出來陳述,陳眠看著陶思然,你要結婚了
陶思然抬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旭堯,有些緊張的舔了舔唇瓣,點頭,嗯。
婚禮在什麽時候屆時我一定會送上彩禮。
十二月。陶思然覺得自己的喉嚨很幹澀,每說一個字都宛如紮下一根刺。
這樣啊,那也快了。陳眠溫靜的笑了笑,溫溫淡淡地說:恭喜你。
謝謝。陶思然垂在身側的手攥著婚紗泛出褶皺來,臉色有些蒼白。
心平氣和的對話,氣氛卻格外的詭異。
陳眠扣住貞貞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她望向一旁的周旭堯,淺笑低吟間有幾分冷漠,這位先生能娶到思然,是你的福氣,好好珍惜。
周旭堯挑眉,唇角始終彌漫著深深的笑意,眼底卻不見溫色,他淡淡的說:謝謝。
我們還有其他禮服要試,下次再聊。說完,陳眠拉著貞貞遠離他們。
眠眠姐,你為什麽要阻止我,像她那種虛偽的女人,你就應該讓我撕爛她那張惡心的臉啊那個大好的帥哥怎麽看上她的,真是瞎了狗眼麽貞貞有些憤憤不滿的低吼。
隻要一想起你結婚的時候,她被桑桑姐扣押住在那哭哭啼啼訴說深情,我就覺得惡心她怎麽總是欺負你啊
她哪能欺負我不被我欺負就不錯,陳眠低低一笑,她要結婚了,過去就過去了,成了別人的女人,袁東晉就不會心心念念都是她了。
我說你怎麽比我還要氣憤不知道還以為她是你老公養的小蜜呢話語間有些無奈。
我呸我老公看得上她就是瞎了貞貞雖然心有憤懣,但聽陳眠這麽一說,倒是覺得很有道理,畢竟陶思然是那種清高到死的女人。
不過
就算結婚,他們要一起,還不是沒用貞貞如是說。
陳眠戳她的腦門,行了,她不會。
人都會變的貞貞又嘟嚷了一句。
眠眠姐,你看著她,就真的一點都不生氣鬱悶
聞言,陳眠緘默,片刻後,她說:我鬱悶生氣什麽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說,我才是他們感情的破壞者,難道生氣的不應該是她
雖然已經過去三年,但她永遠不會忘記,新婚第二天,袁東晉極冷的麵容,指著她說:陳眠,你一輩子也妄想我會愛你
那麽決絕,那麽怨恨。
在他眼裏,是她耍了手段,獲得了這一段婚姻,因為在婚前,他曾發了一封郵件,告訴昔日的戀人,要結婚了,問她肯不肯回來。
有些事情,她一點也不想知道,但偏偏他瞞她瞞得不夠好,讓她知道了,她又怎麽會將自己的男人拱手相讓
她為了自己的付出,耍了點小手段是怎麽了她沒殺人沒放火,不過就是將陶思然發給他的信息刪除了,僅此而已。
很過分麽
你心眼真大啊貞貞撇嘴。
陳眠揉揉她的頭,輕輕的笑著,眼底有些暖意,好了,不用擔心我。
傍晚時分,陳眠回到醫院,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談話聲。
她開門而進,爸媽,你們來了。
李敏慧淡淡掃了她一眼不說話,袁父表情是一貫的嚴肅,應了聲:嗯。
袁東晉看著她,並未說話,她主動上前拿過一旁的水果,爸媽,你們先聊著,我給你們洗水果。
袁父頷首,好。
陳眠低著頭,將蘋果一個個拿出來,放進水槽裏洗幹淨,又拿水果刀削皮,表情專注而認真,完全沒注意到身後多了一個人。
陳眠。
忽然一聲,讓陳眠一抖,鋒利的水果刀便劃破了她的手指,有鮮紅的血液冒出來,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她忙擰開水龍頭放在水下衝,回過頭,淺笑著,媽,您怎麽進來了
李敏慧見她削個水果都能弄傷手,眉頭蹙得厲害,語氣不是很好,你怎麽削個水果都削不好
陳眠笑著說:手滑了一下,沒事。
李敏慧才懶得關注她傷得如何,看向她的視線像那一柄鋒利的水果刀,迎麵飛來。
她說:陳眠,你和東晉是不是一直在避孕
啊陳眠錯愕,一張臉尷尬得不行。
你啊什麽啊你的檢查報告我看了,沒有問題,但是你肚子一直沒動靜,是不是在避孕你老實告訴我,是你不想要孩子,還是東晉不想要孩子
陳眠真覺得挺難堪的,雖然婆婆是女人,但她突然就這樣提出避孕的問題,讓她一時消化不了。
再者,她要怎麽回答她和袁東晉在袁家人眼裏,是夫妻和睦的,現在難道直接告訴李敏慧,是她兒子不想要她生孩子
媽,孩子這種事情,順其自然就好了。陳眠舔了舔唇瓣,再說,我和東晉都還年輕,工作又忙,晚幾年要也沒關係的。
陳眠,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女人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我們袁家不缺錢,你非要自己在外麵工作,現在還說工作忙不要孩子這一下,陳眠真是自掘墳墓了。
李敏慧對她工作這個事情一直耿耿於懷,現在她這麽一說,瞬間就點中了李敏慧的爆點。
你必須辭掉在這個工作
媽,工作跟我生活沒影響。
沒影響你和東晉今年都二十八了,還不生孩子,還想等到什麽時候
陳眠覺得頭疼,隻得安撫她:媽,回頭我會跟東晉商量孩子的問題,您看這樣可以嗎
如果你再找借口,你工作我親自幫你辭了李敏慧說完就出去了。
陳眠瞅了一眼還在流血的手指,笑得很涼薄。
李敏慧他們到了晚飯時間就回去了,臨走前,還瞟了陳眠一眼,陳眠溫婉的笑著。
袁東晉看著在一旁細心給他布菜的小女人,她微垂著頭,細長弧度的脖頸格外養眼,墨黑的長發束成馬尾,露出飽滿光滑而秀氣的額頭,腦後富有彈性的發尾卷著圈,有些淩亂的美感,因為沒有上班,她著裝很休閑,白色的t恤搭配著簡單的牛仔褲,修長的身材襯得愈發清瘦,像剛出校園的女大學生。
忽然聽到她發出嘶一聲,然後輕輕甩著手,他一把握了過去,燙到
陳眠怔住,不是想要收回,但被他握得很緊,掙不開。
袁東晉皺眉看著她,怎麽弄傷的
食指上的傷痕很新,泛著血絲,割得挺深的。
陳眠趁他不備,掙開了他的掌心,淺淺一笑,剛削水果不小心劃了一下,沒事,回頭我擦點藥就行。
她沒那麽矜貴,以前為了他去學做飯,切菜的時候經常切到手指,不知道被濺起的油燙傷過多少回,最嚴重的,有回不小心,滾燙的油潑到整個手背,被燙起了水泡,都說十指連心,那一次痛的她真是蔓延到心髒裏麵去。
袁東晉不再說什麽,叮嚀她:嗯,下次小心點。
她淡淡應了聲:好。
吃過飯,陳眠用輪椅推著他下樓去散步。
走了一小段路,他們在一旁的大榕樹下歇腳,陳眠坐在他身側的石椅上,抬頭眺望遠處的天空。
袁東晉的目光卻停留在她臉龐上。
陳眠察覺到他的注視,看向他,忽然說:袁東晉。
嗯。
她有些猶豫,有些糾結,孩子,這個她真的開不了口,因為他說不會要她的孩子。
怎麽有話就說。
咬了咬唇,她低著頭不看他,今天媽又跟我提到孩子的問題她沒繼續說下去。
你想要嗎奇跡般,他很平靜的問她。
陳眠猛地抬頭,褐色的眼眸裏全是不可置信的震驚,不確定的問:你,要嗎
他對她招手,陳眠迎上去,就被他伸手勾住後腦勺,用力一壓,她的唇瓣就印了下去,她雙手撐在輪椅兩側欲掙紮,他另一手已纏住她的腰,不容她避開,張口含住她柔軟的唇。
彼此的氣息交融,他嚐到了與以往不同的,香甜氣息,讓他忍不住攝取更多,往更深的地方去,像不知饜足似的,席卷她的呼吸。
人潮中,他們儼然親密的擁吻,而身後的夕陽晚霞成了一副巨大的背景,畫裏的人渾然不覺遠處有人的心在觸動著。
他吻了好一會,他才鬆開她,兩人氣息不穩,微喘著,他深眸中湧著莫名情潮凝望她,沙啞著嗓音說:那就要一個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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