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並不太想看什麽牡丹花，不過他也著實不想再看那些讓他焦頭爛額的戰報了。

    “去禦花園走走也好，你陪朕一起吧！”他淡聲道，轉身向殿外走去。

    “奴婢遵命！”

    溫浮歡垂首跟了去。

    禦花園裏的牡丹果然開得不錯，碗大的花朵一團團一簇簇的湊在一起，襯著綠油油的葉子，倒真有幾分雍容華貴的感覺。

    許是不日前才下過一場雨，碧空澄淨如洗，空氣清新淡雅，泥土的味道混合了各種或濃鬱或清淡的花香，端的是沁人心脾！

    皇在石子小路緩步前行，方才在醇央宮時沉悶煩躁的心情，不覺緩和了些，神情也沒有那麽嚴肅了。

    “朕往日倒不曾注意過，原來禦花園裏竟種有這麽多牡丹花！”

    “皇朝事繁忙，日理萬機，自然不會留意這等小事！”溫浮歡小心的恭維道。

    皇突然站住腳步，回頭看向她，見她也在原地站定，便招手道：“你近前些，站得那麽遠，是怕朕會吃了你不成？”

    “奴婢……”

    溫浮歡還未說完，抬眼便瞧見皇板起臉孔，忙改口道：“歡兒不敢！”

    皇這才滿意的笑了笑，催促道：“還不快過來！”

    “是！”

    溫浮歡應了聲，朝前疾走了兩步。

    皇沒有再提出什麽為難的要求，隻是和她一前一後走在牡丹花叢，哪怕沒有彼此交流，也覺得心情暢快了不少。

    他們繞過一處怪石嶙峋的假山，忽然瞧見花葉掩映處，一名身著素白裳裙的女子背對著二人坐在花叢。

    女子麵前擺著一個畫架子。

    她手執了一支極細的狼毫筆，蘸了些許墨汁，在潔白的宣紙勾勒出牡丹的花形，指間動作靈活，落筆優美流暢。

    由於女子側對著他們，皇和溫浮歡二人隻能看到她線條柔和的側臉，以及披散在身後青稠般烏黑柔滑的秀發，宛若誤落凡塵的仙子，不染世俗煙塵。

    女子作畫時極為認真，並沒有注意到旁人。

    皇亦不想打攪，示意溫浮歡放輕了腳步，從另一條石徑繞到了女子身後，靜靜的觀看她畫畫。

    溫浮歡也是不動聲色的侍立在一旁。

    女子畫的是她麵前不遠處的一株牡丹花，勾勒出大致的形狀以後，便開始蘸取綠色塗染葉片。

    突然，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接著便有一個脆生生的女音道：“主子，朱砂拿……”

    對方急匆匆過來，陡然見到站在女子身後的二人，不覺吃了一驚，慌忙下跪行禮。

    “奴婢參見皇！”

    女子聞聲轉過頭來，見到皇站在自己身後，也吃驚道：“皇！”

    她手一鬆，畫筆便落了下來。

    皇急忙伸出手，在畫筆掉到地以前，把它撈在了手裏。

    “臣妾參見皇！皇萬福金安！”女子起身行禮道。

    “免禮吧！”

    皇把畫筆遞還給她，麵容和善的道：“挺好的一幅畫，若是沒有畫完，豈不太可惜了？”

    女子雙手接過畫筆，“多謝皇！”

    皇細細打量了她一番，隻見她肌膚瑩白如玉，明眸澄瑩若水，烏發雪衣襯得她多了幾分纖細和柔弱。

    “你是？”

    “回皇的話，臣妾是儲秀宮的楚良媛！”女子垂眸回道。

    皇似是想起來了什麽，恍然道：“朕想起來了，你是秀女閱選時得的封號！”

    “是！”

    皇的目光從楚夢萱臉移到了畫，不無讚賞的說：“你的牡丹畫的不錯，看來朕的後宮還真是臥虎藏龍，竟有這般才貌雙全的女子！”

    “皇過獎了，臣妾畫技拙劣，不敢有辱聖目！”楚夢萱謙虛道。

    皇笑了笑，忽然想起方才宮婢說到了朱砂，便命令她把手裏的東西拿了過來，想讓楚夢萱把畫畫完。

    “臣妾遵命！”

    楚夢萱向他施了一禮，重新坐回椅子，打開朱砂瓷罐的蓋子。

    她正要蘸取朱砂，卻聽到皇說：“慢著……”

    他凝眉瞧了瓷罐裏的朱砂半晌，輕輕搖頭道：“……朱砂不夠紅！這樣畫出來的牡丹，怕是不能說是‘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吧？”

    楚夢萱沒有料到皇會有此一問，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她幾乎是本能的看了溫浮歡一眼，後者似乎想到了什麽辦法，但卻不知道該怎麽提示她。

    情急之下，溫浮歡忍痛揭開了手背才結痂的傷口，鮮紅的血頓時流了出來。

    楚夢萱立刻明白了。

    她拔下頭唯一的銀簪子，咬著下唇，用尖頭的地方用力地刺向指腹，擠出血珠來滴進了朱砂裏。

    混合了鮮血的朱砂一經研磨，立刻變得鮮紅透亮，隱約泛著詭異的瀲灩光澤。

    皇見狀，忍不住撫掌稱讚道：“好！好！好一個紅豔的朱砂，好一個心思玲瓏慧黠的人兒！”

    “臣妾多謝皇誇獎！”

    楚夢萱執起筆，正欲再次蘸取朱砂，卻又被人打斷了。

    “萱兒妹妹原來在這裏，真是讓姐姐好找啊！”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瞬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得出來，來人是經過盛裝打扮的。

    她穿了一襲彩緞霓裳，繁複的雲髻簪了華麗的金步搖，如一縷雲霞般迤邐而至，嫵媚婀娜的身姿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溫浮歡禁不住皺起了眉頭，眸底似有不悅。

    來人好似沒有注意到她微慍的視線，兀自來到近前，笑著向皇行禮道：“臣妾見過皇！皇萬安！”

    不等皇問起她的身份，來人便自報道：“臣妾是和楚良媛一同住在儲秀宮的趙才人！”

    “原來是趙才人，免禮吧！”皇道。

    “謝皇！”

    趙秀瓊直起身，笑意盈盈的環視眾人，目光似是無意間落在了楚夢萱的畫作，忍不住驚歎道：“哇，好漂亮的牡丹花呀！是萱兒妹妹畫的嗎？真是好看！”

    聽到她這麽直白的稱讚自己，楚夢萱臉色微紅，小聲道：“瓊姐姐過獎了！”

    “萱兒妹妹太謙虛了！”

    趙秀瓊一臉的笑容可掬，瞧著極是無害，可不知怎麽的，溫浮歡心裏總有一種說不來的異樣感覺。

    果然，她下一刻又道：“說起牡丹花來，萱兒妹妹的畫作倒是同楊子華的牡丹圖有幾分神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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