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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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夜風拂過,掠起馬車的簾幔,簷角垂下來的綴著琉璃珠的瓔珞,在暗夜裏閃爍著迷離的光。
溫浮歡坐在馬車裏,眼角餘光瞥見姚采涵微皺起眉頭的臉,在簾幔和車轅間細小的縫隙裏一閃而過,似是朝旁邊走去了。
“好不容易有馬車載著回府了,偏偏碰這麽一檔子事!真讓人心裏不安!”柳兒小聲嘟囔道。
溫浮歡沉了眸色,掀起車窗簾,麵掛著疏然的笑。
“怎麽樣?還能走嗎?”她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突然出聲嚇到,姚采涵有一瞬間的驚慌,旋即恢複如常,對她笑了笑說:“是車軲轆鬆動了,估計沒太大問題!”
“是麽?”
溫浮歡朝蹲在車軲轆前修理的車夫看了一眼,眼神極是耐人尋味。
姚采涵見狀前,有意無意的擋住了她的視線,一臉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難得送沈小姐回府,沒想到半路出了這樣的事情!”
“意外總是在所難免的,姚二小姐不必過於自責!”
“是呢!意外總是在所難免的!”
姚采涵直勾勾的盯著溫浮歡,同樣的一句話從她嘴裏說出來,總讓人覺得似乎暗含了別的意味。
不過她很快便收起了那種古怪的感覺,微笑道:“夜裏風涼,沈小姐隻管安心在車裏坐著便可,馬車很快能修好的!”
“嗯。”
溫浮歡放下車窗簾,眉間多了幾許思慮。
馬車外,姚采涵不動聲色的緩步後退,一直推到了距離馬車很遠的一間關了門的店鋪的屋簷下。
站定後,穗兒向正在修理馬車的車夫打了個手勢。
車夫不知道做了什麽,而後快速的向盡可能遠的方向疾奔而去。
隻聽“轟隆”一聲巨響,好端端的馬車突然憑空騰起了巨大的火球,木屑以及布緞的碎片四處紛飛,整架馬車燃起了猛烈的火焰,熊熊的烈火甚至波及了街道兩旁的店鋪,木製的門窗濺到了火星,也跟著起了火。
巨大的聲響驚醒了睡夢的百姓,他們紛紛披著外衫衝出家門。
“著火啦!”
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夜晚寧靜的長街,頓時變得嘈雜喧鬧了起來。
不論是被波及的,還是未必波及的人家,都自發的回家取了水桶,打了水,飛奔過來救火。
場麵極是雜亂。
姚采涵隱在不遠處的陰影裏,一雙倒映了火光的眸子定定的望著紛亂的景象,火光明滅間,她的表情依稀有些猙獰。
她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笑得一張白皙的小臉都有些通紅,笑得彎下了腰,甚至笑出了眼淚。
死了……
沈歡這麽死了呢!
多少人費盡心力想要殺死的沈歡,這麽死在她的手裏了!
姚采涵雙手捂臉,聲音還是笑著的,可眼淚卻分明從指縫裏溢了出來,像是衝塌了堤壩的江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穗兒怔怔的望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死了…她死了……死了啊!”姚采涵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道。
她知道,死掉的不僅僅是溫浮歡,還有昔日天真爛漫的自己,以及還未及說出口便已經胎死腹的少女情懷。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斜對麵高高的屋脊,罩了一件寬大的玄色連帽披風的纖細身影傲然而立。
夜風吹起披風的一角,可以看到內裏石榴紅的裙裳,在暗夜如沾染了人血般殷紅。
她身後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女子同樣也是披了玄色的披風,男子則是身穿藏青色的錦袍,雙雙悄無聲息的隱沒在無星無月的漆黑暗夜裏。
三人誰都沒有關注燒成一團火的馬車,而是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隱在角落陰影的姚采涵。
柳兒的眉眼間噙著冷意,沉聲道:“我早覺得姚采涵不安好心,果然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原來竟是做著要置小姐於死地的打算!這樣的人,留她不得!”
說話間,她便伸手摸向了腰間的軟劍。
不等柳兒拔出軟劍,她的手被人按住了,怎麽都動彈不得。
她氣惱的轉頭看向身旁的男子,喝問道:“阿炎,你做什麽要攔著我?難道你不氣憤嗎?她居然想用這麽陰毒的法子,來要了小姐的命!”
百裏炎當然氣憤。
在他眼裏,沒有男女之分,沒有善惡之別,隻要是對溫浮歡不利,隻要是想害溫浮歡的人,全部都是他百裏炎的敵人,也全部都該死!
所以,他柳兒更想殺了姚采涵,替溫浮歡出氣!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那麽做,因為溫浮歡並不想要了姚采涵的命!
是的,她不想。
在姚采涵身,溫浮歡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那個固執的想要保有最初的善良,然而最終卻不得不一點點沉淪的自己。
她心疼那樣的自己!
溫浮歡凝著黑暗又哭又笑的女子,眉目幽深。
“我隻是想要懲罰當年參與陷害顧家的人,並不想傷害姚采涵,但卻終究還是不可避免的傷害了她!”
姚慶是姚家的一家之主,牽一發而動全身……
“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小姐不想傷害姚采涵,可是她呢?她可曾想過放小姐一條生路?”柳兒咄咄問道。
要不是方才百裏炎察覺到情況不對,及時將她們救出,如今她們早已隨著這馬車一起,化作熊熊燃燒的火球了。
隻怕連屍體都未必能周全!
人的心究竟有多狠,才會這般傷害另一個無辜的人?
“……最後一次了!”溫浮歡喃喃道。
她轉身躍下了高高的屋脊,輕風揚起她頭寬大的兜帽,露出一張清冷似月的臉龐,眉眼皎皎,姿容冶豔,隻是那雙眸子卻恁的冷寒如冰,仿佛寒冬臘月、數九的天!
柳兒仍舊有些不甘心。
百裏炎把她強拉了下去,淡聲勸道:“她不同意的事,你何必非要硬來?沒白的惹她生氣!”
“難道這麽放過姚采涵了?”柳兒憤憤不平的問。
“若隻此一次,放過她又如何?若她不知悔改,日後自有除掉她的機會!”百裏炎表情高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