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造地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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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聯賽的第一階段采用的是分組循環賽, 決出小組的名次;第二階段是用淘汰賽及附加賽,決出最終名次, 男單隻會產生出一位冠軍,這是本次沈昂出戰的目標。

    第一天的比賽, 校乒隊參賽的隊員是周肆和阮殷, 周肆第一場, 至關重要, 所有隊員都來到了場館的觀眾席,給他加油呐喊。

    朱盞坐在第一排最靠邊的位置, 視野效果絕佳,她還準備了紙和筆, 打算一邊看比賽一邊做筆記。

    她身邊坐的是穿深藍色衛衣的沈昂。

    倆人再度獨處, 竟然前所未有的客氣起來。

    沈昂不再像以前那樣,在她耳邊嘮叨些沒營養的話題,譬如你頭發多久沒洗了好油哦, 怎麽還不換手機啊,你中午吃的什麽,我吃的紅燒肉,你喜歡紅燒肉嗎...

    現在沈昂不會說這些東西了,他隻會時不時假裝看時間,通過手機光滑的屏幕,瞅瞅發型有沒有亂,看看現在的自己帥不帥。

    比賽還沒有開始,場內有工作人員在做開場前最後的準備。

    朱盞抬頭看沈昂, 他好像也在偷看她。

    猝不及防被發現,沈昂連忙抬頭望天花板,裝得一臉淡定。

    “要喝水麽?”朱盞從包裏摸出保溫杯瓶遞過去。

    沈昂搖頭,但是過了兩分鍾,他說:“四寶,我要喝水。”

    朱盞捂著包的手緊了緊,這還是他第一次叫她閨名,四寶。

    “可以這樣叫麽?”沈昂似乎不大確信地問。

    朱盞隨即從包裏抽出保溫杯遞給他,柔柔說道:“可以哦。”

    “四寶。”

    “嗯。”

    沈昂嘴角不動聲色地抿了抿,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大口。

    “四寶。”

    “嗯嗯。”

    倆人又嗯嗯呃呃膩歪了幾分鍾,沈昂的目光遊移到她的手邊,悄悄摸摸把自己的手也放了過去,與她隔著幾厘米的距離。

    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大腿上敲了敲,然後朝她的手邊挪了幾寸。

    朱盞似乎毫無察覺,專心致誌地望著賽場,等待比賽的開始。

    沈昂的手又她的大腿處挪了幾厘米的距離,朱盞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的手摳了摳牛仔褲上的破洞,然後不動聲色地往沈昂那邊挪了挪,手根碰到一起的刹那,倆人的腦子裏同時竄起了劈裏啪啦的火花。

    兩雙手的溫差很大,朱盞的手冰冰涼涼,而沈昂的,溫熱灼燙。

    朱盞突然勾了勾沈昂的小指頭。

    一股血立馬衝到沈昂的頭頂,心靈福至,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粗礪溫熱的大掌完全覆蓋她的手背,而朱盞將手翻過來,扣住他。

    十指交疊,抵死地糾纏在一起。

    兩個不安躁動的靈魂正喧囂顫栗著。

    朱盞感受到他掌心的黏膩汗液,她抬頭看沈昂,沈昂艱難地咽著唾沫,喉結上下滾動,他臉頰緋紅,連鼻梁上都滲出了粒粒汗珠。

    剛剛開春,場館並不熱,顯然是緊張催的。

    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交纏著雙手,用彼此的體溫傳遞著濃烈的情感。

    天翻地覆的歡欣與躁動,朱盞害怕到了極點,但是恐懼之中,又夾雜著無以言說的巨大歡愉。

    宛如毀滅世界的情感強度,超越了她這個年紀所能承受的範圍。

    朱盞選擇沉默,而沈昂也同樣沉默,心照不宣是一種技巧,也是一種方式。

    恰又是這樣的兩個人,一個總愛犯傻,一個習慣裝傻。

    堪堪是一對天造與地設。

    -

    場館裏,即將上場的隊員們緊張地準備著,工作人員做著開賽前的最後檢查,教練叮囑著要上場的隊員種種注意事項,而攝像鏡頭也都已經準備好了直播。

    每個人都有自己所要忙碌的事情,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觀眾席的角落裏,有兩顆不安的靈魂,正享受初戀的甜蜜與偷情般的刺激。

    手越握越緊,相互摩挲著,身體也越靠越近,手臂與手臂緊緊地貼合,身體裏有某種神秘的力量鼓舞著他們,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沈隊!我好緊張啊!”

    身後傳來的一聲崩潰嚎叫瞬間分開兩個人,手就像彈簧似的彈開一段距離。

    阮殷抱著頭,衝沈昂大喊:“沈隊!好緊張啊啊啊啊!”

    沈昂驚魂甫定回頭問:“緊...緊張什麽?”

    “我九點五十開賽,還有一個小時!好怕怕!”

    “哦。”

    阮殷愣愣地打量沈昂:“沈隊,看起來你比我還緊張,手都在發抖,唔,你一定是在擔心我!”

    沈昂翻白眼,對他不耐煩招手:“怕,找教練去,快走快走。”

    “我不要那個死老頭,我就要沈隊抱抱!沈隊給我力量!”

    阮殷說完直接從後麵一整個環住沈昂的肩膀,摸著沈昂的胸部,嚎叫著:“沈隊,人家好緊張啊!”

    “我日!”沈昂用力掰扯他的手臂:“放開啊死基佬!惡心啊!”

    “沈隊,抱著你我就安心了!”阮殷還纏著沈昂,同時側過頭不住地衝朱盞眨眼:“珠珠妹,抱著沈隊是不是很有安全感呀?”

    朱盞的心跳亂了半拍,起身紅著臉離開:“我...我怎麽知道。”

    “去哪,比賽要開始了。”沈昂問她。

    “我去看看周周。”朱盞捂臉跑開。

    阮殷坐到朱盞之前的位置上,手肘戳了戳沈昂,笑眯眯道:“沈隊,我看到了哦!”

    “有時間偷看別人,不如多去練幾個球。”沈昂沒好氣道。

    阮殷語重心長道:“沈隊,你這樣不行的呀!你是男人,怎麽能讓珠珠妹主動!”

    沈昂將他腦袋拍開:“不是要緊張死了?還有空操心別人?”

    “啊!真的好緊張!沈隊要不你也牽牽我的手!”

    “滾!”

    -

    朱盞走下看台,朝著休息室走去,周肆在休息室做著開場的準備,走廊裏沒什麽人,陽光透過窗斜灑進來,窗外枝頭樹梢靜靜相擁,無風。

    “爸,要上場了。”

    “我一定會拿到名次的!”

    “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朱盞正要開口叫他,卻見他掛掉電話以後,轉身麵對著牆壁,手一個勁兒顫抖,帶動著整個身體都在顫栗。

    他將腦袋抵靠在牆邊,痛苦地閉著眼睛,嘴裏不住地喃喃:“會贏,一定會贏的!”

    “必須贏!”

    朱盞走過去,伸手碰了碰周肆的肩膀。

    周肆敏銳地回身,看到是朱盞,他連忙收斂了剛剛失態的情緒:“四寶。”

    “緊張嗎?”

    “有...有什麽好緊張的。”周肆故作輕鬆地聳聳肩:“又不是第一次參賽。”

    “可是你剛剛...”

    “沒有啦,我剛剛給家裏打了電話,他們開著電視準備收看直播,第一個就是我。”他拍了拍朱盞的肩:“放心啦,我肯定會給校乒隊打好開局!”

    “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進場了,看我的表現吧!”周肆說完與她擦身,朝著後場走去。

    朱盞重新回了觀眾席坐好,沈昂側頭問:“那家夥怎麽樣?”

    “不大好,看起來緊張得要死。”

    “他緊張是應該的。”沈昂說道:“運氣不好,抽簽的對手,是鹿州一中的校隊隊長薑遇達。”

    “很厲害?”

    “進攻型打法,凶狠強勁,去年省聯賽的亞軍,周肆這次想勝他,有點懸。”

    “跟你比呢?”

    沈昂挑挑眉:“說了是省聯賽的亞軍,當然比你昂哥還差得遠。”

    “對哦。”朱盞想起來,沈昂已經連續兩年蟬聯省聯賽高中組冠軍,今年如果能贏,就是三連勝,擁有這樣無與倫比的優秀戰績,國內沒有任何一所高校會拒絕他。

    兩人說話間,薑遇達和周肆已經進入了賽場,站在球台前進行最後的準備。

    薑遇達看上去高高瘦瘦,比周肆倒是高出了一個腦袋,看起來很是機敏靈活,他在賽場上活動手腕,自信滿滿的模樣。

    與他相比,周肆顯然並沒有那麽自信。

    盡管裝得若無其事,但是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朱盞知道,他越是強裝淡定,就越是害怕。

    比賽一開始,薑遇達就表現出了強勢的的實力,對周肆進行了幾乎是碾壓一般的吊打,第一局比分11:6,周肆完敗。

    休息的時候,朱盞站起來,衝賽場邊正在喝水的周肆大喊了聲:“周周,加油啊!”

    周肆放下水杯,小口喘息著,眉心緊蹙。

    加油,他也想啊。

    沈昂搖了搖頭:“實力相差太過懸殊,這場球賽沒有懸念了。”

    朱盞擔憂地坐下來,第二場的比賽已經開始,周肆深呼吸,重新走到了桌前。

    薑遇達顯然已經摸清了周肆的水平和實力,這場球打得還算輕鬆,11:4,周肆的發揮越來越糟糕,就連台下的教練都忍不住連連搖頭。

    “這家夥出戰經驗太少,一開始緊張得跟狗似的,開局就輸了,現在急躁起來,更是漏洞百出。”

    沈昂全然沒有注意到朱盞的情緒,還在事不關己津津有味地點評比賽。

    朱盞死死盯著賽場,每一顆球她都緊繃著神經,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的敗落,看著那個跟她從小一起打球長大的小夥伴,一次又一次,被麵前這個強大的對手打得落花流水。

    很多事情,都可以據理力爭一口氣,唯獨競技比賽,縱使心有不甘,但勝負強弱無話可說。

    “這顆球,他本來可以接得住。”

    “你注意看薑遇達擰球的動作...”沈昂漫不經心地扭過頭想給朱盞解釋,卻發現朱盞表現得似乎比周肆還要緊張,臉色繃得緊緊的,手也緊攥著衣角一端。

    他立刻住嘴。

    “8歲那年,周肆告訴我,他不能陪我打球了。”朱盞突然開口:“他說,要進乒乓訓練隊,開始專業的訓練,那時候,我真的很嫉妒他。”

    “少年宮的教練看過我們打球,我和周肆,都不屬於特別拔尖,能一眼吸引教練注意的那種...”

    “天賦與勤奮,缺一不可。”

    “很可惜,我們隻有後者,但他比我走得遠,我希望他能成功,至少試試看,到底能走多遠。”

    朱盞知道周肆有多努力,他們從小就開始玩乒乓,比起訓練隊那些哭著喊著,不想打乒乓,討厭乒乓卻仍被父母逼著要來學習訓練的小朋友而言,他們對於乒乓的一腔熱忱幾乎是與生俱來。

    沈昂默了片刻,本能地將手伸過去,溫熱的大掌一瞬間覆蓋了朱盞的手背。

    “小燈盞。”他眺望著賽場,沉聲道:“我帶你去啊!”

    就算拚盡全力都無法到達的遠方,我帶你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戀愛的酸腐氣,單身狗怒踹!