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小芙離開後，陸小鳳在涼亭裏停留了大概半個時辰後也下山了。

    為了理清思緒，他也慢悠悠的從山頂走下來，一路晃悠到西苑的時候，忽然看到古小芙端著什麽東西朝著花滿樓的房間走去。

    恩？

    陸小鳳有些吃驚。

    他已經給古小芙重新定了位——呆、不通人情世故、小姑娘、傻乎乎的還挺可愛。

    但是現在她竟然要去花滿樓的房間？

    陸小鳳表示有些驚訝。

    但是也僅僅是驚訝。

    他雖然覺得古小芙有點意思，和以前接觸過的女子不同，但是也僅限於此了，陸小鳳生性風流不羈，他或許會喜歡好幾個女人，但目前為止，還未出現讓他付出一輩子的人。

    古小芙端著酸梅湯，站在花滿樓門前。

    但是她其實並不需要敲門，因為她已經看到花滿樓，正站在窗前，朝著自己“看”過來。

    “小芙姑娘。”在她開口之前，花滿樓先打了招呼，十分溫柔的模樣。

    古小芙疑惑道：“你在做什麽？”

    花滿樓說：“我在賞花，可以聞到花的香味。”

    怠倦的午後，有花香有鳥鳴，還有一隻小黃狗在花壇的陰影裏休息。

    古小芙忽然發現自己喜歡和花滿樓說話的原因，因為無論她說什麽，花滿樓都很溫柔，都很有耐心。

    “我送酸梅湯給你。”她說。

    花滿樓離開了窗口，打開了門。

    古小芙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花滿樓進去了。

    花滿樓走到了桌前，她也跟著走過去，看到桌上攤開著一張宣紙，上麵有字，她走近一看，是花滿樓在寫詩，他雖然看不見，卻寫的極為工整，詩句她欣賞不來，但讀起來卻很溫暖，一如他的人。

    古小芙將酸梅湯放在桌上，忽然不知道說些什麽，雖然她很好奇花滿樓到底是怎麽寫詩的，為什麽看不見還能寫的這麽工整，但是她也知道這話不該問，被古夫人說過無數次說話要分場合之後，她也有點進步了。

    花滿樓說：“請坐。”

    他端來兩個精致的茶碗，端起盛放酸梅湯的大碗，給兩人各分了一小碗，一丁點都沒有灑出來。

    古小芙十分佩服，盯著他一眨不眨的看著。

    花滿樓感覺到她的目光，似乎能夠想象出她的表情，再想起最開始陸小鳳形容她眼神淡漠，神情孤傲，就覺得莫名的覺得有些好笑。

    他將一小碗推至古小芙麵前，說道：“花某有件事情，想問問姑娘，不知是否可否。”

    古小芙回過神來，說：“你問吧。”

    她覺得花滿樓要是要問，肯定要問兩個問題，一是她的身份，那時候花滿樓聽到了她和紫蘇的對話，但是沒有拆穿她，二是那件夜行衣，那上麵的確是繡著一朵芙蓉花，和她隨聲攜帶的帕子上是一樣的繡花。

    ——說起帕子，她也不知道陸小鳳是何時何地看到過她的帕子，她真是有點怕陸小鳳。

    卻不想花滿樓卻問道：“方才，為何說現在已經沒有了內力？”

    等到花滿樓問起來，古小芙才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她不應該這樣說的，可是當時確實是沒有防備，就這樣實話實說出來了。

    哎。

    她歎了口氣。

    花滿樓道：“若是不方便，可以不說的。”

    他的語氣很平，不急切，仿佛在和一個老朋友在談心，沒有半點強迫的意思。

    古小芙說：“我的經脈阻塞了，方才在涼亭裏陸小鳳給我把了脈。”

    仿佛為了增加可信度一般，她將胳膊伸出來，放在桌上，“你摸摸。”

    “……”

    花滿樓知道她沒有其他的意思，也不好意思拒絕，便搭指上去。

    但是號脈後，花滿樓蹙了蹙眉，古小芙的情況非常不好。

    這顯然人為封閉了經脈，導致血液不暢，經脈不通，繼續這樣下去，恐怕對身體有極大的傷害，說白了，就算是她用珍貴的藥材吊著，滿打滿算也活不過十年。

    花滿樓擔憂道：“姑娘這是？”

    古小芙淡淡的說：“是人為封閉了經脈，如果你要問是誰，我可以告訴你，是我自己。”

    可惜花滿樓看不到她的表情。

    此時此刻，花滿樓第一次有了想看一看她的表情的想法。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到底是什麽樣的表情，是悲傷？是痛苦？又或者是別的什麽？但是她太平靜了，仿佛說的不是自己一般。

    花滿樓沒有再往下問，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痛苦往事，即便他不問，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這件事情必定不是什麽值得說的好事。

    古小芙也沒有接著往下說，過往的回憶太痛苦，沒有回憶的必要，她用了這樣的方式換來自由，已經知足。

    “我還可以告訴你。”古小芙仍舊是那副淡然的麵孔，淡然的語調，對著花滿樓和門外的陸小鳳——他剛剛從自己的房間出來，古小芙進去太久了，他十分好奇，坐立不安——那件夜行衣是我的……曾經是我的，袖口上的花的確是芙蓉，你猜的沒有錯。”

    “但是孟時的死和你沒關係。”陸小鳳走了進來，他原本還想在門口等一下的，但是門開著，而且他們已經看到了他，這就說明古小芙並不想避開自己。

    “是的，我本來就沒有時間，也沒有必要。”古小芙說，“那個時候我真的和花公子在一起的呀。”

    陸小鳳笑了起來，是一個揶揄的笑，但是花滿樓看不到。

    正在三個人說話期間，忽有腳步聲傳來，腳步快而且沉重，應當是山莊裏的下人。

    果然，就有一個小廝匆忙的跑過來，對陸小鳳等人說：“三位客人，夫人讓我來告訴大家，明日……就要送葬了。”

    陸小鳳一驚，“這麽快？”

    那小廝說道：“近日天氣太熱……”

    花滿樓表示了然，“好，你先回去，我們知道了。”

    那小廝走後，陸小鳳說：“我敢拿我的兩條眉毛打賭，這裏麵一定有問題。”

    古小芙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麽要拿眉毛來打賭？你的眉毛很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